溫暖的山風拂過面頰,帶來山間特有的草木的芬芳和泥土的氣味,依稀間傳來銀鈴般清脆悅耳的歌聲,一隻隻五彩斑斕的鳥雀歡叫著躍出了枝頭,嘰嘰喳喳圍繞在少年的身邊……
若海呼吸著新鮮空氣,非常享受清晨的美好時光。
每天一大早,甚至連獸人勇士都還沒有醒來的時候,若海則已經早早出了家門,背上自己的小竹簍,沐浴著晨光開始一天的工作。
若海是安身邊的一個小小跟班,自從十多年前跟著父母來到獸人部落之後,他便定居在了這裡,成為了獸人部落裡的一員。最近幾年,若海開始跟著安學習識別草藥。前些日子,若海的母親又懷上了孩子,父親陪伴母親去了東海的人魚基地,若海則獨自留在了部落裡。
「若海,一大早又出去挖草藥了?」朝陽爬上了地平線。族人陸陸續續走出小屋,開始新的一天。
「若海真勤快呢,上山要注意安全哦。」
「好的。」
若海微笑著,一一回應族人的問候。他喜歡獸人部落,喜歡這些溫柔熱情的同伴,工作對於若海來說是一件快樂的事情,他很高興自己能為部落的繁榮出一份力;不過,也有若海搞不定的事情,比如,眼前板著一張臉,目光冷峻的年輕獸人——
「舜舜舜舜舜舜舜——!」
獸人一記冷冰冰的眼刀成功令緊張不已的小人魚閉上了嘴。
「你……你……你怎麼……怎麼會……在……在……」
明明很簡單的一句話「你怎麼會在這裡」,卻被若海說的七零八落。獸人皺起眉頭,說實話,他很想立刻掉頭就走。
半晌,舜才強忍著不爽開口:「安讓我來的。」
「啊……哦……」若海窘迫地低下頭,手指死死抓住竹筐的邊緣,臉紅得能滴出血來。
他喜歡舜,喜歡了很多年,可是每次一看到舜他就會不由自主地緊張、甚至連話都說不好。在舜的眼裡,自己肯定跟個傻瓜一樣吧……為什麼,為什麼自己就不能爭氣一點呢,至少不要每次一看到舜就開始結巴……
「你到底要在門口待多久?」惡劣的語氣充分顯示了獸人正處於極度不爽的狀態。
舜環抱著雙臂,一臉不耐煩的模樣。
若海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自己一直站在安的小屋前發呆了好久,正好擋住了獸人的去路。
「對……對不起……」
若海紅著臉,一邊道歉一邊趕緊讓出道。舜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走進了安的木屋。
被討厭了吧……若海沮喪地垂下眼,手指緊緊絞在一起。舜最討厭做事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人,自己一定惹他討厭了。
「快點進來!」
屋裡響起一聲不耐煩的催促,若海連忙收拾好情緒,抱著竹筐跑了進去。
「今天來得可真早。」
安倚在窗櫺邊上,含笑看著一前一後走進來的兩人,溫暖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帶著暖暖的迷人的光彩。
「找我來有什麼事?」舜開門見山地問。
「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讓你這幾天來幫若海的忙,天氣馬上就要轉冷了,讓他一個人採集過冬前的草藥實在太辛苦。」
「你可以找別人。」舜皺起眉,冷冷說道。
「可是只有你『有空』啊。」安笑眯眯指著獸人包紮起來的右腿:「你這段時間不是要養傷嗎?」
「這種小傷根本不算什麼,我完全可以——」
「我說過的話你似乎忘記了。」安臉上的笑容不變,可是卻令獸人產生了一種置身於冰窟的錯覺,從頭冷到了腳。
「你給我好好地待在部落裡,嚴禁外出打獵。」
「……」
舜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然後憤憤地扭頭,算是默認了。
「很好,我要出門一趟,你留下來幫助若海,需要做什麼他會告訴你。」
「知道了!」咬著牙,獸人一字一頓道。
……
「喂!到底我需要做什麼?」
修長的手指,一下下有節奏地叩擊桌面,舜冷冷看著從十幾分鐘前就低著腦袋一句話也不說的某人。
他×的,地下有金子嗎?需要看那麼久?
