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哪個人沒有遺憾藏心底,不如讓它永遠是秘密

辦公室裡,凌雲觀察著蘇眉和司亮足足兩分鐘的對望,眼角眉梢中都流露出了一種複雜的情緒,他也非常識趣,沒打招呼就閃出了辦公室。

蘇眉故意裝作忙於工作無暇理會司亮的樣子,低著頭,心卻跳得極快。司亮倒很冷靜,坐到了蘇眉的對面,擺弄起了她桌上的小擺設。

蘇眉實在是做不到若無其人地工作,只好抬頭來應付這個她遲早要面對的問題:「找我有事?」

「我來看看我的學生為什麼無故逃課了這麼多天?」司亮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要是沒什麼正經事,我想把她抓回去繼續上課。」

蘇眉有些心虛:「這幾天工作忙。」

「你們這兒都快荒無人煙了,你忙什麼呀?」司亮倒也不客氣,一下子就把公司的近況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

蘇眉覺得「工作忙」實在也不是一個很好的借口,只能繼續裝傻充愣:「都走了這麼多人了,事情當然得我自己做。」

「那你現在做完了嗎?」司亮接著問,「做完了現在就走,有人要聽你彈琴。」

「誰啊?」蘇眉問。

司亮二話不說地拉起蘇眉走出了辦公室,還不等她反應,已把她拉進了大廈的電梯。

「到底是誰?」司亮的故作神秘讓蘇眉很緊張。

「到了你就知道了。」

「去哪兒?」

「到了你就知道了。」

蘇眉:「……」

「反正你什麼都別問,到了你就知道了。」

司亮把蘇眉「押」上了車,幫她繫上了安全帶,一路上無論蘇眉怎麼發問,他都是三緘其口,而且蘇眉可以很明顯地發現,他開的這條路不是去練習室的。

「喂,你再不說我可就跳車了。」蘇眉被司亮的沉默給逼急了,不知道為什麼一遇到司亮,蘇眉的冷靜也變得岌岌可危。

司亮微笑著說:「車門都鎖上了,你怎麼跳車,笨。」

蘇眉氣得說不出話來。

司亮安撫著蘇眉的情緒:「你放心,怎麼說我都即將是一個影視公司的老總了,怎麼可能做一些坑蒙拐騙的事情呢?你安心地坐一會兒,下了高架就到了。」

蘇眉只好認輸,現在無論如何都是逼問不出來什麼情況了,她只能任由著司亮駕著車在這條完全陌生的道路上行駛著。

漸漸地,蘇眉有些犯困,許是多日心事重重,閉上眼就是自己和司亮親吻的身影,偶爾還會被易雲峰的一臉怒氣所驚醒,驚魂未定的蘇眉連續幾晚都沒怎麼好好睡。司亮的車技很好,很快,蘇眉便在車上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司亮突然叫醒了蘇眉。

蘇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眼前出現的竟是一幢維多利亞式的別墅。

「這是哪兒?」蘇眉還沒完全適應清醒的狀況。

司亮熄火下車,紳士地為蘇眉打開車門,說道:「我家。」

蘇眉這才完全清醒,司亮居然把她帶到了他自己的家裡,而且司亮的家竟然是如此的豪華。不過令蘇眉驚訝的還遠不止這些,在司亮打開房門的那一霎那,蘇眉才是真的震驚了。碩大的水晶吊燈,復古的設計,讓客廳顯得高雅卻不入俗套。左手邊是蜿蜒曲折的旋轉式樓梯,樓梯的一側隱約可見的歐洲中世紀風格浮雕讓人有一種英式古堡的錯覺。走進客廳,右手邊是一個純歐洲風格的壁爐,雖然能看出只是一件裝飾,但是也足以讓這間房子更具特色。蘇眉的腳下像是不聽使喚似的,情不自禁地想去瀏覽房子的每一個角落,司亮只是微笑著跟在了她的後面,沉浸在她的享受之中。

