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藍靠在溫以深胸前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以深……」
虛弱猶如貓吟的叫聲從胸口處傳來,溫以深眉心一動,目光落在她微微敞開的衣領上,四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女孩變得成熟,原本青澀的身體逐漸長開……
「小藍,我希望你能給自己一點信心,也給我一點信心,試著去相信我好嗎,這不難。」
滄藍仰著頭看他微笑的臉,眼中猶疑不定。
片刻之後,她跟著溫以深進了門:
「我……先上去了,晚安。」
「不請我上去喝一杯咖啡嗎?」溫以深閒適的站在樓梯口,恰恰好擋住了她的去路。
目光鎖在她白淨的小臉上,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暗光,稍縱即逝,快得讓人抓不到痕跡。
這……其實是一種暗示。
滄藍低垂著眼沒有看他,一絲微風透過半掩的窗戶拂過身旁,鼻尖縈繞著的是雨後濕潤的青草香:
「太晚了,不方便。」
而且,她還沒準備好。
「對不起,戒指你還是收回去吧。」她從兜裡掏出絨盒,遞給他。
溫以深面色一僵沒有接過。
滄藍的手懸在半空中,她頓了頓,只能將小盒子擱在一旁:
「早點睡吧,明天見。」
她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最後越過他回到自己的房間。
一路走上樓梯,沒有去看他的臉,她把房門給關上,等了一會,直到門外傳來離開的腳步聲,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滄藍拉開衣櫃一件一件的拿出自己的衣服,疊好放進行李箱裡,抽屜裡放著這幾年裡省吃儉用存下來的錢,溫以深……溫以深……
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那個溫文儒雅的男人,握著衣服的手一緊,他是她見過最好最好的男人,可她卻早已沒了去愛的勇氣……
……………………………………………………
夜晚的小鎮十分寧靜,只餘徐徐拂過的風聲、海浪聲。
朦朧的月色透過窗戶灑在地上,溫以深的房間沒有開燈,一道纖長的身影孤單的佇立在落地窗前:
「是我。」略帶磁性的聲音低低的縈繞在室內。
「跟父親說一聲,對,我可能要延後一段時間才能回去。」
男人輕輕的靠在玻璃窗上,手裡夾著一根細長的香煙,裊裊白煙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有一些私事要處理,沒關係,要不了多久……」
他的聲音很溫柔,可在黑暗中,男人漆黑的眸子猝然泛出一絲幽光。
瑩瑩的,那是將要狩獵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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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滄藍特地起了個大早提前去買好了船票,時間就定在明天的中午。
午市結束後,裴姐趁著沒人,問道。
「做得好好的怎麼突然要走了?」
聽到身後傳來的響動,滄藍洗碗的動作一僵,她頓了一會兒,關掉水龍頭止住了嘩嘩的水聲,回頭說道:
「我家裡有點事要處理,所以……對不起裴姐,給您添麻煩了。」
「我可以給你放個長假,沒必要辭職,難道你是因為溫老師的關係?」
裴姐的臉色顯得有些凝重,滄藍咬著唇搖了搖頭:
「不關他的事……是我的問題。」
裴姐想要挽留:「一定要走?」
滄藍閉了下眼睛,目光留戀的看著四周,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晚上下班,溫以深還沒有回來,空蕩蕩的房子顯得毫無生氣,滄藍輕歎了聲,逕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床尾放著明天要帶走的行李,不少,卻也只是一部分,畢竟在這四年裡有太多太多她帶不走的回憶。
滄藍打開抽屜裡的小盒,倒出裡面的東西一件一件的看,那裡裝著她剛來的第一年裡,在海灘上撿的貝殼,也有第一次領到工資的時候買的胸針……目光落在角落裡的小熊身上,那是兩年前裡溫以深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一個他親手雕刻而後上色的木質玩偶,雖然只有雞蛋的大小做工卻非常精緻。
