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藍的狼狽在溫以深的眼中卻成了另一道風景,小溪中的少女猶如被驚嚇的精靈,小鹿般的大眼正驚恐的看著自己,在那裡他看到她對他的防意。
他臉上掛著一抹溫和的笑,步子微挪,緩緩的朝她靠近:
「我沒有惡意,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滄藍眼中藏著一抹謹慎,她一點一點的往後退去,猶如一隻被逼到懸崖口的馴鹿,淺淺的溪水漫過膝蓋,岸邊放著她新買的球鞋,她在水中又站了一會,眼見不遠處的陌生人與自己的距離越來越近,她心下一驚,回過身便往對岸跑去。
她的步子邁得很急,有幾次險些打滑。
淌過對岸,匆忙的連鞋也不要了,也幸好中央的溪水不深,只是等到滄藍上了岸,下半身早已濕透。
褲子濕濕的黏在身上露出姣好的線條,沒敢回頭多看那人一眼,她一路小跑著鑽進了叢林裡。
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溫以深歎了口氣,目光落在她遺留在小溪邊的白色球鞋上,他暗自苦笑,他有那麼可怕嗎?
滄宅
天色逐漸灰暗,陰冷的空氣灌入室內,滄紅坐在飯桌旁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滄忠信因為公司的事不回來吃飯,麗姨晚上有牌局也回不來,而滄藍又跟著校隊集訓去了,頓時,原本人就不多的房子變得更冷清。
滄紅細嚼慢咽的吞下嘴裡的米飯,電話卻在這時想起。
她眼睛驀的一亮:
「我來接我來接。」
阻止了傭人的動作,她三步並作兩步的小跑到茶几處。
「小紅嗎?」滄紅的小臉上浮出一抹期待。
「展大哥,你怎麼打來了。」
「小藍在不在?」
皺起眉,聽到這個名字滄紅臉上的笑驀然沉了下來。
「展大哥,聽說紐約那邊很冷,你有沒有多穿衣服?萬一生病了就不好了。」噓寒問暖的語氣再加上一張精緻的小臉,沒有男人能夠抵擋得這樣的溫柔。
「小紅。」
展暮沉吟了一會突然道:「我希望你能叫我一聲姐夫。」
「你跟姐姐還沒有結婚呢,我不要……」不論是從前亦或是現在,滄紅從未叫過他一聲姐夫。
精明如展暮又怎會瞧不出她的心思,可在上一世他自私的不去點破,既然是自動送上門的他沒理由拒絕。
危險的瞇起眼,展暮說話的語氣中帶了點冷厲:
「這事以後再談,小藍去哪了。」
滄紅渾身一僵不高興的撅起嘴,詫異於他對自己的態度:
「姐姐……報名當志願者去了。」
話落,展暮那邊便掛斷了電話,滄紅聽著耳邊的嘟嘟的響聲,皺緊了眉頭熟練的輸入滄藍的手機號撥了過去。
無意外的滄藍的手機無人接聽。
精緻的小臉上佈滿了陰雲,她放下電話小跑著往樓上去,推開滄藍臥室的大門,白色小巧的手機躺在桌面發出陣陣清脆悅耳的鈴聲。
微微挑起眉,她找出鑰匙打開書桌下的抽屜,原本應該靜靜躺著的日記本卻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本紅色存折,而開戶人那欄並不是滄藍的名字。
看著展暮掛斷電話,魏無斕瞅著他鐵青的俊容,幸災樂禍的道:
「看來我昨晚是白收拾了。」
展暮怒極反笑:
「我要的投標書你弄到了?」
魏無斕一愣,臉色往下沉:
「我也需要時間……」
「一千萬。」
「砰」的一聲,他洩憤的關上門。
而在大門合上的瞬間,展暮原本鐵青的臉變得更為陰森。
在市郊這一個月裡,滄藍起初也只是跟著其他的志願者整理整理日常,閒著沒事便到附近的林子裡走走,生怕再撞上什麼陌生人,連閒暇時的散步也不敢走遠。
在與其他的隊員混熟之後,她便大著膽子跟著她們上後山集訓,女籃中的隊員個個五大三粗,高大威猛不輸男人,滄藍小小的個頭往中間一站即刻被人群淹沒,不細瞧還真找不到她的蹤影。
程英扔了外套瞇起眼睛往人群中探去,只見她較小的身子正縮在角落裡,兩隻手吃力的提著放在地上的啞鈴。
乖乖,那玩意可有十公斤啊。
「哎,小藍,這個你拿不起來,放著我來就好。」她趕緊上前阻止,單手輕而易舉的提起。
「我拿得動。」滄藍有些強的說道。
趁著這次集訓,她希望能把自己的身體練結實了,最好能操出程英這樣的體格,也好為日後的獨居生活做鋪墊。
目光落在她纖細的胳膊上,程英不好打擊她,勸道:
「你才來幾天,突然做這麼劇烈的運動容易拉傷筋骨。」
她沉吟了一會指了指一旁新進的幾個隊員:
「你跟她們到一旁做做基本動作,不懂的就問,都是自己人。」
話落,人已經被教練叫去。
滄藍的性子不止是倔強,還特別死心眼,認定了目標不管對錯與否蒙著腦袋就上,這一個月裡她跟著眾人爬山涉水,背著沙包滿山的跑,什麼髒活苦活通通攬上身,甚至比正式球員都來得勤奮。