「這真的是你家?」蘇眉不可思議地問著,這明明就是一個歐洲公爵的家,這讓從小沉迷於傲慢與偏見的蘇眉不禁聯想,眼前的這個男的是不是就是她的Mr Darcy。

「嗯哼。」司亮走到靠近廚房左邊的酒吧檯,熟練地取出兩個酒杯,倒了兩杯威士忌,其中一杯遞給了蘇眉,「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喝一杯才比較應景。」

蘇眉接過酒杯,她突然覺得此刻如果配上古典舞曲,此情此景就將更加完美,此時的她早已忘記自己是被拐騙來的這個事實了。

「沒想到。」蘇眉的驚訝只能用這三個字來形容。

「沒想到什麼?沒想到我竟然有這麼大的房子,還是沒想到我居然能有這麼好的品位?」司亮問,不過很快他就自己回答了,「如果是問我前者,那就有一段很長的歷史,得從我怎麼做模特,怎麼入股環城,怎麼投資說起,這麼俗氣的故事我想你現在也沒興趣聽。如果你問的是後者,那我只能說,品位是與生俱來的,互相欣賞也是一種默契。」司亮故意意有所指,他喜歡自己的作品被人欣賞的感覺,更喜歡自己的作品被自己喜歡的女人欣賞的感覺。

蘇眉喝了一口威士忌,顯然比她喝慣的紅酒要嗆人得多,她皺起了眉頭:「看來這方面,我們沒法互相欣賞。」

司亮笑著拿過了她的酒杯,為她換了一杯清水:「喝酒也要看心情,今天心情好,應該喝紅酒。」

蘇眉擺擺頭:「大白天的,還是不喝酒了吧。」

司亮說:「好,聽你的。」

「我有個問題。」蘇眉顰眉道,「這是你第幾次帶女人來這裡,又是第幾次和別人能用上互相欣賞這個詞?」

司亮有些竊喜地說:「如果你這話是帶酸味的,我會更樂意回答。」

蘇眉不屑地說:「是不是你對所有女人都這麼自信?」

「是啊,我對所有女人都自信,不過,對你我更加自信。」司亮又一次湊近了蘇眉,「我自信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

蘇眉對司亮的靠近已經有了警惕,她下意識地後退,正巧撞在了身後的沙發上,一個重心不穩便向後仰去,司亮迅速伸手,拉住了她,誰知蘇眉驚嚇中手一鬆,杯子應聲落地,滿滿的一杯水頓時潑灑在了她的衣服上。

司亮慌張地拿著紙巾擦拭著蘇眉的上衣,雖然是初秋,蘇眉也只是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衣,一下子浸濕了水未免有些尷尬。

「我拿件衣服給你換吧。」司亮不好意思地說。

「你家有我穿的衣服嗎?」蘇眉問。

司亮這才意識到,全家只有他和小六月,哪有蘇眉能穿的衣服,但是面對蘇眉濕透的上半身,他也只能艱難移開視線,「我找件我的襯衫給你換上吧。」

看著狼狽的自己,蘇眉只能勉強同意,她跟著司亮上了樓,二樓是主臥和小六月的房間,此時的小六月正在午睡,司亮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想讓他們的聲音盡量不要打擾到女兒的美夢。

蘇眉跟著司亮進了主臥,寬敞的主臥裝潢顯然沒有客廳如此複雜,不過簡單之中也不乏別緻,白色的主色調配搭上淺灰色的傢俱,主人頓時給人一種成熟男人魅力的感覺。司亮走近衣帽間,作為模特的他,衣服可不比女人少。井井有條的衣帽間分門別類地放置著他所有的衣服,他從右側的一個櫃子裡找出了一件白色的襯衫遞給了蘇眉:「你去洗手間換了吧。」

蘇眉接過襯衣,走進了一旁的洗手間,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了許久,暗自感歎,為什麼每次遇見司亮都會有一些意料之外的狀況發生,並且每次的意外都會讓她記憶深刻。