「……」
「大聲點!」很好,他改捉蚊子了。
「那個……那個……」
舜一言不發,只是落在若海肩頭的目光一道比一道冷。
「那個……我……」若海急得快要哭出來了,懷疑安是不是故意在整自己。他明明知道自己一見到舜就會緊張,為什麼還……
「快點說。」
獸人幾乎在磨牙了,猙獰的表情嚇得若海差點忍不住想躲到桌子底下去。
「把……那個……」嚥了嚥口水,若海艱難地移動手指,顫巍巍指向角落裡一堆黑黑圓圓的「石塊」。
「把……焦木果的……芯子……取出來……」
「就這樣?」
獸人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一些,大步流星走到角落裡,拿起一顆焦木果掂了掂,一合掌,只聽「噗」的一聲,焦木果堅硬的外殼裂開,一股白色的黏稠液體順著他的手掌流了下來。
「啊!你太用力了!」
若海連忙從獸人手裡奪過焦木果實,搖著頭一臉惋惜。焦木在森林裡並不常見,好幾年才會結一次果實。這種黑黑的堅硬的果實雖然不起眼,但是去掉外殼,裡面軟軟的飽含水分的果仁卻有著極高的藥用價值。
他忙了一個夏天,好不容易才採集到幾十顆焦木果,卻被舜毀了一顆。
「你要這樣,順著紋理,輕輕剝開外殼。」
若海有個優點,一旦涉及到自己專長的事情,立刻就能投入進去。他小心翼翼給舜做示範,一時間也忘了緊張。
焦木果的外殼非常堅硬,憑雌性的力氣很難剝開外殼,這也是若海為什麼讓舜幫忙的原因。等到他一點一點、小心剝開焦木果外殼的時候,早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看明白了……嗎!?」
一抬頭,獸人的俊臉正好放大在自己的面前,嚇得若海差點叫了起來。
「知道了。」
舜依舊冷著一張臉,不過聽他的口氣似乎沒有之前那麼暴躁了。
若海拍了拍胸口,看著獸人有些笨拙地擺弄著焦木果。
一開始剝得七零八落,經過若海的指點之後,舜已經能勉勉強強不破壞內芯將焦木果果芯取出來。到後來,獸人的動作越來越熟練,越來越快。沒多久,就將小山似的的焦木桌完全處理完畢。
揉了揉發酸的肩膀,獸人站起身活動筋骨。沒想到這工作看起來不起眼,還挺困難的。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正在專心研磨草藥的少年。
單薄的身體,比起部落裡同齡的雌性來說嬌小多了。所有的人魚都是這樣嗎?對了,不說他都要忘了,若海那傢伙是人魚,不是說人魚都離不開水嗎?怎麼都沒見過他變回人魚的模樣?
舜正胡思亂想著,那頭若海自己將草藥全都研磨好了。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手指撩起頸邊的一簇髮絲撥到了耳後,露出被熱氣蒸得微紅的精緻側臉以及小巧白皙的耳垂。
舜忽然覺得喉嚨一緊,忍不住嚥了嚥口水。
說實話,他以前從沒有仔細觀察過若海長什麼樣。因為那個瘦弱的少年見到他,總是低垂著腦袋匆匆走過。
從來沒有注意到,那顆低垂的小腦袋之下,有著一張漂亮的討人喜歡的臉。
突然來了興致,舜決定仔仔細細好好看看眼前的人。他懶洋洋斜靠在門邊,單手撐著下巴,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盯住毫無察覺的小人魚。
若海正專心致志手頭的工作,他的上身伏在桌前,微微前傾,柔軟的黑髮落在肩頭,散發著動人的光澤,精緻的臉龐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舜眯起眼睛,視線沿著少年優美弧度的脖頸緩緩向下,越過單薄削瘦的背部;在纖細柔韌的腰肢上稍稍停駐,最後流連在圓潤的臀部捨不得移開目光。
或許是覺察到了那火一般灼熱的視線,若海疑惑地抬起頭,隨即跟舜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砰——」
桌上的東西被碰得七零八落,響聲拉回了若海的理智。他紅著臉低下頭,一邊手忙腳亂地收拾桌子,一邊在心裡惶恐不安:舜剛剛是在看自己吧?他為什麼要看自己呢……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會不會給舜留下很傻很笨的印象……
「你……在怕我?」舜一瞬間來到了若海身後,低沉沙啞的嗓音,伴隨著炙熱的氣息灑落在耳邊,令若海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沒……沒有……」他鼓起勇氣小聲回答。
「真的?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
雙手撐在少年身體兩側,形成一種禁錮的姿勢。
「我……我……」
甚至沒有抬頭的勇氣,若海縮著肩膀,儘量避免和獸人接觸。天知道他的心臟激動得就快要跳出胸膛了——舜離他好近,近得能夠清晰地覺察到他每一道呼吸噴灑在自己臉上。
「抬起頭說話。」
托起少年不斷顫抖的精緻下巴,舜勾起嘴角笑了。他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好,因為眼前這個小傢伙實在有趣,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兔子,還是呆呆的結巴兔。
「我……那個……」
若海呆呆看著眼前放大的俊顏,那是他朝思暮想的舜的臉,自己不是在作夢吧!而且、而且。對方好像在笑啊,果然是在作夢。
「喂!傻了?」
越看越覺得那傻乎乎呆愣愣的模樣可愛,舜微微低下頭,一瞬間居然有種吻上去的衝動,不知道自己這麼做了,小傢伙會有什麼反應……
「咳、咳——」
突如其來的咳嗽聲打破了一室寂靜。
反射性的,舜一把推開了若海。少年臉上帶著愣愣的,一臉搞不清狀況的懵懂表情;而獸人則是一臉懊惱和險些被捉包的尷尬。
「怎麼樣,若海。」安不動聲色地瞟了獸人一眼,眼底的調侃之意大概只有舜自己能看明白。「舜有幫到忙嗎?」
「啊?有!舜他很厲害的。」
小人魚靦腆地低下頭,為自己大肆誇獎心上人的行為感到一絲絲羞愧。這樣討好舜,會不會太明顯了?
