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臨晨六點,滄忠信終於踏進了家門。

  滄紅靜靜的等在沙發上,身旁站著幾個傭人,父親甫進門,她便急急的迎了上去。

  「爸爸。」

  「恩。」滄忠信輕哼,經過一夜的工作,面上是藏不住的疲憊。

  「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到底是懾於滄忠信的威嚴,滄紅的嗓音越來越小:

  「姐姐她一晚上沒回來,會不會又走了?」

  滄藍失蹤後,滄紅便著急的等了她一晚上。

  小姑娘的心思能瞞得住誰,滄紅與滄藍面和心不合的事滄忠信又怎麼會不知道,妹妹突然變得關心起姐姐了,理由只有一個,想到這裡滄忠信便冷下了一張臉說:

  「這事你別管。」

  馮元照從樓上下來,頂著兩隻熊貓眼,嘴裡不停的打著呵欠,也是一晚沒睡的樣子。

  「滄叔,您怎麼不接電話呀,我跟小紅等了一個晚上,小藍怎麼還沒回來?」

  馮元照擔憂的說:

  「要不要報警?」

  對於他一出現就是好幾個問題滄忠信厭煩的皺起了眉頭,瞪了滄紅一眼,越過她就往書房走,末了在門前停頓了一會說:

  「我有分寸。」

  話落,他砰的一聲關上門。

  馮元照撓了撓頭,想不明白自己哪裡又惹滄叔生氣了,幾步朝滄紅走去:

  「小紅,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吃、吃、吃!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人,整天就知道吃!」

  滄紅拍開馮元照的手:

  「走開,別碰我,你不配!」

  說著,也不看他受傷的目光,便匆匆跑回了自己的房間,窗外的太陽逐漸升起,點點晨光印入室內,卻揮不去她面上的陰鬱。

  滄紅緊緊的咬著唇畔,只要一想到那張平凡的五官上帶著的,傻氣的笑容,眼中的厭惡逐漸凝聚。

  她怎麼能甘心嫁給這個愣頭愣腦的鄉下小子,這個男人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而同樣的,當滄忠信走進了書房,像是想到了什麼,毫無預警的一把將桌子上的檔案掃落。

  他開了電腦看著桌面上的文件面色逐漸變得陰霾。

  他想起了展暮給自己打的那通電話。

  --展暮,你敢威脅我?

  --那些賬你也有份,抖出去對誰都沒好處,哪家公司沒點問題,我告訴你,你玩不死我,別把事情做絕了,我不好過你也跑不掉。

  他的警告,沒有底氣。

  --滄伯。

  展暮低低的笑著說:

  --你老了……

  兩個男人都知道,這些資料一旦抖出去,他們確實是誰也跑不了,可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展暮畢竟比滄忠信年輕太多,進去了也就是幾年的光景,還可以從頭再來。

  可是滄忠信不同,滄氏是他半輩子的心血,失去滄氏就等於失去一切,況且就憑著他這幾年的身體狀況,根本承受不來那些牢獄生活。

  這場對話持續了很久,最終,在在兩相權衡下,他決定妥協。

  --你想怎麼樣。

  ……

  滄忠信憤怒的揮落桌上的電腦,薄款的筆記本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然後室內又一次陷入了平靜,除了屋外時不時傳進來的鳥鳴,便再沒了聲音。

  這日天已經全亮了,橙黃色的陽光帶著一股朝氣射入室內,滄藍出走那幾年做的是廚房的活計,每天天沒亮就出去菜市場買菜開早市,長久下來生理時鐘也定了,早早就睜開了眼。

  可是展暮不讓她起來,餵完藥又忍不住把她壓在床上弄了一次,直弄得她全身虛軟的昏睡過去。

  她躺在床上動了動,下|體冰涼的能感到一陣黏稠的液體沾在腿|間,雖然早已經風乾,可是還是不太好受的。

  她在被子裡嗅了嗅,一股清淡的薄荷味撲鼻,估摸是展暮在做完後,並沒有忘了給她上藥。

  滄藍背過身子,將小臉埋入薄被裡靜靜的聽著身後傳來的動靜,展暮站在衣櫃前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做什麼。

  她閉了閉眼又睜開,終於忍不住開口:

  「展暮,為什麼?」

  如果展暮也是重生的,那麼他對她的所作所為,她就更不能理解了。

  其實她一早就該想到的,這一世的展暮太古怪了,與從前的他無論是作風還是對她的態度都大相逕庭,她甚至搞不清楚,一個從來對她視若無睹,棄如敝屣的人,怎麼突然對她熱情起來,甚至不顧她意願的強取豪奪……