門外的司亮輕敲著門:「我在樓下等你。你的衣服就晾在旁邊的自動衣架上吧,一會兒就會幹的。」

蘇眉輕輕地嗯了一聲,迅速換下了自己的衣服,司亮的別墅全天控溫,看這樣子,衣服的確馬上就會幹。蘇眉穿上了司亮的襯衫,說實話,這件衣服簡直和司亮的房子一樣大得離譜。司亮的身高接近一米九,比蘇眉整整高出了二十公分,這件襯衫幾乎長到蘇眉的膝蓋,袖口也長出了不少,不過精緻的袖口讓蘇眉都不忍心捲起袖管,她又照了照鏡子,自己簡直就像一個唱戲的。

蘇眉走出洗手間,環視起了司亮的臥室,作為一個男人的房間,已經算是出奇的整潔了。走出去,二樓也有個不小的休息廳,四周佈滿了照片牆,這引起了蘇眉的興趣,她走近一看,只有小部分是司亮走秀的照片,其餘都是他和小六月的合照,看著兩張幸福的笑臉,蘇眉知道,小六月的這聲「爸爸」並不只是出於口,而是源於心。

「你在看什麼?」司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了蘇眉的身後。

蘇眉顯然被嚇了一跳,轉身說:「看看你的照片。」

司亮不禁打量蘇眉這一完全不合身的衣著,忍了很久還是笑了出來:「原來我的襯衫穿在女人身上也這麼……特別。」

蘇眉的臉微紅:「太大了。」

司亮伸出手,靠過去,蘇眉緊張地下意識地避開,司亮無可奈何地微笑,將蘇眉雙手的袖口往上捲起:「這樣好一點,不然真以為你是唱戲的。」

他的手背不經意地劃過蘇眉的手臂,蘇眉頓時感覺全身一陣酥麻,那個揮之不去的吻又一次浮現在了眼前,她猛然一抽手,低頭說:「我自己來。」

此時,小六月的房間突然傳出了聲音,司亮似乎很敏感,條件反射地衝進了她的房間,蘇眉不知發生了什麼,也走了進去。

原來是小六月被兩人的聲音給吵醒了,正揉著眼睛在司亮的懷裡撒嬌,看著她動來動去的小身體,蘇眉突然覺得心情好了不少。

「媽媽……哦,不對,蘇眉姐姐。」小六月在司亮嚴厲的目光下突然改口,這倒讓蘇眉有些不適應,走上前問:「怎麼叫我蘇眉姐姐了?」

小六月奶聲奶氣地說:「爸爸說了,不能叫你媽媽,你會不開心。還有不能叫你摩天輪姐姐,這沒禮貌,只能叫你蘇眉姐姐。」

蘇眉看著司亮,司亮解釋道:「我教了好久,她才肯改口的。」

「蘇眉姐姐,你是來彈吉他給我聽的嗎?」小六月像是突然恢復了正常的思維,驚喜地問。

蘇眉這才想起來她今天被拐騙來的原因,她問司亮:「是小六月要聽我彈吉他?」

「嗯,上次我無意間說起你在跟我學吉他,她就吵嚷著要聽。」司亮解釋,「我拿她沒辦法,只好把你給請來了。」

這個「請」用得可不準確,確切地說,蘇眉是被他「架」來的。

「小六月,姐姐彈的不好。」蘇眉怕小六月失望,加上最近疏於練習,怕是連原來那段曲子都記不完整了。

小六月的頭像是撥浪鼓似得搖擺:「不會,不會。爸爸說你彈得可好了,快要超過他了。我爸爸彈吉他可好聽了,你一定彈得和他一樣好。」

蘇眉瞪了司亮一眼,這個司亮,怎麼盡在女兒面前說這些違背事實的話,這下她可是真的騎虎難下了。

司亮抱起小六月:「那我們現在去琴房好嗎?」

「琴房?」蘇眉沒想到,司亮的家居然連琴房都有。

司亮抱著小六月走上了三樓,蘇眉緊跟其後,三樓不像二樓,沒有所謂的休息廳,只有左右兩道較大的門,司亮輕輕地推開了左邊的一扇門。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首先進入了蘇眉的視線,小六月興奮地掙脫了司亮的懷抱,走到鋼琴前,有模有樣地彈了起來。

