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下午滄忠信去了一趟公司,剛進辦公室就看到坐在一旁的曲老。

  而在曲老身邊,畢恭畢敬的站著一個男人。

  他左臉橫著一條傷疤,牛高馬大的站在一旁,氣勢上硬是把人壓下去了一截。

  滄忠信微挑眉梢,走過去,等在會客廳的兩人同時也看到了他,曲老站起身笑道:

  「老滄,好久沒見了。」

  滄忠信不鹹不淡的應了聲,將目光從兩人身上抽回。

  「小李,幫我沖三杯咖啡。」話落,他又說道:「我們進屋裡談。」

  頭幾年,滄氏還未完全洗白的時候,在商業上,嘗嘗會涉及一些黑市交易,而對於曲老這個專職走私白粉的毒品商他當然不陌生。

  「老滄,這麼多年的兄弟,我也不跟你說什麼客套話了。」曲老在辦公桌前坐下,直入正題:「我今天過來就是想給我這個小輩牽個線。」

  「小輩?」滄忠信從抽屜裡取出雪茄,給曲老遞過去一根。

  「滄老,初次見面,我是沈城。」青年不卑不吭的笑道,看上去年紀不大,頂多三十來歲……

  沈城--

  滄忠信瞇起眼,仔細端詳起來人。

  這不就是前段時間在美國一連射殺五個警察,最後潛逃回國的沈城嗎。

  他忍不住皺起眉頭,對於他的事跡他略有耳聞,這個年輕人,做事魯莽不說,為人狂妄,衝動得根本就是不知死活!

  「老曲,有空咱們可以約個時間吃個飯,打打高爾夫。」他吐出嘴裡的煙圈,慢慢道:「其他的我想我幫不到你了。」

  沈城這人,滄忠信不看好,販賣毒品這行風險頗高,搞不好那就是拿命去搏的買賣。

  沈城的貨主要來源於金山角,貨的純度極高,在價錢上自然不便宜,只是大批量的貨物,沒點渠道不好運輸。

  滄忠信只聽聞前段時間,他與何氏合作過幾次,將大批量的毒品進行海陸,運輸回國,剛開始幾回還算順利,後來俄羅斯加大海防力度,沈城的貨頻頻出事,最後只能另謀他陸。

  「我知道滄氏最近要運回一批名酒,並且滄老與海關處的關係不錯,這個是見面禮,我希望您能再考慮考慮。」

  滄忠信垂眸,掃了眼平鋪在桌子上的支票,這份見面禮,價值五千萬--

  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滄藍的肚子也一日比一日大。

  而到了孕後期,一些浮腫、尿頻、易疲勞的症狀也一一在滄藍身上體現,並有越演越烈情況。

  每天夜裡,展暮總是被滄藍的哭聲吵醒,這丫頭傻乎乎的,挺著個大肚子嚷嚷著難受,卻又說不清哪裡難受,讓他也跟個傻帽似的,急的大半夜抱起她就往醫院趕,末了還要被醫生罵一頓。

  這一來二去的他也積攢了一些經驗,夜裡滄藍一嚷嚷他就爬起來給她做全身按摩,從手到腳,直把她按舒服了,終於能睡了,他依然沒停。

  展暮從來沒想過,他會為了一個女人做到這種地步,特別是在滄藍孕後期的時候,他班也不上了,整日整日跟在她身邊,每天抱著她的肚子數胎動,做胎教,按摩,洗澡,洗衣做飯,任勞任的怨羨煞旁人。

  「叔,劉姨呢?」

  展暮掀開鍋蓋,攪拌鍋裡的老火湯,八個月正是胎兒的生長期,而滄藍最近胃口不好,很多東西都吃不下,為了一大一小的健康,他只能找來食譜,用著當年備考的拼勁,一有時間就鑽研廚藝,想著法子給她弄吃的。