  展暮的動作一滯,也只是半秒的時間,他繼續取出衣櫃裡的褲子往身上套。

  「什麼為什麼?」

  握著被子手一緊,滄藍坐起身,眼中溢滿了對他的不滿。

  可她的不滿並不敢當著他的面爆發出來,只是睜著一雙墨黑的大眼,憤怒的瞪著他。

  他什麼都知道,卻又一直跟她裝傻,看著她跟個小丑似得掙扎……

  展暮凝著滄藍猶如小獸般的眼神,心中一動,他的小藍就是個受到了傷害也只敢獨自躲進角落裡,連一點反擊能力也沒有的女人。

  他在心裡想著,這樣柔弱的女人,如果換做自己年輕的時候是絕對看不上眼的,那時候的他喜歡的是張婕那種既美麗又獨立的女人,就連陽光開朗的滄紅也比她強。

  可是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當他年歲漸長,閱歷加深的時候,開始發現,在家裡,如果有個女人能夠全心全意的伺候你,為你等門,洗衣做飯無微不至,那種被珍惜,被愛著的感覺,只要一旦得到了,感受到了,便再也不想失去。

  那時候的滄藍眼中就只有自己,她甚至將女人一生的幸福牽繫在他的身上,他相信,即使全世界都將他背叛,離棄,那麼也只有她一個人,會永遠留在他的身邊。

  畢竟那時候的她只有他。

  說到底他的出發點一直是為了自己,展暮這個男人陰暗自私,因為從小缺乏溫暖的關係,他想的,做的都是區別於常人的極端。

  他害怕孤獨,害怕被拋棄,所以他從小不論是做什麼都要比人強,而他也做到了,在他的努力下,無論是學業還是事業,他樣樣拔尖,什麼事,從最細微的地方都不會放過,都要做到最好……

  而他的才華,能力,也逐漸引起了滄忠信的注意……

  至於滄藍,於他一開始只是藏在心間的一簇火苗,很小很小,小的讓人近乎忽略了她的存在,可是這簇火芯卻越燒越旺,一點一點的溫暖著他陰暗的內心,就在他不知情的時候,漸漸形成了一塊他無法割捨的地方。

  然後這簇火光,在給了他足夠的溫暖,讓他對這種感覺上癮的時候,卻又猝然熄滅……

  展暮斂下唇邊的笑,目光銳利的看著她。

  他又豈是任人隨意戲耍的,是他的永遠是他的,誰也奪不走。

  滄藍被看得心裡一陣發毛,更往被中縮去,耳邊突然傳來他的輕歎:

  「我要出去一趟,你最好老實點等我回來,知道嗎?」

  「展暮,我不要留在這裡,你放我出去!」滄藍嘴裡雖然這麼喊著,可動作卻是怯生生的,她並不敢造次,只能站在自認為安全的地方,哀求著。

  她的身體忘不掉他所給予的傷害,對他這個人,本質上還是害怕的。

  「小藍,這些都是你自找的。」如果沒有四年前的出走,他相信現在的滄藍早已經是自己的妻子,而一切又將回歸原點,他們兩人會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然後生育後代……

  「給我生個孩子,我就放你出去。」他湊到她耳邊低低的說,溫熱的呼吸在耳廓上,酥酥麻麻的帶著一股濃郁的陽剛味。

  滄藍臉色刷的一聲白了,抬眸,她看著他硬朗的五官輕輕的搖了搖頭:

  「展大哥,我還不想,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生一個孩子--

  先不提她的體質,就是受|精到生產少說也要一年的時間,如果她一直懷不上,他是想把她關一輩子嗎?

  想到這滄藍是徹底的慌了:

  「求求你……不要關著我……」

  她還想去上學,想要讀書,她的未來還很長……

  「寶寶,我只要一個兒子。」他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臉,薄唇來到她的下巴處,伸出舌尖輕輕的舔舐了一會兒,而後貼著她的唇說:

  「你給我生一個,嗯?生完了我就放你出去,到時候你想去哪裡,想做什麼,只要不離開我,我都隨你,好不好?」

  展暮鎖好了窗,回到床邊拍了拍滄藍沾著淚水的小臉,扳過面前纖細的雙肩,逼著她與自己平視:

  「想吃什麼?我很快回來。」說著,他又在她唇上吮咬一陣,直到滿意了,這才把她放開。

  展暮回了一趟公司,當他看到張婕在位置上忙碌的身影時,腳步一頓。

  「展總。」張婕抬眸對他笑了笑,一身簡單的套裝,明眸皓齒,看得出她對他很有好感。

  「你怎麼在這裡。」展暮沒有忘記今天是週末。

  如今偌大的公司只剩下兩人,男的英俊的女的貌美,這種氛圍著實曖昧。

  「我手頭上還有幾件case,見沒事就回公司把它們做完。」

  張婕一邊說一邊取出櫃子上的檔案,在他面前翻開,展暮制止了她的動作:

  「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你去幫我找出上幾周的計劃書,我要拿回去處理。」

  他看著張婕修長纖細的身段,不禁想起家中那位,她們真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女人。

  不論是外貌還是性格。

  可展暮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張婕是個非常能幹的女人,這一點他一直很清楚,學歷高、長相好、知進退、識大體,他以往的助手在工作能力上沒有一個人能夠比得上她,所以當他知道她帶著簡歷到自己公司面試的時候,心中雖然詫異卻並未拒絕。

  展暮開車離開的時候心裡還尋思著,過段時間等滄藍的情緒穩定下來後就給張婕介紹個男朋友吧,也斷了那小姑娘對自己的心思,省得讓家裡那個知道了,又得跟他鬧起來。

  滄藍喜歡吃海鮮類的食品,為了討她歡心,展暮特地去公寓附近的菜市買了幾條活蹦亂跳的海魚,而後又在裡面逛了逛,等出來的時候一身西裝已經被擠得狼狽不堪。

  說起來展暮自從工作之後,就從來沒進過這種魚蛇混雜的地放,以前買菜也只是去最近的超級市場,拿了就走,如果不是為了給那小東西好好的補一補,他也不用弄得自己一身狼狽。

  想到這,展暮一路往停車位走,一路想著,這幾天一定要把她給折騰夠本了,最好盡快給他懷個兒子,一旦兩人有了孩子,他倒要看看她還能跑到哪去。

  之後展暮又去了趟超市,採買了一些日用平,這才驅車回家,等到他開了門鎖,看到滿室的狼藉時,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正要發作,便只見身後晃過一道黑影……

  他危險的瞇起眼,動作極快的躲過由後方而來的偷襲,「匡當」一聲,他去年買來用作裝飾的花瓶砸到了自己腳邊,碎成了好幾片。

  「滄藍!」

  客廳裡的傢俬用品亂七八糟的落在地上,可見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這個小丫頭做了什麼好事。

  躲在門邊的滄藍聽到他的怒吼本能的瑟縮了一下,看著空落落的手心,嚇得連話也說不出了。

  「我有沒有看錯?你剛才是想殺了我?」

  他盯著腳邊的碎片,危險的朝她靠近。

  展暮扔了手裡的提著的東西,捲起袖子逐漸拉近兩人的距離,他很生氣,自己在外頭忙活了半天,想方設法的討好,而換來的是什麼?

  見她頓時抖成了個淚人兒,他怒氣更甚:

  「你哭什麼?」

  滄藍看著掉在地上的食材,和那尾活蹦亂跳的魚,愣了愣,背脊貼上冰冷的牆壁,一時沒了反應。

  他買的都是一些她喜歡吃的東西,包括很多平時他不屑的餅乾、薯片……

  滄藍在他走後便試圖要去撬門,可是鎖死的大門又哪是她撬得的動,開了不了門她就想到打電話找外援,可是展暮家裡的電話線早已經被他切斷了,自己的手機也不懂被他放在哪裡,只能滿屋子地的去找,越是著急越是慌亂,不知不覺,展暮家裡的東西也給她翻得跟遭小偷似得。

  而沒有給她時間收拾,門外便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滄藍知道被展暮看到這裡的情景,自己鐵定是沒好果子吃的,懼於他的怒氣,情急之下便拿起擱在電視櫃旁的花瓶,躲在門後只等著在他進門的那一刻,狠狠的敲下去……

  「展大哥!」

  滄藍在他伸長了手臂,將要勾到自己的時候主動迎了上去,揪著他胸前的襯衫說:

  「你讓我打個電話跟家裡說一聲好不好,我一晚上沒有回去他們該擔心了。」

  展暮微挑眉,凝著在靠自己懷中,仰著小臉一臉討好的少女,淡淡的說:

  「你放心,滄忠信知道你在我這裡。」

  聽到這,滄藍眼中的光彩頓時黯淡下來,心裡知道是一回事,被人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她失落的垂低了眼瞼,握在他胸前的手逐漸鬆開。

  然而,突然像是想到些什麼,她又一次攀上他的肩膀說:

  「我只想跟爸爸說說話,要不了多長時間。」

  其實她在心裡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在給滄忠信打電話的時候,可以找機會報警,展暮再厲害,也總不能公開跟警方對恃,這或許是她最後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