「是嗎?」安又是一陣意味深長的拖音,聽得小黑豹心驚膽顫。
「既然這樣的話,舜你明天繼續來吧。」安摸著若海的小腦袋,笑眯眯地說道:「在舜的傷好之前,就讓他來幫你好了。」
「啊?」
「什麼!?」
兩道截然不同的驚呼聲同時響起,小人魚是既興奮又期待,小黑豹則是既憤怒又懊惱。
「我需要若海幫我收集一些角雕雛鳥的蛋殼,不過這幾天是大王花的開花季,上山會有危險,舜,你幫我保護一下若海,好嗎?」
雖說是請求,但是對於深知安本性的小黑豹來說,他是萬萬不敢對安說一個「不」字的。
「……」
挫敗地點了點頭,舜一扭頭惡狠狠瞪了身旁的「罪魁禍首」一眼。若海仍是一臉呆呆的表情,顯然還沒有從「將要和舜單獨相處」的巨大喜悅中清醒過來。
奇怪?角雕雛鳥的蛋殼?安怎麼會突然想要這個?若海眨了眨眼,有些納悶,不過他很快就將這個小小的疑惑拋到了腦後~
和舜獨處啊~光想著就覺得很興奮呢。
看著少年露出傻兮兮的笑容,舜再一次覺得,之前想要吻對方的想法絕對是一時衝動!
……
清晨暖暖的陽光,透過雲層的細縫散向古老的原始叢林。草叢上還結著露珠,濃密的樹葉,在伸展開的枝條上微微蠕動,露出了掩藏在樹葉下的纍纍果實。氤氳的乳白霧氣從手指間穿過,整個森林像是穿上了一層朦朧的紗裙……側耳傾聽,是歡快的鳥鳴伴隨著潺潺的流水聲,淺淺劃過心頭。
若海張開雙臂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貪婪地呼吸著早晨的清新空氣。
閉上眼,聽著林間悅耳的鳥鳴聲,若海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飛了起來~
驀地,忽然一瞬間,歡快的鳥鳴聲變成驚慌的嘶鳴,伴隨著一陣翅膀撲騰的聲音,樹林子裡的小鳥們飛了個一乾二淨。
雞蛋大小的青色小果子劈哩啪啦滾落在腳步,一頭健壯的巨大黑豹從樹頂上躍下,落地的瞬間弓起伸了個懶腰,和若海僵硬的姿勢相映成趣。
「嗨……」
若海僵硬著打了一聲招呼,然而舜卻把他當成了空氣。巨大的黑豹徑直走過少年身邊,立身變回人形,撿起一個果子放在嘴邊「哢嚓」咬了一口。
「你……你……」
若海的臉瞬間變得赤紅無比:野獸是不穿衣服的,所以獸人從野獸形態變回人形的時候,都是赤身裸體的狀態。
一般來說,獸人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變回人形,面對年輕的雌性也會稍稍迴避,繫上備用的獸皮遮擋住重點部位之後才會出現在雌性面前。
當然,也會有例外,比如眼前的這一位。
「怎麼了?」舜疑惑地看了滿臉通紅的少年一眼,順手丟了一顆大青棗過去。
「你……你……」
明知道不應該明目張膽盯著舜的「小弟弟」看,但若海壓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部落裡其他獸人的裸體他也不是沒見過,但是這一次不同啊。
眼神上下左右飄忽,但是沒一會又移到了某個顯眼的部位,舜就算再遲鈍,看若海的反應也明白了。
俊臉上浮現出可疑的暗紅,獸人低咒一聲,匆匆忙忙跑進了樹叢裡……再出來的時候,獸人已經穿戴整齊,板著面孔一臉嚴肅的模樣。
若海忍不住想笑,沒想到平時酷酷的對誰都一臉冷漠的舜,也有這麼脫線的時候。
「走了!」
前方傳來一聲沒好氣的低吼,若海連忙止住笑,輕輕「哦」了一聲,跟上獸人的腳步。
是呢,他們得盡快趕去角雕築巢的卡斯納大峽谷。角雕雛鳥破殼的日子已經很近了,一旦小雛鳥出生,廢棄的蛋殼很快就會被角雕父母丟棄到深谷裡,他們必須得抓緊時間才行。
太陽漸漸爬上了山頭,森林裡的霧氣已經散去,一些綠油油的巨大藤蔓逐漸出現在若海的視野之中。
大王花——叢林裡的殺手,頂級肉食植物。
密密麻麻的大王花花苞在藤蔓之中若隱若現,還沒有完全張開,就已經看得若海心驚膽顫。如果不是為了節省時間,他壓根就不想選這條路上山。
前方斷斷續續傳來「噗噗」的揮砍藤蔓的聲音,若海立刻就被嚇到了。
「別——」
他的話音剛落,就見一根手腕粗細的藤蔓倒在自己腳邊,一股黏稠的液體從花苞裡流了出來,空氣裡瀰漫起一股子異香。
糟糕!
若海暗叫不好。這種香味會刺激大王花的生長,縮短它們的成長期,令它們快速進入開花期。
「停、停下……」
若海急忙追上前方開路的獸人,面對舜若海一向緊張的說不出完整的話來,情急之下他只能一把抓住舜的手臂,阻止對方繼續揮砍藤蔓。
獸人挑了挑眉,有些訝異少年撲過來的舉動。
今天小兔子轉性了?不怕他了?
「不……不可以……」
若海結結巴巴、磕磕碰碰地陳述砍掉大王花藤蔓的壞處,這期間舜奇蹟般的一直很有耐心,既沒有不厭煩地掉頭走開,也沒有大聲喝斥。
「你想說砍掉這些——」舜皺著眉,指了指地上七零八落流著噁心黏液的藤蔓,「會加快大王花的生長?」
對對對!若海連忙點頭。
低頭看了少年一眼,舜的嘴角溢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他淡淡應了一聲,就真的放下匕首不再揮砍大王花的藤蔓。
若海鬆了一口氣,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雙手這時候還纏在獸人的手臂上。直到舜繼續往前開路,連帶著自己也往前拽的時候,他才覺察到了不對勁!