  熄了火,他轉過身一臉無奈的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劉姨回鄉下,以後都不能過來了。」

  滄藍在門口動了動,扶著牆應了聲:「哦。」而後慢吞吞的往沙發處挪。

  展暮看著她的背影,突然陷入沉思。

  最近滄藍的記憶力漸漸變差,很多事在詢問過後,隔了幾天又給忘了個乾淨。

  為這事,他曾經將她帶到醫院做檢查,卻又什麼都查不出來。

  伸手下意識的將爐灶上的火打開,展暮一邊攪拌鍋裡的湯水,一邊暗忖著,他是不是不應該讓她太早懷上,或許等過段時間,她的病情變得更穩定的時候,兩人再要個孩子也不遲。

  畢竟他們還年輕,一切都不需要操之過急……可是,展暮臉色突然變得凝重,他做夢都想要一個屬於兩人的孩子,滄藍對他的態度過於模糊,即便是已經癡傻的小藍,也從未對他說過「愛」。

  他不知道她對他的感情算什麼,難道只因為他比其他人要好,所以她對他產生了依賴感嗎?

  展暮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目光在觸及沙發上的滄藍時,他眸中閃過一抹暗沉,請容許他自私一次,他想要一個屬於兩人的孩子,一旦有了孩子,那麼這輩子無論是清醒的滄藍,亦或是傻掉的小藍,都再也無法將他撇清。

  他急需要一根線,一根堅不可摧的線,困住她,還有他。

  懷孕八個月的滄藍,胃口一直不好,醫生只說是因為胎兒頂住了母親胃部的關係,這些症狀很正常,讓他這個准爸爸,不要太擔心。

  看著日漸消瘦的滄藍,展暮怎能不擔心,她胃口不好,精神不濟,連最喜歡的散步,也不去了,展暮不讓她長時間的睡在床上,她就躺沙發裡,有時候動都不動的,一趟就是一天。

  「喝點湯。」他把鍋裡的老火湯舀出來,特意等到溫度降低了,才餵給她。

  滄藍嘟著嘴,懶懶的翻個身沒理他。

  「乖,吃點。」他不依不饒的湊過去,低聲下氣的哄道:「小藍乖,就吃一點。」

  滄藍摸了摸肚子搖頭:「不餓。」

  「不餓也吃點。」

  見他態度強硬,滄藍只能勉強的張了張嘴,喝了兩口就不肯再吃了。

  展暮收回碗,倒是沒有強迫她喝光,只是暗自算了下時間,一小時後再餵一次。

  剛回過身,就看到滄藍在沙發上熟睡的身影,女孩的頭髮已經長過了肩膀,平躺在坐墊上,她睡得很甜,一頭黑髮沿著沙發邊緣垂落,偶爾一陣清風吹來,幾根髮絲在頰上撩撥,更襯得她的臉蛋益發的白皙,恬靜。

  展暮伸出手,在她圓滾滾的肚子上來回撫摸,並將臉貼上去,感受著腹中的胎動。

  他並不是初為人父,可如今懷孕的是滄藍,是他擱在心中想要疼一輩子的女人,而這個女人正為他懷有身孕,將要與他生兒育女度過一生,那種感覺自然不同。

  他心裡激動,還有幾周滄藍就要到預產期,到時候他一定會親自替嬰兒剪斷臍帶,迎接這個新生命的到來。

  躺在沙發上的滄藍並不知道他的心思,這幾個月來,她沒有一天是睡得好的,渾身疲乏,卻又怎麼也睡不著,這會兒難得能睡個好覺,自然不會去理會那麼多。

  畢竟她的想法很簡單,叔去哪,她就去哪,叔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只因她清楚的知道,他永遠也不會傷害她。