她忍不住撫上小熊的腦袋,摩挲著凝固的顏料,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拿出來塞進了行李箱中。
其實她這次決定要走,並不全是因為他的關係。
滄藍靜靜的靠坐在床邊,拿出手機翻看時間,上一世,也是這個時候,姆媽因病離世……
她想起當時自己身在國外趕不回來見她最後一面的情景,眼中閃過一抹黯然,在那個冰冷的家中,姆媽是唯一一個真心對她的好的人,可當時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她,並不知道要去珍惜……
想著,她把地上的物品一件件的撿起來,而後通通塞進了行李箱的暗袋裡。
在這時候,門外響起兩聲叩門聲。
「小藍。」
滄藍走過去把門開出一條小縫:
「以深?」
「聽裴姐說你辭職了?」溫以深溫和的看著她,笑著問:
「打算什麼時候走?」
「明天中午的船。」滄藍把門打開,溫以深看到她放在床腳的行李,面上的笑意一僵:
「怎麼這麼突然?」
滄藍淡淡的說:
「我家裡出了點事。」
「是因為我的關係嗎?因為我昨天向你求婚?」他沉下臉,眼神牢牢鎖著她。
滄藍與他對視了半秒,最後微微的搖了搖頭: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身的問題,對不起。」
她頓了一會,又說道:
「以深,你值得更好的姑娘……」
「小藍,在你全盤否定我的同時,我希望你能跟我去一個地方。」深吸口氣,溫以深沒有認同她的說法。
滄藍愕然的看著他:
「什麼地方?」
他撫摸著她的黑髮,淡淡說道:
「去了,你或許會改變主意。」
對於溫以深的話,她半信半疑,原來他說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房間,滄藍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這裡佈局其實是跟她樓上一樣的,只不過在房間裡多隔了一道牆,推開門後,便是一個獨立的空間。
這四年裡,雖然她常常幫他打掃房子,可也只局限於客廳與走廊,因為隱私的關係,他沒有開口她也就從未踏足過他的房間。
滄藍靜靜的佇立在門內,內心悄然閃過一抹不安,當他把大燈打開的同時,擱置了滿室的畫像猝然映入眼簾。
一張張用木框框起來的油畫整整齊齊的擺在室內,地上是散亂的畫筆,畫具,有一副掛在架子上的半成品,裡面畫的……
是她,這屋子裡所有的畫,畫的全是她。
滄藍捂著小嘴震驚的看著,那裡面有睡著的她,有靜坐的她,而更多的是她眺望著大海配合著日出,恬靜的笑顏……
溫以深撫摸著畫中的少女,動作輕柔的彷彿一碰就會碎了:
「你或許已經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並不是在四年前。」
他溫柔的親吻著畫中的少女,眼神專注得嚇人:
「你就像是一個天使,不,是一個精靈,純淨美好的讓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你。」
想要去觸碰,去佔有,讓這份美好,專屬於他一人。
他背對著她的眼神變得幽深:
「小藍,從來就是我想要高攀你。」他走過來握住她的手:
「給我一個機會。」
「以深。」滄藍一驚,被迫迎上他的目光。
「讓我照顧你。」溫以深撩起她額頭的劉海,輕輕在上面印下一吻,從光潔的額頭一路往下,最後停留在兩瓣櫻紅的唇上,沒有心急的印上去,只是細細摩挲著。
滄藍抑制下砰砰直跳的心臟,小手擱在他胸前虛軟無力的推拒:
「以深,別……」
溫以深勾了勾唇角,看出少女眼中的猶豫,沒有強求的鬆開她的手,愛憐的撫摸著她烏黑的長髮。
這隻鳥兒渾身充滿了戒備,太激進只會將她嚇跑,即便心中的慾望一日高過一日,他也不能操之過急,他要的,畢竟是真正的臣服。
「對不起。」他抵著她的額頭:「是我太著急,嚇到你了。」
求而不得,不得求之,面對滿室的畫冊的,或許這個溫文儒雅的男人,早在數年前就已經陷入了魔障。
滄藍懼於他眼中的熾熱,悄悄後退一步,手腕卻是一緊,他換回了一副好好先生的面孔:
「小藍,我剛從學校開會回來,什麼也沒吃……」
「……」
滄藍抬頭看了眼牆壁上的掛鐘,和外面全黑的天色,最後還是心軟的給他下了碗麵。
她下班的時間晚,而且為了省錢,三餐都是在飯館裡解決的,所以房子中的食材不多。
滄藍在冰箱裡找了老半天,只能給他做了碗最普通的麵條蓋蛋,可平日吃慣好東西的男人面對這碗粗食,卻難得的吃得津津有味,看得她直皺眉頭,有那麼好吃嗎?