「這是小六月最喜歡的。」司亮看著鋼琴前的小六月驕傲地說,「去年她說想學鋼琴,原本只是買了哄她高興的,誰知道小丫頭真像她的媽媽,做事有始有終,一直學到了現在。」

雖然小六月彈的只是簡單的練習曲,但還是博得了蘇眉和司亮的掌聲,她像個小演奏家似的起身,朝著兩人鞠了躬,惹得司亮和蘇眉捧腹大笑。

「蘇眉姐姐,你來。」小六月上來拉著蘇眉走向鋼琴的後面,打開一個簡單的壁櫥,裡面居然藏有各式各樣的樂器,小提琴,長號,薩克斯風等等,應有盡有。

「這些樂器難道你都會彈奏?」蘇眉轉身問司亮,司亮搖頭:「當然不是,除了吉他,其他都是我附庸風雅,為了琴房的名字名副其實而買回來的。」

小六月用力地指了指裡面的那把吉他,那正是蘇眉一直用的那把,她取出了這把吉他,附身問小六月:「你真的想聽嗎?」

小六月拚命地點頭:「想!」

蘇眉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坐上了一旁的琴凳,面前的譜架上居然還是她練的那首曲子的曲譜,司亮朝著蘇眉豎了豎大拇指,鼓勵她開始彈奏。

蘇眉深吸一口氣,開始了自己的「演出」。蘇眉時而皺眉,時而輕鬆,時而微笑,時而苦笑,這一顰一笑間都牽動著司亮無數的思緒,曾幾何時,小六月的媽媽也是這樣,坐在一旁擺弄著司亮的吉他,生疏地演繹著一首一首曲子,只是希望讓壓力中的弟弟能夠輕鬆一笑。

一曲彈罷,小六月先是興奮地鼓起掌來,並且拉著司亮的衣袖說:「爸爸,蘇眉姐姐彈的真好,對嗎?」

司亮從回憶中抽身,看著小六月,再看看蘇眉,肯定地說:「嗯,彈得很好,和爸爸一樣好。」

蘇眉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將吉他斜靠在一邊,走到司亮身邊說:「你可別教壞小孩子的價值觀,這也能叫好?」

「彈的好不好是觀眾聽的,不是你自己評價的。有時候,好的不是琴技,是那份心。」司亮若有所思,「你想彈給誰聽,那個人感受到了你的那份心意,那你彈得就是最完美的。」

蘇眉被司亮說動:「真的?」

「嗯。」司亮點頭,「想聽故事嗎?」

「好。」

司亮將小六月放下,說:「乖女兒,爸爸和蘇眉姐姐想再聽你彈一遍剛才的曲子好嗎?」聽到有演出的機會,小六月激動地點頭,跑向了鋼琴,很快便彈了起來。

在小六月的鋼琴聲中,司亮向蘇眉回憶起了和姐姐的生活:「那時候我剛剛出道,工作並不是很多,有一陣子國內的男模界競爭也很激烈,我最多一次,試過整整半年沒有接到工作。那時候我很失落,不知道自己選的這條路到底對不對?同時我又很擔心,因為我姐姐,也就是小六月的媽媽為了維持家裡的日常生活,一個人要打兩份工。其實,那時候我有想過要放棄的,真的,對一個男人而言,事業的失敗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蘇眉突然想到了易雲峰,現在他的狀況似乎和當年的司亮很像:「那後來呢?」

司亮繼續回憶:「後來有一次,因為工作的關係,我和經紀人起了衝突,一怒之下就離開了他。本來就不太出名,現在還沒有了經紀人,你覺得那時候的我是不是已經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了?」

蘇眉沒有回答,司亮的苦笑讓她開始有些心疼這個男人,原來所有的成功背後,免不了都會有心酸和苦楚。

「那時候,我整個人的狀態就很頹,夜夜喝酒,不務正業。姐姐擔心我,可是她不瞭解我的工作,也沒法幫我,於是她就想了個辦法。」

「什麼辦法?」

司亮指了指一旁的吉他:「她和你現在一樣,去找了一個老師學吉他。」

「啊?」蘇眉不敢相信,命運有時候真的會複製,只是形式不一樣而已。

「她不像你,她一點基礎都沒有,簡直就是從零開始,我也不知道她學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拿出了我畢業時的這把吉他,彈了一首我畢業那年曾經給她彈過的曲子。」司亮的聲音開始有些沙啞,他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繼續說,「她彈得和你一樣,指法不對,音準不對,節奏不對。但是我覺得那是我聽過最完美的吉他演奏,真的,特別好聽。」

