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滄藍沉默的看著窗外的夜景,五指逐漸收攏。

  「我……」

  「乖,明天買機票過來,你也不想我回去抓人的對不對?」他笑得一臉溫和,語氣中卻容不得半點拒絕,從來只有他要不要,哪管得了她想不想。

  滄藍心中咯登一聲,緊咬著唇畔:

  「展大哥,為什麼你總要逼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話落,展暮沉默了好一會,輕歎。

  這怎麼會是逼你呢。

  紐約

  淅瀝瀝的小雨遍灑大地,陰暗的天空密密麻麻的籠罩著整個城市,清冷的四周充斥著無盡的空虛與寂寞,他抬頭看了眼樓下過往的行人,聽出她的不滿,他對著話筒溫言軟語的說道:

  「小藍,我很想你。」

  想要看到她,觸碰的她的慾望一日比一日深沉,如今只是每天一個小時的電話已經解不去他越加濃烈的思念,他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要將她揉進身體裡,從頭到尾不放過一絲一毫,纖長的手指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她嬌小的身體彷彿就在眼前,只等著他盡情的去搓揉,玩弄。

  滄藍握著話筒的手一僵,他的話給她帶來了不小的衝擊,畢竟在她的記憶中,他除了對她下達命令,又何曾說過這等溫情的話,可也沒人比她更瞭解他,越是柔情的表象內裡越是駭人,展暮的話從來就不能只看表面。

  她沉默的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而更多的是小心翼翼,她靜靜的等待著他的下文,心底悄悄打起了別的注意。

  「暑假過來陪陪我,嗯?」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別人……」

  「推了她。」展暮淡淡的道:

  「你要是說不出口,我可以幫你。」

  生怕他真的找上程英,滄藍急急的道:

  「不……我自己跟她說。」

  握著電話的手指逐漸泛白,臉上血色褪盡,她從未跟程英說過自己與展暮的事,一來她不喜歡承受他人探究的目光,二來她非常珍視這段難得的友情,更不希望因為展暮的緣故而讓她在程英心目中蒙上一絲半毫的污點。

  或許就連滄藍自己也不知道,重生之後她在心底豎起了一堵牆,她不止防著展暮,就連身邊的家人朋友也一併拒之門外,。

  潛意識中,她除了自己,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

  「我在紐約等你。」展暮嘴角掛著一抹淺笑,又寒暄了幾句便心滿意足的掛去電話。

  魏無斕抗著兩大箱貨物出現在門口不滿的盯著他。

  他大爺在樓下幹得累死累活,這人居然閒在這裡跟馬子聊天?

  環顧四周,展暮合上電腦站起身道:

  「都弄完了?」

  魏無斕輕哼,放下手中的重物蹲在一旁獨自生著悶氣,想起這次漂洋過海的經歷……不知怎麼的……他總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有時間就收拾收拾屋子,小藍過幾天過來。」踢掉腳邊的啤酒瓶,展暮這話說得理所當然。

  魏無斕驀然起身,銳利的眸光直直射向他逐漸走遠的背影,都說老闆都是吃人的東西,即使長著再好的皮相同樣是不吐骨頭的玩意!

  他怒喝道:

  「老子不是傭人!」

  滄藍放下電話疲憊的靠在床邊,沒有關好的窗戶呼呼的吹進冷風,窗簾飄在半空中傳出一聲聲的悶哼,她出了神的盯著潔白的牆面思緒漸漸飄遠,耳邊索繞著壁鍾滴答滴答的聲響,即使不能出去集訓,她也不願在未來的兩個月裡寸步不離的伴在他的身邊,如今兩人即使分隔兩地他也沒有放棄對她的糾纏,她不敢想像自己過到紐約會怎樣。

  這一回的集訓,是滄藍這輩子頭一次忤逆展暮的意思,口頭上她答應了他的要求卻在隔天上了球隊的專用車。

  程英三下五除二的把她的行李堆進後座,攬著她的肩膀大大咧咧的插進前排正圍坐著打牌的人群中。

  車子一陣響動而後緩緩的開離A中,她看著離的越來越遠的校門,心底升起股害怕,可更多的卻是嚮往。

  她的理智告訴自己,這次的忤逆或許會讓展暮生出戒心,更不利於她日後真正的脫逃,她需要的是忍耐,再忍幾年便可永遠擺脫他的束縛,平靜的過完一生也比在未來的日子裡困在他手下來的好。

  可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她沒有聖人的耐力,更沒有面對展暮的勇氣,只要一想到他那雙露骨的眼她所有的理智便通通退去,剩下的便是無窮無盡的懼意。

  如今爸爸尚且健在他便這麼對待自己,若日後滄忠信去世了,她不敢想像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難道她又得走上從前的老路?

  就在滄藍胡思亂想的檔口,程英一個火箭甩下去,大喝一聲:

  「擦!說了你們賭不過老娘你們還不信!趕緊的,拿錢拿錢!」

  四周傳來一片噓聲,程英拍了拍桌子上厚厚一打的賭資,哈哈大笑:

  「不服氣?不服氣你倆娘們就一起上啊,啊哈哈哈哈……老子名號響噹噹在那擺著的,老子就是那賭場小霸王,啊哈哈哈哈哈……」

  注意著對面兩個女生瞬間黑下來的臉,滄藍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程英就是有這毛病,得理不饒人就罷了,還特不會看人臉色,常常把人氣得跳腳自己卻像個沒事人似得該幹嘛幹嘛,你要多嘴問一句她鐵定擺出一張無辜的臉看著你:

  幹嘛呀?她生氣關我什麼事呀?我什麼都沒做呀?