  或許正是應了那個道理:越是單純,越是幸福。

  然而這個溫馨的午後,卻被滄忠信的一通來電打斷。

  滄忠信在電話中沒有明說,只是讓他去公司一趟,有些事需要他本人做處理。

  展暮掛了電話後,看著沙發上熟睡的滄藍。

  他不放心將她一個人留在家裡,只能將她拍醒,最後滄藍只能不情不願的換好衣服,跟他上了車。

  張婕今天沒來上班,展暮掃了眼空著的位置,扶著滄藍進了辦公室。

  滄藍靠著他的手臂,一副沒睡夠的模樣,等到展暮將她放進辦公室的沙發時,一沾枕頭就又瞇著眼睡著了。

  展暮笑著把她拍醒,見她一臉的不高興,他親暱的咬了咬她的紅唇,說道:「你乖乖在這裡呆著,不准亂跑知道嗎?」

  「唔。」滄藍不耐煩的推開他的臉。

  「等我回來,嗯?」

  揮出去的手被人握緊,滄藍吱吱嗚嗚的點頭:

  「煩……煩人,我要睡……睏……你走開……」隨著肚子越來越鼓,這丫頭的脾氣也益發的壞了起來。

  展暮寵溺的捏捏她的臉,又在她身上蹭了好一會,直把她逗得快哭了,才起身離開。

  「乖乖等我,不許亂跑。」臨走前,他不放心的說。

  滄藍扭過頭,裝作沒聽見,打了個呵欠罵道:

  「叔……真煩……」

  展暮笑出聲,心情極好的替她帶上門,回過身又是一臉的凝重。

  滄忠信在辦公室裡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展暮

  一看到他,他便從抽屜裡抽出一張合同書。

  「你簽一下字。」

  展暮接過來一看,面色頓時一沉:「滄伯,這是什麼。」

  滄忠信瞇起眼:「你不識字?」

  展暮抬眸與他直視:「滄伯,沈城不是什麼善茬,與他合作本身就不是個明智的選擇,況且在前段日子,何氏……」

  「沈城是什麼人我很清楚。」斷了展暮的話,滄忠信娓娓道來:「況且這次與他合作的人是你,一切都與滄氏無關。」

  展暮快速的在合同書上掃了一遍。

  看完後他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滄忠信這隻老狐狸,胃口是越來越大,既想吞吃沈城所給的20%的分成,又不願承擔任何風險。

  何氏在幾個月前曾與沈城進行過幾次合作,開頭幾次尚且順利,後來出了事,沈城跑了,留下何氏的老總。

  這事算是證據確鑿的,花再多錢也蓋不過去。

  「滄伯,你這是要拿我當替死鬼啊。」展暮也不跟他拐彎抹角:「如果我不簽,會怎樣?」

  滄忠信輕哼了聲,大方的承認:「你幫我把這一票給做了,回頭我就放你走,到時你要帶著滄藍去哪,我一律不會過問。」

  展暮想起一年前,為了得到滄藍而簽下的二十年賣身契,沉默一陣後,他將手裡的合同放回桌上,突然說道:

  「除了滄氏我能去哪?」

  滄忠信怕是誤會了他的意思。

  展暮笑道:「合同--我不會簽,滄伯,如果你對我不滿大可將我辭退,我展暮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可也有底線,你對我有恩,那麼我這輩子都不會背叛滄氏,可毒品這種東西,我不能碰,您也不希望您未來的外孫有什麼差錯才是。」

  滄忠信一愣,突然想起來自己妻子,也是因為他,才死在了手術台上。

  當展暮碰觸到門把手時,滄忠信在他身後說道。

  「暮仔,你變了。」

  如果是幾年前的展暮,滄忠信想,他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並且會吃得更多,更狠!

  展暮腳步一頓,停下了步伐,卻沒有回話。

  滄忠信沉默良久,收回了桌子上的合同,他突然開口道:

  「剛才沈城提出要找你敘舊,我讓秘書把他帶過去了。」

  展暮皺起眉:「他走了多久?」

  滄忠信掏出腕表查看:「就在你進來的前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