司亮的聲音變得很輕,在小六月的鋼琴聲中,這樣的聲音變得蒼涼而無力,蘇眉伸手搭在了司亮緊緊握拳的手上,想用自己的手心的溫暖來緩解他的情緒。這不是司亮第一次和蘇眉分享自己的過去,在蘇眉心裡,司亮的每一次訴說,都能讓人重新審視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心有著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故事。

司亮的故事說完了,小六月也順利彈完了整首曲子,她依舊鞠躬謝幕,她用她稚嫩的童聲化解了司亮所有的痛苦,也正因為有小六月的存在,讓司亮覺得,也許回憶不都是不堪回首的。

「好了,說了這麼多,就是想告訴你,」司亮恢復了正常的語氣,「所以你根本不用在意自己到底彈得好不好,只需要去想你的這份心意易雲峰能不能感受到。」

司亮的話讓蘇眉安心又擔心。安心的是自己再也不用單純地糾結於彈奏技巧,擔心的是,蘇眉開始變得不自信,自己究竟是不是那個能真正走進易雲峰心裡的女人呢?

「如果我是易雲峰,你一定是那個可以讓我忘記所有痛苦的女人。」司亮像是看穿了蘇眉的心思,「我從來都不羨慕誰,現在我倒是有些羨慕他,因為他的身邊有你。」

蘇眉和司亮之間多了一份奇妙的感覺,像是一種共鳴,蘇眉總覺得這像是一場時間和空間的錯位,原本是兩條平行線上的事件,卻奇跡般地在這個空間裡相交匯,形成了另一個讓人回味的故事,而司亮,卻成了這兩個故事共同的男主角,只不過,在那個故事裡,司亮失去了姐姐,成為了悲劇人物,而在這個故事裡,蘇眉不願也不敢去想,他們彼此的結局究竟會是怎麼樣。

許思思的電影順利開拍,娛樂圈就是這麼善忘,在宣傳團隊花了大功夫洗白之後,許思思和余偉的那段緋聞似乎已經變得不這麼重要,只有易雲峰在這場風暴中無辜成為了炮灰,真正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在經過了幾番掙扎之後,易雲峰的經紀公司終於決定暫停一半的業務,唯一的藝人凌雲的工作也只是象徵意義上地維護著公司的形象。看似一場轟轟烈烈的娛樂事件,其實來來去去也只不過是大半個月的時間,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灘上,這種看似無厘頭的定律,在娛樂圈卻成為了一種令人無奈的「潛規則」。

易雲峰的心情也在逐漸平復,對於自己沒落的形象以及公司在這場暴風雨中的一蹶不振,顯然並沒有給他帶來過大的衝擊。只是,那些難以癒合的傷口還是存在於心口。

解鈴還須繫鈴人,但是往往繫鈴人還能充當著往傷口上撒鹽的角色。這次拿著一把鹽,大搖大擺地走進易雲峰家的人,依舊是許思思。

許思思瞭解易雲峰,他的認真和執著是他的魅力所在,同時也會是他最致命的弱點。抓住男人的弱點,尤其是抓住曾經愛過自己的男人的弱點,是許思思最拿手的好戲。

許思思堂而皇之地開門進來,將自己曾經遺留在這個屋子裡的點點滴滴收拾好,其實這些非生活的必需品,她又何須在這麼敏感的時候上門,不過這個如此完美的時機,許思思怎麼能錯過?