程英哪裡想到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會跟著她們一起吃苦,剛開始她還以為滄藍只是口頭上說說,等她碰了釘子自自然然就會回去,誰知道她不止沒有退縮,反而越戰越勇了。
一個月下來,滄藍人也黑了,原本纖細的胳膊也變得比從前結實許多,現在就是讓她一口氣跑七層樓也不帶喘一口的。
時間過得飛快,這一個月裡在一群人的小打小鬧中結束,回到學校後,她道別了程英滄藍坐上了出租車。
橙黃色的陽光和煦的照入室內,謝過司機的好意,滄藍提著行李打開大門。
偌大的滄宅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她在大廳裡站了一會便往樓上去。
平時必須要兩隻手才能勉強提起的背包,如今她單手提著上樓也沒問題。
房間一如自己剛走的樣子,白色小巧的手機靜靜的躺在桌面上,滄藍走過去換了電池,剛開機沒多久機身便不停的振動,上面顯示了十幾條的未接。
她歎了口氣,扔掉手中的行李疲憊的坐到床邊。
沒過多久門外便傳來一陣響動,原本以為不在家裡的滄紅居然出現在她的臥房門口,她冷淡的看著她。
「姐。」
「有事?」
「……」滄紅沉默了一會,拿出藏在背後的存折:
「這是什麼。」
凝著她手中的紅本,滄藍愣了半晌回過神來,怒道:
「你怎麼可以亂碰我的東西,還給我!」
「姐你變了。」滄紅側身躲過她伸過來的手。
從前的滄藍性格害羞內向,與開朗的滄紅走在一塊,不自覺的就會被她的光芒所掩蓋。嘴甜的姑娘誰不喜歡,雖然都是自己的女兒,可滄忠信對滄紅所表現出來的寵溺要比滄藍多得多。
滄藍自己也明白,之所以會造成今天這種局勢她或多或少也得負上些責任。而滄紅那小姑娘也不是什麼得勢不饒人的主,有什麼好吃好喝的都會主動與她分享,所以在展暮沒有來滄家的那段時間裡,兩姐妹的感情還是挺好的。
可直到展暮的出現,當他對健談的滄紅釋放出的善意遠遠高於自己的時候,滄藍心底悄然生出幾許對妹妹的妒意,逐漸的,兩人便疏遠起來。
「把東西還給我。」滄藍沉下臉,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著她。
她是變了。
她變得自私,變得不再相信任何人,即使那人是自己最親近的雙胞胎妹妹。
「姐,你為什麼要用別人的名字開戶,你想做什麼?」滄紅將手中的小紅本攥得死緊:
「撇下所有人逃走嗎?」
她們是連心的雙胞胎,沒有人比滄藍更瞭解滄紅,反之亦是如此。
「小紅,把東西還給我。」她深吸了口氣,緩緩朝她靠近:
「這事你別管。」
手一揮,奪過她手中的存折,滄藍後退數步謹慎的看著她。
凝著空蕩蕩的手心,滄紅冷笑著說:
「姐,你不怕我告訴爸爸嗎?」
潔白的指甲掐入手心。
「你想怎樣。」
「我們長得一模一樣。」滄紅沒有答話,突然詭異的說道:
「我相信只要是有心,即使是展大哥也認不出我們,你說對不對?」
滄藍微瞇起眼:
「他認得出。」
「不,他認不出。」滄紅笑得自負:「只要是我想,他就認不出。」
「不可能!」滄藍溫溫的說道,她不是傻子,當然聽得出她的意思。
「怎麼不可能,既然你不喜歡為什麼還要霸著不放,我可以代替你嫁給他!」
立在原地,滄藍皺緊眉頭:
「你騙不過他。」
「我可以的,你至少得讓我試試!」
「現在說這些你不嫌太早嗎?」滄藍沉默了一會,繼續道:
「你愛試便試吧,你的事我不想再理,展暮這人你想要便拿去,我不在乎。」
滄紅眼睛一亮:
「你說真的?」
滄藍冷著臉沉默的點頭,他們一個是自己的妹妹,一個是從前的丈夫,上一世的心結不再,這次對於他們的結合她樂見其成,如果滄紅能夠順利與展暮走入殿堂,那當然是最好的結果。
晚上,展暮打來電話的時候,滄藍正坐在床邊擦拭著一頭濕漉漉的長髮。
「小藍,回來了?」
關掉吹風機,滄藍抱著膝蓋沒有應聲。
那頭沉默一會,又道:
「不說話?你覺得我拿你沒辦法是嗎?」
「我沒什麼好說的。」
靠在床頭,她玩弄著自己的劉海。
「小藍,跟我鬧對你沒有好處。」他的話裡藏著幾許溫怒。
滄藍歎了口氣,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徵兆:
「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不會了?」他低低的說:「這次我可以不跟你計較……」
「你會回來嗎?」將小臉埋入膝蓋,她輕輕柔柔的打斷他的話:「你會為了我丟下新開的公司回來嗎?」
話落,那邊再次傳來死一般的寂靜。
滄藍在心底冷笑。
他不會。
她篤定了他不會扔下公事回國只為了給她點「教訓」。
衝動的藍致或許會這麼做,可展暮不會,在事業與愛情面前,事業永遠高居首位,再且,他對她會是愛情嗎?
不是。
她在他眼中除了赤裸裸的獸欲再沒看到其他,她除了能讓他發洩欲望,還能有什麼別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