「啊……」
胳膊被舜的手臂死死夾住,若海幾乎是以一種可笑的方式被獸人拖著前進。
「舜……舜……」
試了幾次都沒辦法把手抽出來,若海實在不明白對方的意思。他愣愣地開口呼喚獸人,直到頭頂那雙閃著狡黠光芒的眸子望了過來,若海才明白自己是被舜戲耍了。
轟——
小臉一下子脹得通紅,若海扭動身體使勁掙扎。
「別亂動。」
舜低唬了一聲,右手從若海的膝蓋下穿過,單手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舜?」
「別說話,小心咬到舌頭。」
看到少年立刻配合地閉上嘴巴,獸人滿意地笑了。他抱起若海以極快的速度在樹間跳躍,四周的景緻快速在耳後掠過,獸人只需要借助一根樹藤,就能在樹林間飛竄。
若海有些緊張,悄悄地抱緊了舜,他能感受到每一次躍起,獸人雙臂和大腿的肌肉緊繃收縮爆發出來的驚人力道!
好厲害!
……
「到了。」
走出樹林,舜輕輕將若海放了下來。前方數百米開外是一條狹長的裂谷,這是遠古時候山體運動裂開的巨大裂縫,兩邊的懸崖呈陡峭向下的走向,峽谷下面非常黑,一眼望不到底,看樣子極深,恐怕通到整個卡納斯山系的內部。
而角雕的巢穴,則恰好築在這天險的懸崖峭壁之上。
若海小跑到懸崖邊上,低頭往裂谷裡觀望,隨即被谷底吹起的強風衝撞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小心。」舜眼明手快,一把將他拉住,這才避免若海的小屁股摔成兩半。
「嚇死我了,這裡風好大。」
若海拍拍胸口,小心翼翼朝深不見底的裂谷望了一眼,心有餘悸。
「要……怎麼……怎麼……下去……」
可憐的小若海,不看舜的眼睛還好,一旦和那雙犀利的眼眸對上,腦子立刻攪成一團漿糊,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這裡風太大,我們換個地方。」似乎已經習慣了若海的結巴,舜沒有再取笑對方。
他半強硬地抱住若海,沿著裂谷邊緣走出了好幾公里,才在一塊突兀的岩石背後找到了下去的路。
巨大的岩石形成天然掩體,阻擋了一部分狂風。舜抱著若海跳了下去,穩穩落在一塊突兀的岩石之上。
等到耳畔呼嘯的風聲過去,若海這才小心翼翼地張開眼睛,他順著舜手指的方嚮往下看,這才發現崖壁並不如他想像的那麼平整,而是遍佈著大大小小猶如利劍一般向外凸出的岩石。
角雕的巢穴正築在這些岩石連接懸崖的部位,猶如一個天然的支架,穩穩托住巢穴又可以阻擋狂風避免巢穴不被刮走。
「我們順著這些岩石下去,就不會被風颳到。」
舜托著若海,讓他貼著岩壁慢慢下來。因為擔心若海會畏高,舜特意用身體擋住對方的視線,形成一個可靠的屏障,不讓他往下看。
下降了大約有十幾米,舜和若海找到了一處角雕巢穴。
巢穴壘在亂石堆上,用枯木和乾草築起,似乎鋪著一層淺淺的軟軟的白色絨毛。
成年的角雕每天要飛行好幾十公里的路程外出覓食,這個時候巢穴裡應該只有鳥蛋或者剛破殼的雛鳥。
若海小心翼翼靠近角雕的巢穴,忽然,巢穴裡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白色的小絨毛動了一下,露出圓滾滾的腦袋和粉紅色的鳥喙。
原來這一窩角雕蛋已經孵化了。
「嘿~小傢伙。」
若海對於這種剛出生的粉粉一團的小東西喜歡得緊,伸出手想要摸摸小角雕的腦袋。
「小心。」
舜出聲阻止,可還是晚了,若海眼淚汪汪地抽回手,手背上留下了紅紅的印子,正是小角雕留下的傑作。
舜彎彎嘴角,笑得有些幸災樂禍。角雕是十分兇猛的猛禽,幼鳥剛出生就十分具有攻擊性。
「唔……好疼……」若海含著被啄痛的手指小聲嘟囔:「沒想到雛鳥這麼快就出生了。」
「好奇怪啊……這麼大的鳥巢居然只有一隻角雕寶寶。」
「原本不止一隻的。」舜冷冷哼了一聲。
「啊?」
「自己看。」
他扳過若海的小腦袋朝向另一處崖壁,那裡同樣築了一個堅固的鳥巢。一隻光禿禿的小角雕剛從蛋裡出來,還沒有睜開眼睛便迫不及待將其他還未孵化的弟弟妹妹擠出了鳥巢。
「啊~~~~」
在若海的驚呼聲中,剛出生的角雕雛鳥將巢穴裡所有的東西、連同自己的蛋殼在內,全部擠出了巢穴之外,做完這一切之後,雛鳥蜷縮在空蕩蕩的巢穴中央,等待父母歸來。
「這……怎麼會這樣。」
「這是雛鳥的本能。」舜面無表情地說道:「競爭越少,它存活的機率就越大。」
「……」
若海默默地收回了視線,獸人世界遵循物競天擇、強者為王的法則。雖然明明知道那是雛鳥生存的方式,但是眼見著可愛的小生靈消失在自己眼前,若海還是忍不住會難過。
「這樣的話……要怎麼找蛋殼……」
甩甩頭,拋開腦海中消極的情緒,若海開始為另一件事情發愁:剛出生的雛鳥會把鳥巢裡一切東西都推出去,那要怎麼收集蛋殼?
