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滄氏與TC財團的合作工程已然進入尾聲,可公司裡還是有很多瑣碎的事需要處理,這些事雖小,可集中在一起那也不少。滄氏大樓內的員工整日忙得雞飛狗跳,展暮辦公桌上的文件一日高過一日。
助理小米敲了敲辦公室大門,裡面傳出展暮低低的聲音:
「進來。」
她推開門,看了看他桌子上一人高的紙堆,再瞧了瞧懷中如山的報表,有些猶豫的縮在門口不敢進去。
回頭瞄了眼躲在茶水間的秘書小李,暗罵這女人沒有義氣,虧她平時買早餐還會給她多買一份。
小米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老娘以後買了餵狗也不餵你!
「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進來。」展暮頭也不抬,握著鋼筆在紙上奮筆疾書。
「是!」
小米立了個標準的軍禮,同手同腳的往辦公桌走去,腳步那叫個緩慢,一點一點的挪到上司身旁,看著滿桌的文件她被難住了,這……她手裡那一堆到底放哪啊?
為難的在原地畫圈,今天展特助的心情明顯不美麗,那英俊的臉黑得都快扭曲了……她瞄了瞄展暮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那裡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東西放在地上,你可以出去了。」
「是,是!」
趕緊的,將燙手山芋往地上一丟,小米夾著尾巴逃也似的關上門,捂著砰砰直跳的小心肝躲去茶水間裡,倒杯熱茶定定驚。
你說這展特助的心情怎麼比天氣還要多變,給他打工很容易的短命的哎!
要說起展暮的心情,那確實是不太好的。
而其中能輕易影響到他情緒的人,非滄藍莫屬。
聽到門外越來越遠的腳步聲,他停下手中的筆把視線移到左手旁的手機上。
小藍已經躲了他三天,這三天裡,他每每打她的電話,不是關機就是人為的掛斷,而正巧這幾天上頭堆下來的公事如山,他分——身乏術……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熟悉的號碼,電話響了兩聲後那頭傳來悅耳的女音機械的重複著,他的小藍依然沒有開機。
滄忠信在飯桌上提起過,滄氏最近與海外企業TC集團合作的事,別提展暮,就連滄忠信這個董事長也是忙得燋頭爛額的,每晚吃過飯後匆匆回到書房,三更半夜也沒見著關燈。
姆媽心疼自家少爺的身體,整日煲著大補湯,一鍋一鍋的端上來,別說滄忠信,就連滄藍姐妹倆也開始「聞湯色變」,滄藍的爺爺死得早,鄉下就剩下奶奶一個人,滄忠信又一直生不出兒子,滄忠時鋃鐺入獄,如今滄家只剩下他一個男丁,算是家裡的頂樑柱。
滄忠信曾多次提起要把奶奶接進城裡就近照顧,可奶奶念舊,嘴裡總念叨著,就是死也要死在有爺爺的地方。
說到這。
滄藍一直很羨慕爺爺奶奶之間的感情,雖然爺爺在世的時候夫妻兩經常為了點小事吵吵鬧鬧,卻越鬧越甜蜜,越吵越和諧。
在她的認知裡,爺爺奶奶沒有經歷過轟轟烈烈的愛情,從認識到結婚,然後白頭到老,沒有風浪,沒有曲折,很平淡樸實的一生。
然而這世間又有什麼比執子之手與之偕老更為浪漫的事呢?
年少時的滄藍也曾幻想,她幻想著與展暮手著牽手走在夕陽下,走在海灘上,一起看日出,一起看日落,兩兩相望伴白頭。
可現實畢竟是現實,現實中的展暮不會隨著她一起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蛟龍本非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他的努力,他的才華,他的野心奠定了展暮注定是走在聚光燈下的男人,他會受到萬眾矚目,登上最頂端的高峰,然後傲視天下睥睨眾人。
這樣一個不甘平凡的男人,又怎麼會為了她屈於生活的平淡。
滄藍要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可以在她傷心的時候安慰她,可以在她難過的時候逗逗她,可以任由她發發小脾氣,生病的時候會有人關懷備至的呵護,不高興的時候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她要的不多,可是這些展暮通通做不到,她在他心裡多麼渺小,甚至不如他辦公桌上的公文重要。
見過一次鬼還不怕黑嗎?這樣一個寡情薄倖的男人她不要了,更要不起了。
車子在鄉間小路上打了滑,車輪陷進了填滿黃泥水的坑裡。
今天是週末,滄忠信帶著滄藍她們兩姐妹回小村探望鄉下的奶奶。
當然,開車的是展暮。
剛下過大雨的小路爛成一團,泥濘的黃泥將滄忠信新入手的越野車染得面目全非,嘴裡罵了一句髒話,他打開車窗將頭探出去。
車輪死死的卡在坑裡,展暮在駕駛座上打著方向盤,卻怎麼也開不出去。
最後,一行四人只能打開車門下車,開始滄紅還老大不願意,嘴裡嘟囔著:
「人家不要下去,昨天才新買的鞋子呢,髒死了。」
話剛說完,立刻受到滄忠信一記凌厲的白眼,委屈的撅起小嘴,跟在滄藍身後下了車。
其實別說滄紅,就是滄藍也老大不情願下去,她有潔癖,髒兮兮的黃泥粘在了鞋子褲子上,光是看著心裡那道梗不上不下的別提多難受。