易雲峰並沒有對她的到來做出過多的反應,他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無論許思思如何的製造「噪音」,他還是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鑰匙還給你。」許思思瀟灑地將鑰匙放在門口的櫃子上。易雲峰還是沒反應,沒有達到目的的許思思站在門口繼續說,「不知道為什麼,以前覺得這串鑰匙對我很重要,我很害怕有一天你會從我手裡收回它,但是沒想到,原來自己親身把鑰匙還給你的感覺是這麼好。」

易雲峰放下遙控器,走到了許思思的身邊,拿起了那串鑰匙:「說完了嗎,你可以走了。」

許思思微微揚起一邊的嘴角:「好像從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你,原來以前執著地一切,現在想想都這麼的不值得。」

易雲峰盡量沉住氣:「說得對,原來在乎一個不值得自己在乎的人的感覺,是這麼的不值得。」

許思思放下手中的東西:「在乎?你真的在乎過我嗎?」

「如果我的在乎現在換來的只是你這個問題,那麼就像我剛才所說的,不值得。」易雲峰提起許思思的東西放到門口,「你東西拿好了,要說的話也都說完了,現在可以走了吧?」

「易雲峰!」許思思似乎還沒罷休,「為什麼?為什麼你對我態度永遠就不能像對蘇眉一樣?!」

「不要什麼事情都扯到蘇眉頭上!」

許思思指著鑰匙:「就像這串鑰匙,我相信我不是第一個拿到的女人,而且我也相信,下一個拿到她的女人一定會因為有同一個女人跟他們一樣擁有這串鑰匙而忿忿不平!」

「我不認為蘇眉拿著這裡的鑰匙有任何的問題,不要把我和你之間的問題指向蘇眉。」易雲峰說得理直氣壯。

「沒有問題?你真的覺得一個女人擁有一個男人家的鑰匙沒有問題嗎?」許思思說,「你又覺得蘇眉能在你這間屋子自出自入真的沒有任何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我和蘇眉這麼多年的朋友!」

「那我是你的女朋友啊!你知道,在自己的男朋友心裡,永遠住了一個忘不掉的好朋友的那種感覺是什麼樣的嗎?」許思思越說越激動,「你不覺得有問題,但是你能保證蘇眉沒問題嗎?又或者,根本你和她都知道有問題,只是大家都在逃避。」

易雲峰指著家裡的客廳:「我逃避問題?自從你說了我和蘇眉的關係之後,我為了我和你之間的關係,換掉了家裡所有的擺設,全部按照你的喜好來弄,如果我和蘇眉之間真的有問題,我憑什麼換了她喜歡的一切?」

「好,總算承認了吧,原來的一切都是蘇眉喜歡的是嗎?我的出現只是代替了你心裡不敢面對蘇眉的那一部分,我的存在也只是為了讓你自欺欺人,騙蘇眉騙自己,你跟她之間一點問題都沒有!」

「你簡直不可理喻,是你破壞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是你為了事業從頭開始就選擇了欺騙,事到如今,你居然還能找出這麼多借口來怪別人。」

許思思沒有否認:「是,我承認,我靠近你是有目的,但是在這圈子裡,誰是沒有目的地做事做人,但是你捫心自問,我對你真的只有虛情假意嗎?」

易雲峰不置可否:「這個問題根本沒有意義。」

「但是越接近你的生活,越靠近你的內心,我就發現,我根本無法融入你的內心,因為你的這裡早就有人。」許思思指著易雲峰的胸口,「蘇眉,是蘇眉,永遠都是蘇眉。」

易雲峰被許思思說得無從辯解,不過許思思似乎還沒說夠:「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做這麼多事趕走蘇眉?就真的只是為了我的事業嗎?我承認,我害怕,我覺得她是我的一個威脅。無論是工作亦或是感情,她從來就站在了我和你之間,我知道,總有一天她一定會搶走我辛辛苦苦得來的一切。」

易雲峰打斷許思思:「但是你知道嗎?現在摧毀一切的人不是別人,是你自己。」

「你覺得我們之間的問題,你和蘇眉就不需要負上一點責任嗎?」許思思突然苦笑了起來,「女人的直覺真的很準,自從你上次跟我說你恐高不願意陪我坐摩天輪開始,我就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根本就已經無法解決了。」