「找找吧,應該還有沒有未出殼的。」
舜四下觀望了一會,抱著若海沿崖壁繼續向下尋找。離開裂谷的頂端越來越遠,鳥巢的數量也急劇下降。裂谷深處照射不到陽光,不利於雛鳥的生長,加上風勢太大,很少有角雕會把巢穴築在這裡。
好不容易,他們才在一處隱秘的角落找到了一個孤零零的角雕巢穴,一顆白花花有著淺褐色條紋的角雕蛋安安靜靜躺在鳥巢裡。
現在要怎麼辦?
等小鳥出來吧?
若海眼巴巴望著舜,撲閃撲閃的睫毛看得獸人心裡癢癢的,很想上去咬一口。其實,舜很想說直接把鳥蛋敲開算了,但是看著若海充滿期待的眼神,他實在說不出這麼殘忍的話。
「等……」咬咬牙,獸人強忍住了沖上去砸開鳥蛋的衝動。
聽到舜的許諾,若海這才放心下來,喜滋滋趴在鳥巢邊上看著。他真擔心沒有什麼耐心的舜會說直接砸開蛋殼呢。
不用傷害到小鳥就能拿到蛋殼,真不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下了山,裂谷裡的氣溫驟然下降,外出覓食的角雕全部回到了巢穴裡,然而若海和舜卻一直沒有等到這個鳥巢的主人歸來。
「怎……怎麼辦……」
若海凍得直打哆嗦,不由自主地往舜身邊靠。好冷好冷,氣溫實在太低了,凍死他了。
「這大概是一個被廢棄的巢穴。」舜開口道,不露聲色地將若海摟在自己身邊。裂谷裡晝夜溫差極大,角雕父母一般會在太陽落山之前就趕回巢穴,用身體溫暖鳥蛋或者雛鳥,防止孩子被凍死。直到現在這顆鳥蛋的父母都沒有回來,不是出了意外就是已經放棄了這個巢穴。不管什麼原因,都沒有再等下去的必要。
「不等了,這顆蛋孵化不了。」
說完,舜舉起一塊岩石,上前便要砸開鳥蛋——
「等等!」
若海下意識地出聲阻止,然而他的話音還未落下,事情卻突然起了變故。
黑暗的岩縫裡突然鑽出了一條褐色大蟒,張開血盆大口便衝著舜的手臂咬去——
由於大蟒的顏色和岩石太過於接近,加上天色太暗,舜一時間也沒有覺察到。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大蟒已經游到了攻擊範圍之內,吐著鮮紅的蛇信朝舜猛撲了過來。
「啊!小心——」
由於角度的關係,若海只看見一個巨大無比的蛇頭撲向了舜,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舜就地一滾,變化成獸形躲開了大蟒的攻擊。
「吼——」
獸化後的巨大黑豹,體型足有成年獸人的兩倍大,胸口一圈以及四肢末端的濃密銀色鬃毛炸開,形成強烈的視覺衝擊。
大蟒的眼中流露出懼意,身體緩緩向後退縮,忽然,它將腦袋對準了孤零零的鳥巢,看著花白白的鳥蛋露出貪婪的目光。
「不行——」
若海也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在舜和大蟒都沒反應過來的瞬間,一鼓作氣衝過大蟒身邊,將鳥蛋死死抱在了懷裡。
「嘶嘶……」
面對送上門來的美味,大蟒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它張開大口,剛想連鳥蛋和若海一起吞下,卻猛地發現自己的腦袋和身體越離越遠……
巨獸毫不猶豫地一掌撕裂大蟒的身體,令它首尾分家。
腥臭的蛇血灑在身上,若海閉上眼睛忍不住索瑟了一下,很快,他就感覺衣領被某種力道拽住提了起來。
「舜?」
感受到噴灑在頸邊的野獸氣息滿是怒意,若海縮了縮小腦袋,緊緊抱住懷裡拚命救下的角雕蛋一動也不敢動。
借助突兀的岩石,巨獸三兩下躍出了裂谷,一直到跑安全地帶,才將嘴裡叼著的少年輕輕放下。
「你知不知道剛剛有多危險——」
教訓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聲驚呼打斷。
「舜!它在動——在動啊——」
若海驚喜地望著懷裡的鳥蛋,小傢伙抖動了一下證朗了自己的存在感,然後……然後再也沒了動靜。
舜跟若海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直到白花花的鳥蛋再次抖動了一下,他才知道剛剛並不是自己眼花。
這顆角雕鳥蛋,真的在動!
「怎、怎麼辦……」
若海捧著鳥蛋,手足無措,只能眨巴著眼睛望著舜。
獸人扒了一下腦袋,皺著眉,表情同樣十分苦惱。
怎麼辦?要孵出來嗎?太麻煩了吧,直接敲開鳥蛋拿走蛋殼不就行了?