發現她一直在盯著自己,溫以深從麵湯中抬起頭說道:
「陪我吃一點?」
說著,他從旁邊取來一個小碗,撈了些湯麵放進去,最後還給她分了半個雞蛋。
面對他善意的笑臉,滄藍硬著頭皮接過他遞過來的碗,面對碗裡的清湯麵,咬咬唇,想要拒絕卻又開不了口。
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眼中帶過一抹興味。
這碗麵,他是碰過的……
滄藍抬眼偷瞧他,眼神正好給他捉了去,只見他撐著下顎,也不吃了,光顧著看她,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滄藍想起了展暮,從前自己吃不完的他都會二話不說就夾過去,三兩口解決。當時還覺得沒什麼,只是現在換了個人,便渾身不自在起來。
她與展暮好歹夫妻一場,分食這種事她還可以接受,可面前這個人……
這個與自己無親無故人……
滄藍握著筷子的手一頓,抬眼又忍不住往他身上看去,她漆黑的眸子中明明白白的印著:我能不能不吃啊?
溫以深眼中溢出笑意,看出她的意思卻不作聲,無辜的說道:
「怎麼不吃?」
滄藍咬著唇為難的垂下眼,面對他的「好意」自己確實的狠不下心去拒絕,她攪著碗中的麵條,在他「不解」的目光下,夾了幾根送進了嘴裡。
她喜歡清淡的食物,可溫以深的口味偏鹹,所以在煮湯的時候她多下了半勺鹽巴,如今米白色的面吃進嘴裡,雖然還不至於難以入口,卻也是不太合她胃口的。
看著她的動作,溫以深目光閃了閃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碗裡的東西,只是墨黑色的眼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隱隱泛出一抹喜悅的光芒。
房子裡一時間安靜的只能聽到食物吞嚥的聲音,兩人面對面的坐在飯桌旁,契合得一如相知多年的夫妻,在這個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的安逸、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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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濃雲擠壓著天空,空氣中漂浮著一股雨前的悶熱,這裡是B市的中心醫院,也許是時間稍晚的關係,寂靜的長廊裡看不到半絲人影,只餘走廊的盡頭,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男人健碩的身子出現在病房門口,一身筆挺的西裝彰顯出男人硬朗的線條,英俊的面容上無波瀾的讓人看不出情緒,他靜靜的打開大門,走進去。
「姆媽。」
床上的婦人吃力的掀開眼簾:
「小展啊。」
「今天身體好些了嗎?」他笑著進門,放下手中的果籃。
「你真有心了,工作那麼忙還抽時間來看我這個老太婆。」
「應該的。」展暮坐在床邊熟練的給她削了一個蘋果,手起刀落間,成丁的果肉安安分分的躺在果盤中,他用牙籤挑起一顆送進婦人嘴中。
因為生病的關係,姆媽的胃口一直不好,吃不下什麼東西,一小塊蘋果肉也只是將將吃下半口,便推拒著朝男人搖了搖頭。
原本肥胖的身體正逐漸消瘦,蒼白的臉上,兩頰深深凹陷,眼窩下是一層黑霧,渾身瀰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死氣。
她快不行了。
展暮收回手,病房的四周環繞著一股濕漉漉的陰氣,他無動於衷的把果籃放進櫃子裡,起身說道:
「姆媽,公司還有點事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的,我明天再過來看你。」
一板一眼的動作就像是在例行公事。
其實他也確實是在例行公事,沒有人知道原因,為什麼一向與姆媽不親的展暮會在她入院期間,跑醫院跑得比誰都勤。
「啊……」躺在病床上的婦人動了動手指,可是如今她已經虛弱得連句話也說不清了:
「你……你去忙吧,不必每天抽空過來看我這個老太婆,這裡有醫生有護士……很好……很好……」
展暮沒有回答她,只是輕輕的帶上了門離開。