「什麼摩天輪,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易雲峰,到了現在,你還想騙我?還是你還想繼續騙自己?全世界都知道你有恐高症,只有蘇眉不知道,也只有她天真地以為和你一起坐摩天輪是一件最理所應當的事情。」

易雲峰再也聽不下去:「夠了,我沒心情聽你說這些話,你走吧。」

「被我說中了?好,你不想聽,我就去找蘇眉,我要讓她知道,你們將所有的責任都歸結到我的頭上,是多麼的不公平!」許思思越說越激動,開門準備離開,易雲峰卻突然伸手拉住了許思思:「不許去找蘇眉。」

「怎麼?不捨得?易雲峰!沒想到這個時候你想的還是蘇眉!」

「整件事情和她沒有關係,有問題我和你自己解決。」

「沒問題,從這一刻開始,什麼問題都沒有了!易雲峰,我們徹底結束了!但是你要知道,摧毀一切的那個人不是我,是你自己!」說著,許思思猛地打來房門,衝了出去,卻和門外的蘇眉撞個正著。

蘇眉呆呆地站在門口,看著面紅耳赤的許思思以及一臉不知所措的易雲峰。許思思也沒想到蘇眉就站在門外,一時間也沒有了剛才的氣勢。

蘇眉卻在一陣慌亂中首先反應了過來,她看著許思思緩緩地說道:「你有話和我說是嗎?」

許思思一時語塞,居然轉身看向易雲峰,易雲峰故意轉開視線,以免和許思思的正面對視。蘇眉見許思思沒反應,繼續說:「怎麼了?如果你沒話跟我說,那就輪到我說了。」

蘇眉緩了緩語氣,說道:「你和易雲峰之間誰對誰錯,我無權過問,但是我作為你曾經的經紀人,以及易雲峰的朋友,我有權說,即使全世界都責怪易雲峰,但是唯獨是你,沒資格。」

許思思被蘇眉的氣勢嚇到,後退了幾步。蘇眉則跟著又說道:「但是,如果將所有問題都推到易雲峰和我的身上,能稍稍緩解你的內疚,我和雲峰也不會介意。」

「蘇眉,你以為你這樣的態度就能掩飾你的內心嗎?我們都是女人,你敢承認你心裡對易雲峰一點感情都沒有?」

「我有!」蘇眉突然提高了音調,又一次從氣場上壓倒了原本還理直氣壯的許思思,「我從來沒有否認過,我喜歡易雲峰。」

「那你……這是承認了?」對於蘇眉的坦誠,許思思倒是一下子沒了方寸,身後的易雲峰更是愣在了原地。

蘇眉卻若無其事地對著許思思說:「我喜歡易雲峰,從我認識他的第一天就喜歡上他。但是我知道,喜歡一個人不是自私地佔有,所以我選擇留在了他的身邊,但是由始至終雲峰都不知道。」

許思思說:「你以為你現在這麼說我就會相信嗎?」

「我不需要你相信我,即使你現在相信了,對於你和易雲峰之間也沒有任何意義。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摧毀一切的不是雲峰,而是你。」