「不……不可以……」
覺察到舜的灰暗想法,若海立刻抱著白花花的蛋後退了一大步,用一種「你是壞人」的眼神譴責獸人。
舜被盯得有些惱怒,脹紅了臉,怒吼一聲。
「那要怎麼辦?孵出來?你又不是鳥!」
「有溫度就可以了!」
若海一心想要維護還未出生的小角雕,一時間忘了緊張,說話也順利了,竟然敢和獸人對著吼。
「它有在動,說明是活著的,我要把它孵出來!」
「你又沒有羽毛,要怎麼孵!?」
若海突然不說話了,又圓又亮的眼睛滴溜溜看著舜,直看得對方一陣惡寒。
「你看著我是什麼意思?」
「你可以變化成獸形,然後……」
「不行——!」若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獸人的怒吼打斷,末了,舜還信誓旦旦地加了一句:「你休想!」
想讓他當鳥爸孵化小鳥?想都別想!
「那要怎麼辦嘛……」
小心思被戳破,若海有些尷尬,他抱著花白白的蛋絞著手指,可憐巴巴望了舜一眼。
「真麻煩……」
抵擋不住對方的可憐攻勢,獸人煩躁地扒了扒頭髮,忽然想起山裡有一處隱秘的溫泉,或許能孵化小角雕?
「我記得山的另一邊有一處溫泉,帶它去那吧。」
「溫泉?山裡有溫泉?」若海的小腦袋裡浮現出一連串問號,他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當然有。」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隱秘的溫泉是自己的父親偶然間發現的,小時候沒少帶他去那玩耍,早就熟門熟路了。
「太好了,還可以泡溫泉!」
若海兩眼放光,一聽到有水雙腿就忍不住癢癢的,好久沒有變化成人魚的模樣了,尾巴都在抗議他偏心雙腿呢。
「我們快走吧。」
「等會——」
「怎麼了?」
若海回過頭,眨巴著眼睛,不明所以地望著舜。
「算了……沒事。」前往溫泉必須要經過大王花的領地,離大王花的開花期還有一兩天,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舜原本想趁著大王花成熟期之前的最後一點時間,就近趕路,可惜事與願違,等到他和若海趕到大王花領地的時候,才發現樹林裡密密麻麻佈滿了盛開的兇猛肉食植物——大王花!
「要……穿過去嗎?」
若海早已經被眼前華麗的景象驚呆了——手臂粗細的青綠色藤蔓縱橫交纏在一起,密密麻麻覆蓋了整個地表,足足有一個獸人的個頭那麼高的大王花花苞此刻完全盛開,露出嬌嫩的金黃色花蕊,而花瓣則呈現出豔麗的鮮紅色,一層層向外翻,漸漸變成瑰麗的紫色,無比美豔。
這豔麗至極的大王花,卻是樹林裡最可怕的殺手之一。它們頂端的花蕊裡會釋放出引誘動物前來覓食的特殊香味,一旦有生物誤入它們的領地,頃刻間就會被飢餓的大王花吞噬得屍骨無存。
「還是……繞路?」
若海小心翼翼地後退了一步,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活著的大王花,不過就算沒有親眼見過,他也聽族人講過關於大王花的可怕之處。
「怕了?」
舜居高臨下地看了若海一眼,嘴角微微有些上翹。
搖搖頭,若海此刻卻鎮定了下來。
「有你在,我不怕。」
獸人微微一愣,眯著眼睛打量了目光堅定的少年半晌,突然一個閃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進了密密麻麻生長的大王花之中。
「啊——」
驚呼聲才剛剛落下,不過幾秒鐘的工夫,就見獸人完完整整的又出現在自己面前。若海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自己出現幻覺。
太可怕了!他知道舜是部落裡速度最快的獸人,但也沒想到會迅速成這個樣子。
「這是什麼?」
腦袋上被澆上一種黏黏的黃黃的液體,若海皺了皺鼻子,不喜歡液體散發出來的沁人香味。
「這是大王花的花蕊,塗上大王花的汁液,它就會把我們當成同伴,不會攻擊我們。」
舜一邊說一邊捏碎花蕊,將汁液塗在自己和若海的身上。他剛剛衝進花堆裡,就是為了摘這些嬌嫩的花蕊。
「哦。」若海乖乖站直身體,讓獸人為自己塗上沁香的液體。
低眉順目的少年,有著一種安靜的美。他的頭髮是天然的黑色,乖順的搭在臉旁,耳下垂著細長耳飾,末端獨特造型的寶石墜子幾乎碰到肩膀,那水滴形的深藍色寶石是每個離開人魚島的人魚必備的東西,在擺動的時候像印在皮膚上,顯得若海細膩的肌膚更加白皙。
舜的喉頭一緊,霎時呼吸沉了一沉。
怎麼了?
注意到獸人停滯的動作,少年抬起頭,水晶晶亮燦燦的眸子裡流露出不解和疑惑。
細膩的肌膚因為塗上了一層金黃色的液體的緣故,顯露出與平時不同的風情,像是塗上了蜂蜜的美味食物,誘惑得令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感到襠部一陣發緊,舜告訴自己要鎮定,鎮定!