鄉下的空氣很好,沒有大城市的污染,四周除了鳥叫聲一片寂靜,車道旁種滿了稻田,冬天的小麥綠油油一片,一眼望去讓人不覺心境開闊。
鄉下雖然沒有大城市的繁華,卻多了幾許簡單,平淡。
滄藍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感受著大自然甜美的氣息。
她終於明白奶奶不願意跟他們回城裡的原因。
如果可以,在晚年的時候她也想回到這裡安靜的度過。
兩個大男人走到車屁股後頭使勁的推著,滄藍滄紅站在原地也不好袖手旁觀,紛紛上前幫忙。
滄忠信看了眼陷進黃泥地裡的車輪,回到車上一聲招呼也沒打,就開了引擎。
沒兩下車子發動了,車輪一滾,黃泥水立刻濺了三人一身。
滄紅尖叫一聲,驀的退後數步,不高興的瞪大了眼,可是在面對滄忠信時又把嘴中的不滿如數嚥了回去。
而滄藍已經站不住了,趕緊掏出包裡的紙巾不停擦拭身上的泥漬,很快一包紙巾就用完了,可身上的黃泥水卻一點也沒擦乾淨,正當她苦惱的盯著自己滿是污穢的衣服時,身旁伸過來一隻骨節有力的手。
展暮給她遞過來一包新的紙巾,面上帶著淺笑,溫和的看著她。
滄藍愣了一會兒,凝著他的手只是停頓了半秒,而後她毫不客氣的接過,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
展暮溫和的笑著,一視同仁的給滄紅也遞過去一包紙巾,然後漫不經心的問起:
「小藍,聽說你換電話號碼了?」
擦去袖子上的水漬,滄藍斂下眉眼輕輕的應了一聲,沒有再看他一眼,往滄紅身旁走去。
滄紅也在擦拭自己的衣服,她抬頭對展暮笑了笑,然後說道:
「展大哥,你衣服也髒了,不用擦擦嗎?」
「不用,我沒關係。」展暮溫和的笑意不達眼底,越過滄紅他凝著滄藍白皙的小臉,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他真恨不得上前一把揪著那個不乖的小人,給她一次深刻的教訓!
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的滄藍同樣腹誹著,這人一工作起來能五天不洗澡,不換衣服的,這點小髒他又怎麼會在乎。
發動機嗡嗡的響著,最後一聲,滄忠信終於把車子開了出去,滄藍兩姐妹相繼上車坐好,滄忠信坐在駕駛座上,已然搶去了司機的位置,滄紅慣性的拉開副駕駛座的門,這樣一來,後車位上只剩下展暮與滄藍兩人。
滄藍懊惱著,剛才怎麼不走快點,怎麼就讓妹妹給搶了副駕駛位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展暮靠得她很近,明明他身旁就有好大一塊位置,他偏偏要將她擠到車門處,健碩的身子緊緊靠著她。
滄紅坐在前座玩著手機,沒有注意後面,更沒看到滄藍紅著臉拚命想抽回被握緊的手,她哪裡想到他膽子已經大的敢在爸爸面前明刀明槍的動她!
她再三的想要抽回,可展暮卻像是鐵了心似得,骨節分明的大手抓著她的柔荑,攥在手心裡細細的搓揉玩弄,怎麼也捨不得放開。
「爸爸!」
滄藍突然叫道,握著自己的手果然鬆開了。
「又怎麼了,有事一會再說,沒看到我在開車嗎。」滄忠信頭也不回沒好氣的說道,剛才那一段小插曲讓他肚子裡升起不少火氣。
「沒,我只是想問還有多久才能到,我也很久沒見到奶奶了,怪想她的。」
「很快就到了,有什麼事到了再說,現在別煩我。」
滄藍悻悻的收回到嘴的話,眼角掃到展暮安靜坐在一旁的身影,雙手抱胸,平靜的看著窗外,一臉沒事人心安理得的樣子,有一瞬間滄藍一度以為剛才握著她的手猛吃豆腐的人不是他。
車子一路平穩的行駛,越往下駛,路況越為平坦,直到黑色轎車開到了小村裡,也沒再出什麼狀況。
而這一路,滄藍生怕展暮又做出點什麼,一直纏著滄紅說話,聊這聊那,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話題,說完後就連滄藍也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
對於她來說是無關緊要的話,可一旁展暮卻聽得認真,他聽著她說這一周裡跟程英去哪逛街了,上課哪裡哪裡聽不懂了,校門口哪個小攤子的東西最好吃了……
女兒家的悄悄話播放在他耳中猶如天籟梵音,算算日子,他也有一周沒有見到她,沒能聽到她軟軟的聲音,和懦懦的語氣,而如今他最想聽到的是她在他身下的嬌吟。
想著想著,身--下湧上一股熱流,展暮深吸了一口氣,力持鎮定,這具年輕的身體什麼都好,健碩強壯,可只有一點讓他很為難,就是經不得刺激,特別是面前的小人,光是聽著她的聲音,看著她的模樣,已然挑起了他的欲--望。
真正的幸福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會知道珍惜。
展暮扭過頭來看她,烏黑茂密的長髮綁成了精緻的麻花辮子,乖巧的垂在腦後,他忍下想要伸手去碰觸的欲--望,想像著他們在做--愛時,她在他身下嬌喘的樣子,那頭黑亮的長髮披散在枕巾上,一如絲綢般的觸感……
他看著她的眼不覺入了神,他熱切的盯著她,銳利的雙眸似乎能噴出火來。
這樣駭人的眼神滄藍沒有看到,坐在副駕駛座與她聊天的滄紅同樣也沒有看到,只有透過後視鏡的滄忠信注意到了。
當下,一直專心開車的老人一臉凝重的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