碰見了蘇眉,許思思永遠就是個失敗者,原本的示威攤牌到最後還是落荒而逃,蘇眉就是有這個本事,即使出師未捷,也有能力反敗為勝。

不過,是人就會有弱點,是女人,就更會有弱點。待到許思思走後,蘇眉就只能單獨面對著她的弱點了。剛才一時氣憤的「承認」現在卻成了四目相對時的尷尬。

「剛才……」易雲峰從來沒想過,和蘇眉之間的對話,也會變得這麼的難以啟齒,「你在外面多久了?」

蘇眉知道易雲峰的問題意有所指:「正好聽到最關鍵的那段。」

「其實……許思思的話……」易雲峰想要解釋,又好像無從開口。

蘇眉笑著說:「我總算知道為什麼每次坐到摩天輪的上面,你就要玩什麼閉眼倒數十下看燈的把戲了。原來有人怕自己嚇得發抖的糗樣被我看到呢!」

易雲峰不好意思地笑著低下了頭,小把戲被蘇眉拆穿的他居然還有些臉紅。

「我應該早就想到,你每次都不肯接古裝戲,肯定是有問題的。」蘇眉說,「不過,我還真沒想到,問題是在這裡。」

易雲峰說:「那你剛才跟許思思說得那些……」

「哪些?」

「就是那些話,說你那個什麼我的話。」

「嘿,你別自我感覺這麼好行不行,不是為了罵走那個許思思,我還懶得編這些呢!」蘇眉說。

易雲峰的心沉了一下,說不出是安心亦是失落:「哦,原來是這樣。」

「你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你心裡是希望我這些話是真的還是假的呢?」蘇眉開玩笑地說。

「我……」易雲峰欲言又止,很快便被蘇眉打住:「行了,和你開玩笑的,你還認真了。」蘇眉轉過身去,調整了一下情緒說:「喂,休息夠了吧,準備什麼時候開始工作?」

「你這才是真的跟我開玩笑吧,我還有工作接嗎?」

「怎麼沒有,只要你重新振作,時時刻刻有工作等著你。」

「不愧是金牌經紀人,現在我什麼環境,我看也只有你敢說這個話了。」

「那你現在準備怎麼樣呢?」蘇眉看著易雲峰還是毫無鬥志的樣子,「繼續窩在家裡,準備做宅男嗎?看你的年紀也過了吧。」

易雲峰無奈地笑笑,隨意地拿起桌上的雜誌,蜷在沙發上看了起來,蘇眉能看出,在易雲峰的眼底,還是有著一層沒有解開的傷痛。

蘇眉突然拉起易雲峰說:「起來,跟你打個賭。」

「什麼賭,我沒錢啊,錢都在你這兒管著呢。」

「誰跟你賭錢了。如果我贏了,你就得答應我好好地振作起來。」

「要是你輸了呢?」

「願賭服輸,任你處置。」

「好吧。」易雲峰爽快地答應了,「你想要賭什麼?」

「就賭彈吉他吧。如果現在我能彈出上次你寫的那首歌,就算我贏。」蘇眉早有預謀,不過易雲峰卻不知道,他還漫不經心地說:「好,賭就賭唄。」

蘇眉熟門熟路地走進易雲峰的房間,拿出了那把吉他,有模有樣地拿在了手裡,坐在了易雲峰的邊上。

「呦,姿勢挺對的,這麼多年還沒忘記呢。」易雲峰記得曾經教過蘇眉一些基本的姿勢,不過沒想到這麼多年她還記得。

蘇眉深吸一口氣:「你記得我們打的賭,別一會兒就不承認了。」

「一言九鼎。」易雲峰始終不相信蘇眉能夠彈奏得出來,直到蘇眉彈出第一個音的瞬間,易雲峰就知道自己錯了。

易雲峰詫異地看著蘇眉雖然不熟練但是還算順暢的音階,他沒想到自己果然低估了蘇眉的本事,更讓他失策的是,他居然忘記了蘇眉是一個從不打沒把握仗的人。

一曲彈罷,易雲峰除了不可思議地鼓掌之外,也就是留下滿臉的疑惑了。

「怎麼樣?願賭服輸。」蘇眉終於一掃先前的緊張,一切都很順利。她始終不夠自信,不確定自己彈出來的曲子是否能真正進入易雲峰的心裡,於是變相地想了這樣一個辦法,讓易雲峰被迫接受自己的心意。

易雲峰呆呆地看著蘇眉,她的每一個音階都像是伴著千言萬語,訴說著她的每一分心意,說實話,蘇眉彈得真的是踉踉蹌蹌,但是在易雲峰的心裡,這樣的曲子卻是那麼的動人。他突然想起了許思思的話,蘇眉對於自己的意義,究竟是否真的被他自欺欺人般地忽略了。

「喂,你不會是想耍賴吧?」看著易雲峰的眼神,蘇眉的心裡有些不安,「是你自己說的,一言九鼎。」

「不是啊。我認輸。」易雲峰說。

「那……」

「那就是任你宰割,只要你能接到工作,我絕不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