胡亂地將剩餘的花液全部一股腦塗在若海身上,獸人的呼吸有些急促,快速說道。「跟好我,別亂走。」說完,便伸手去牽若海。
因為滑膩的花液的緣故,舜的手剛落在若海的肩頭,便順著手臂一路滑到了腰部。舜並沒有挪開手的意思,反而不動聲色地打量了若海一眼。
少年低垂著小腦袋,看不見表情,但是耳朵後面雪白的一小塊肌膚卻已經變成了瑰麗的粉紅。看著那紅紅的一小塊肌膚,舜的心情沒來由變得很好。
他更為放肆地攬住了若海的腰,藉著花液太黏滑的這個藉口,將少年的身體緊緊跟自己貼在一起。
身體接觸摩擦的熱度,沸騰了周圍的空氣。短短的一段路程,卻令獸人感覺行走在泥濘的沼澤之中,舉步維艱。
好不容易走出了大王花的領地,舜立刻迫不及待地變化為野獸形態,帶著若海一路狂奔——
……
「哇!」
抵達了目的地,眼前的美景令若海驚嘆不已——
溫暖的陽光,透過林間的細縫照耀在清澈的水面上,溫熱的泉水不斷蒸騰出氤氳的乳白霧氣,像是穿上了一層朦朧的紗裙。
這叢林深處的清泉,在青翠水流之中,反射著藍天白雲,交織成一片夢幻般的景色。
「好美啊。」
若海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自己所看到的美景,他光顧著驚嘆,沒注意到身旁的巨獸早已經迫不及待地衝進了水裡。
在水裡撲騰了一會,總算將心頭的燥熱稍稍壓下。矯健的黑豹仰頭浮出水面,脖頸賁張的肌肉和挺直的背部連成一條直線,將修長健美的身形完全呈現出來。
隨著甩頭動作,黑豹脖頸一圈銀色的鬃毛反射著燦爛的陽光,在水面掄起一圈金色的圓。
「噗通——」另一個纖細的身體在空中劃過美妙的弧線,猛一頭紮進了水裡。
「嘩——」變化成人魚的身體逐漸探出水面,髮絲如流水般潺動著,彷彿世界上最美妙的一曲律動。
舜不禁有些看呆了,他愣愣看著浮出水面的若海。
對方那柔順的、長長的頭髮,濡濕地緊貼在臉頰;和烏黑濃郁的墨色頭髮不同的,是冰雪般銀白色的修長魚尾,漂亮的尾翼從脊背末端柔韌地舒展開,優雅地呈扇形狀。
和人類模樣有些不同,此刻的若海皮膚更為透明白皙,泛著珍珠般的色澤,而嘴唇則紅潤的猶如寶石一般惹人憐愛。
漂亮的人魚微笑著游了過來,擺動修長的魚尾,輕輕在獸人身邊打轉。看似鎮定,其實那珍珠色半透明的耳鰭早已經透露出主人不安的心情,像小動物一樣微微抖動著。
碰——!
舜感覺腦海中的理智之弦剎那間繃斷了。
他猛地躍出水面,一瞬間變化回人形,接著按住小人魚的腦袋——狠狠吻了下去!
這是一個熱情的強勢的甚至有些暴力的吻。
舜的呼吸很沉重,吮吻中帶著啃咬撕扯的動作。他陶醉地含著若海柔軟的唇,舌頭侵入口腔內部大力舔舐,嘴唇離開時留下大片水漬,接著在下一秒,又狠狠地衝撞進來。
若海呆呆地瞪大眼睛,在泉水的蒸騰下,周圍物體的輪廓也變得白濛濛的。
他的身體和舜的緊緊貼在一起,若海可以清楚感覺到對方心臟的脈動,他大睜著雙眼,鼻腔裡全是專屬於舜的氣息和味道。他就這麼傻睜著眼站著,視野裡儘是一片碧綠,甜美的,濕潤的綠色,是舜的眼瞳色澤。
「傻了?」
獸人低低地笑了,他舔了舔唇,接著捏住了少年的肩膀,另一隻手緩緩向下,親密地撫摸少年猶如月下珍珠般潤滑的魚尾。
敏感地魚尾被人極具情色意味地撫摸著,感受到獸人某個悸動情慾的部位熱烈地膨脹起來,緩慢而又堅定地在他的臀部摩擦,若海幾乎要吸出氣聲——從沒被親密對待過,沒想到身體竟這樣敏感!