他靜靜的往電梯口走去,皮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響,在長廊的轉角處突然走出一個小姑娘。
她一身白色洋裝,手中的雨傘猶在滴水,烏黑長髮在腦後編了個精緻的辮子,走起路來一跳一跳的活潑可愛--那是滄紅。
在展暮注意到她的同時,她同樣遠遠的瞧到了他的身影,像是被嚇到了,整個人僵在原地沒有動彈。
展暮微瞇起眼,有些詫異的目光與她對上,滄紅一愣,像是看到什麼洪水猛獸,連招呼也不敢打,匆匆的與他擦身而過。
在這幾年裡,滄紅對待他的態度與往時大相逕庭,展暮凝著她離去的背影,有一瞬的怔忡,可也只是片刻的時間,他不甚在意的回過身大步離去。
出了醫院門口,他在車上撥通了魏無斕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很快就被接起:
「喂,你知不知道美國現在幾點。」那頭響起魏無斕不滿的聲音。
烏雲密佈的天氣壓得人喘不過氣,遠遠看去,整個醫院正被一層陰鬱的薄霧籠罩著,陰測測的朝外散播著冷意。
「找人看著中心醫院,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他的聲音平淡如水,只是一雙死寂的眼眸隱隱透出寒光。
他在賭,賭她的心,如果她還活著,如果她真的就是那個她,那麼她就一定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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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濛濛亮的時候,鬧鐘還沒響就已經被滄藍給按掉,她伸了個攔腰從床上坐起身,微微開著的窗戶吹進幾許海風,帶著零星的鹹濕,或許是昨夜下過雨的關係,空氣中混雜著泥土的腥味。
她剛洗漱好,門外便響起了叩門聲。
滄藍開了門,看到提著行李的溫以深時愣了愣,沒等她開口他率先說道:
「你可以拒絕我的求婚,但是你不能阻止我的追求。」
他在笑,沒了往日的儒雅,反倒生出一股子的無賴氣。
滄藍原本打算先去小飯館裡幫忙,等午市結束後再走,如今身後跟了個溫以深,店裡人的眼光由一開始的不捨慢慢轉變成了曖昧,目光在兩人身上游移,就像是在看一對將要外出蜜月的小情侶。
「小藍啊。」知道她要走,王老抓了抓自己光禿禿的腦袋,把手伸進兜裡像是在掏著什麼:
「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滄藍有些受寵若驚,畢竟她一直以為王老不喜歡她,畢竟他在平時對待她的態度上,不算好。
老人掏了半天,終於從口袋中拿出個三角符:
「這個是我昨天去廟裡給你們求的平安符,你一個,溫老師一個,你好好帶著,那裡的符很靈驗的。」
滄藍眨眨眼,雖然心裡不信鬼神,卻還是收下了他的好意:
「謝謝。」
「有空記得回來看看我們,小姑娘不要一嫁人就把這裡的老頭老太太給忘了。」
滄藍眼眶一濕,沒有去解釋,只是哽咽的點了點頭。
離開的時候,她頻頻回望著,眼中溢滿了不捨。
溫以深輕輕的握住她的手:
「你如果喜歡這裡,我們以後可以經常回來。」
「以深。」她眼中生出一抹不安。
上一世,趕不回去見姆媽最後一面已然成為她一生人中最大的遺憾,心中一酸,眼淚跟著溢出,她緊緊回握著他的手說:
「我害怕。」
重生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一切都將重來,無論是生、老、病、死,一切的一切,即使事先知道結局,她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所珍視的人一個又一個的離去。
她也想在姆媽沒病之前一直留在她身邊,可她沒辦法,展暮的執念太瘋狂,光是想想就已經讓窒息得喘不過氣……
溫以深的目光微微閃動,女孩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她無助的一面,想到這,男人嘴角忍不住上揚,即便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怕什麼,可不得不說的是,這是一個好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