  你說氣人不氣人。

  程英還在那頭笑,哪管得著對方的臉色好看難看,就在發完最後一張牌後,司機在高速路上往左打了個方向盤,直直的駛入加油站。

  「--吱--」的一聲,車子在入口停穩,見狀,程英驀的起身,把身上的牌往滄藍手裡一塞,提著褲子往車門跑去。

  「小藍,你幫我打幾局,哎喲媽的老子肚子疼死了。」

  「我不會……」

  「行了行了,你隨便打啊,我籌碼多輸不死我……」像是真急了,程英頭也不回的小跑著眨眼間沒了蹤影。

  滄藍拿著手中的撲克牌,就跟拿著一堆山芋似得,燙手得緊。

  而那兩名對手在程英走後雙雙露出一抹陰森森的笑。

  不論是從前亦或現在,滄藍的賭運遠遠不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那根本就是……無法形容。

  等到程英悠哉游哉的回到車上,看著空蕩蕩的桌面與那她口中的「倆娘們」臉上得意的笑容時,整個人像是突然被雷劈中,焦在原地……

  「老子是在做夢吧……小藍你趕緊掐我一下,我是不是拉太多出現幻覺了……」

  滄藍凝著桌子上被輸得一分不剩的籌碼,掐著自己的手指臉上滿是歉意:

  「我不是故意的。」

  「哎喲媽哎那是我一個月的午餐……」程英蹲下來抱頭痛哭,完了完了,這才月初啊……

  集訓的生活其實很愜意,正如程英先前對自己說的,這裡是校長位於市郊的別墅,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居住,整棟房子看起來非常老舊,一樓的大廳裡甚至藏著許多蜘蛛網和裂痕。

  打掃的工作當然是交給滄藍這幾個志願者,與她一起的還有兩名二年級的女生和一個三年級的學長。

  大傢伙都是大方健談的,不過幾分鐘的相處,滄藍便知道了幾個人的名字,而其中那名陸學長似乎對她極有好感,一下車便黏在她身旁,在志願者進行大掃除的同時幫著她拿這拿那,正巧程英一行人去了後山集訓,如今她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一整個下午只能僵著一張笑臉應付著學長的熱情。

  好不容易弄完手頭上活計,滄藍趁著學長不在便一路往小溪邊走去,橙黃的陽光照在溪面上,幾張綠油油的葉子乘著水源緩緩的朝下游流去,耳邊索繞著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她忍不住閉上眼輕輕嗅了嗅空氣中的青草香,這裡沒有展暮,沒有滄紅,沒有滄忠信……

  魚兒在水中歡快的游著,市郊的午後似乎比市裡要溫暖許多,陽光暖暖的曬在身上,滄藍一屁股坐在地上舒服的歎了口氣,在這裡沒有人認識她,她不必頂著滄家大小姐的身份,事事拘謹,生怕落人口舌。

  滄藍在邊上坐了一會,凝著水裡自由來去的魚兒,猶豫半晌,最後還是忍不住將手伸進了水中,在這裡她不需要保持什麼淑女風範,更不需要時刻揚著一臉虛偽客氣的微笑,在這她不是什麼大小姐,她是滄藍,只是滄藍!

  陽光下少女靜靜的坐在溪水旁,耳邊傳來嘩嘩的水流聲,她嘴角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白皙的小臉上印著兩個深深的梨渦,安靜的猶如精靈一般動人。

  纖白的小手摸上了魚兒光滑的鱗背,「噗嗤」一聲,被驚著的小魚一溜煙遊走,而岸邊的滄藍同樣一驚跟著縮手,她凝著水裡的動靜好一陣子,突然玩性大起,撩起褲腳白生生的腳丫子便踩進了溪水中,追著那幾尾活魚笑得單純。

  誰想,一聲「卡嚓」打破了午後的寧靜。

  滄藍動作一僵,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她震驚的回頭,對上一雙溫和的黑眸。

  「嚇到你了?對不起,我沒有惡意。」

  低低沉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滄藍緊緊的揪著自己的衣擺,緊張看著突然冒出來的男人。

  男人大約二十五六上下,深灰色的大衣灰撲撲的罩在身上卻遮掩不去他纖長的身形,一八幾的個頭看起來跟展暮差不多高,可卻少了展暮那身銳利的鋒芒,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溫文儒雅的氣質。

  他笑得一臉的春風和睦:

  「你叫什麼名字?」

  清風拂拂吹過,伴隨著男人身上特有的麝香,溪面上映出自己狼狽的倒影,她不知道他在暗處看了多久,盯著他手中的相機,滄藍臉上浮起兩抹紅暈,抓著衣服下擺不住的後退。

  誰知腳下一滑,「噗通」一聲整個人後仰著摔進水裡。

  及膝的溪水不深,可她早已被濺起的水花淋濕,幾根髮絲調皮的貼在頰面上,對比岸邊衣衫整齊,雖然穿著隨意卻極有品味的溫以深,她這一身可謂是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滄藍又哪裡在陌生人面前出過這麼大的醜,當下只覺無地自容,恨不得底下生出個洞,將她埋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