若海的眼神逐漸迷離起來,身體開始自動磨了上去。這樣的小動作讓舜很得意,他鬆開了一隻手探入水中,想要和若海的身體做更為親密的接觸——
「噗——」
時間計算的剛剛好,就在兩人忘情的時候,被遺忘在溫泉裡的角雕蛋殼發出清脆的聲響,裂開了……
「啾啾——」
響亮的叫聲昭顯出雛鳥旺盛的活力,這一聲同時也驚醒了若海。他下意識地推開趴在自己身上的獸人,噗通一聲潛進了溫泉深處,再也不肯出來。
好事被打斷、慾求不滿的獸人惡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不過剛出生的雛鳥哪裡會看人臉色,直接將對方當成了「媽媽」,熱情地黏了過去——
「啾啾啾——」
「滾開!」
「啾啾——」
「髒死了,走開!」
「啾啾啾——」
「可惡!」
……
好好的一趟雙人之旅,到了最後卻變了味。回去的路上,若海始終一言不發,低著小腦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始終離舜遠遠的。
見他這副模樣,舜以為若海是嫌棄自己,當然也不願意用熱臉貼對方的冷屁股,自然也是一路無語。
天知道若海只是在害羞而已,在為自己不知羞恥地迎合舜的行為而感到羞愧不已,所以才不敢去看對方。
「回來了?你們去的可真夠久的。」
剛回到部落,大老遠的就聽到了安調侃的話語,舜的一張臉繃得更緊了。
「哈~你腦袋上那是什麼東西!」
等看清了獸人腦袋頂著的毛茸茸白乎乎的小傢伙,安捧著肚子沒形象地大笑。
「哈哈哈哈,你怎麼帶了一隻雛鳥回來。我讓你去找角雕蛋殼啊,你不會是孵了一隻角雕回來吧?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你要的東西。」
舜惡狠狠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破碎的蛋殼,連同腦袋上那隻愚蠢至極的傻鳥,一同扔進了安的懷裡。
「喂喂,你怎麼了?」
看著獸人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安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這傢伙是怎麼了?脾氣越來越壞了。
「若海,山上發生了什麼事?舜這是怎麼了?」
「我……我也不知道……」
看著如同小兔子一樣驚慌失措跑走的少年,安呆愣了兩秒鐘,接著聳了聳肩膀,抱著鳥蛋心滿意足回了自己的小木屋。
日子一天天過去,自從溫泉那件事之後,舜和若海的關係反而變得更糟糕了。
舜平時就冷漠慣了,一遇到若海,口氣反而比平時更冷上三分。若海本來就膽子小,被舜這麼一對待,只感覺心中的希望瞬間破滅了,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來。
久而久之,他只敢遠遠地偷偷摸摸地看著舜,殊不知舜雖然也冷冷淡淡的,但四下無人的時候,他的目光總是若有若無地追隨若海。
安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卻始終笑而不語。
沒多久,兩人這種詭異而尷尬的關係就引來了全新的轉捩點——變異迅猛龍入侵了!
舜作為獸人部落的一員,在和迅猛龍的對抗,像是不要命一般拚勁十足。他隻身一人闖進了迅猛龍的巢穴,如果不是亞瑟及時趕到,估計就把小命葬送在狡猾的變異恐龍手中了。
作為受傷最嚴重的獸人之一,舜在第一時間被送回了獸人部落。
「別哭了……」
安嘆了一口氣,將手中裝有人魚族製作的神奇藥膏的盒子,輕輕放進了若海手中。可憐的少年自從得知舜受傷的消息之後,兩隻眼睛哭得跟核桃一樣腫。要知道若海可是人魚,照這樣哭下去,舜還沒出事呢,若海反倒先脫水而死了。
「你應該知道怎麼用,去給舜塗上吧。」安伸出手,輕輕推了少年一把。
胡亂地抹掉眼淚,可是很快,眼淚又源源不斷湧了上來,眼前又是一片氤氳。若海一邊抽泣,一邊將藍色的透明液體均勻塗抹在了沉睡的巨大黑豹身上。
液體迅速被吸收,受傷的部位很快產生了變化——藍色的薄膜就像是第二層皮膚一樣,牢牢附著在巨獸的傷患處。
從人魚細胞裡提煉出來的藥物具有十分強大的修復能力,配合獸人身體的自我調節,不出意外,舜應該沒有什麼大礙。
可是若海就是忍不住擔心,每天晚上都會重複舜被變異迅猛龍撕咬的噩夢,擔心舜這一覺再也醒不過來。
「舜,你快點醒來吧……」
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若海都待在聖地裡守著昏睡中的黑豹。
野獸形態的舜靜靜懸浮在淡藍色的池水中,一動不動。光亮的黑色毛皮之下有著結實的肌肉,修長有力的四肢優雅地舒展著。
明明傷勢已經好了大半,可為什麼就是不醒來呢?
「舜,快醒來吧。」手指輕輕撥弄淡藍色的池水,讓巨獸脖頸上銀色的漂亮鬃毛穿過手指,輕輕繞了一個結,柔順的銀色毛髮在水中蓬勃飄散開,令舜看起來就像籠罩在一圈銀色的火焰中。
華麗而又炫目。
「你真的好美。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被你迷住了。」若海呆呆望著水裡的巨獸出神,猶記得第一次看到舜變化的時候,自己胸口那種膨脹的驚豔感和忍不住想要親近對方的迫切心情。
第一次,他看到如此優雅和強大的生物,將力與美結合得如此完美,彷彿上蒼最精心的傑作,身體的每一處,都昭顯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我真的好喜歡你……可是一見到你,我就會忍不住緊張,連話也說不好。」若海有些委屈,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
「你一定覺得我很笨很傻對不對,連話也不會說。」
「亞瑟說你在跟迅猛龍搏鬥的時候太狠了,連命都可以不要。還說什麼你單身一人在部落裡,沒牽沒掛的……你怎麼可以這樣。」
少年憤憤地揪住巨獸的毛皮,狠狠扯了一下。
「你要是出事了,讓我怎麼辦!你明明……明明吻過我的,不可以說話不算數……」
說著說著,若海打了個哈欠,濃濃的疲倦感襲來,令他的眼皮一點一點逐漸合攏。
「……」
許久之後,安靜的水池裡傳來一陣嘩嘩的水聲。
赤身裸體的高大獸人爬上了岸,碧綠色的眼眸裡閃爍著某種強烈的情緒,熠熠地望著陷入睡夢中的少年。
「傻瓜。」
低下頭,一個充滿柔情的吻輕輕落在了少年的臉頰之上,包含了最深切的愛意。
「本來打算等你自己選擇的,不過現在,你沒得選了。」
你是我的,從這一刻起,我再也不會放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