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人生能有幾次的可惜,我想我的眼睛已洩了底

蘇眉沒想到,易雲峰的這點小傷居然反反覆覆了幾天都不見好,醫生似乎也沒轍,只是說要觀察觀察再觀察,易雲峰也表現得有些情緒,總是要拉著蘇眉在身邊陪她才放心。蘇眉沒辦法,只能把公司的事情都交給趙晴處理,自己沒日沒夜地在醫院伺候著這個受傷的老闆。

「你再不出院,公司這個月就要入不敷出了。」蘇眉對著躺在病床上的易雲峰說道。

易雲峰白了蘇眉一眼:「我給你一個偷懶的機會,你還在這兒跟我訴什麼苦。」

「太謝謝你了,老闆,你如此這般關懷體貼下屬,我實在是感激不盡啊!」蘇眉也陰陽怪氣地說道。

易雲峰囂張地笑著,像是認定蘇眉不會離他而去:「你還是乖乖地待在這裡吧。」

「反正我照樣拿工資,我巴不得呢。」以蘇眉工作狂的個性,這話明顯再違心不過。

「凌雲的孩子你看到了嗎?」凌雲和葉微涼的孩子也在這家醫院出生,因為易雲峰有傷在身,蘇眉已經代表他去看過了。

「看過了。」蘇眉拿出手機,「拍了點照片,你看看。」

易雲峰看著照片上兩個可愛的小寶寶不自覺地露出了羨慕的笑意:「臭小子,生的孩子還挺好看。」

「你羨慕凌雲嗎?」蘇眉不覺問道。

易雲峰悵然地點點頭:「不過這些事情羨慕不來,即使目標一致,選的路也不定相同。」

凌雲和易雲峰都是渴望家庭的人,但是凌雲和易雲峰不同,他簡單直接,拿得起放得下,所以他的幸福單純而甜蜜。

窗外有些小雨,易雲峰支起身體想要關窗,抬頭間像是看到了什麼,突然伸手摟住蘇眉,蘇眉愣愣地毫無反應,輕聲地問:「你……怎麼了?」

易雲峰低頭倚著蘇眉,什麼也不說,只是這麼靜靜地抱著,蘇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只能呆呆地待在他的懷裡,一動不動。易雲峰的眼中閃過一絲酸楚,他和門外的那個男人眼神交匯,瞬間,他微微揚起嘴角,勝利的感覺,哪怕只有一次,興許也能回味一生。

過了一會兒,易雲峰又突然放開了蘇眉,一臉的輕鬆。

蘇眉更覺奇怪,問道:「你到底搞什麼啊?」

易雲峰雙眉揚起,蘇眉記得這個表情,這是他標誌性的「使壞」表情,蘇眉下意識地回頭,門外的走廊裡空無一人,她心裡開始不安:「說話啊,到底搞什麼?」

「幫你報仇啊。」易雲峰雙手交叉在胸前,受傷的手像是完全沒事一樣。

蘇眉抓起他的手問:「你手沒事了?」

易雲峰靈活地動著手指著:「早就沒事了。」

蘇眉這下算是明白了:「剛才他在門外嗎?」

易雲峰笑著點頭,蘇眉二話沒說,一拳砸在了易雲峰的胸口,易雲峰毫無準備被她砸得哎呦直叫,蘇眉一點都不心疼,瞪了他一眼:「疼死你拉倒。」說著,拉起包轉身追了出去。

易雲峰在病房裡假意呼喚著蘇眉的名字,嘴角的笑容慢慢地僵硬,蘇眉的背影凝結於他的記憶裡,慢慢化成了傷痛,久久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蘇眉一路追下了樓,醫院大堂人滿為患,蘇眉努力地在人群中尋找司亮的身影。

「眉姐。」趙晴突然在身後拍了蘇眉的肩膀,把她嚇了一跳。

蘇眉誇張的表情趙晴也沒有預計到,傻傻地站在原地沒了反應。

「你怎麼來了?」蘇眉問。

「司總來公司找你,我說你在醫院陪老闆,正好老闆說要我把文件拿來給他簽,我就搭了司總的車一起過來了。」

蘇眉心裡暗罵了易雲峰一千遍,一萬遍,什麼不好玩非要玩這個。

「眉姐,你怎麼了?」趙晴見蘇眉表情奇怪,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

「司亮人呢?」

「剛才我在電梯門口接了個公司的電話,林導那邊說是剪輯好了,什麼時候有空讓你去看一下,轉身司總就不見了人。」

世界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明顯就是易雲峰事先安排好的,她瞪著趙晴,趙晴再也裝不下去,只好心虛地低下了頭。

蘇眉狠狠地說:「什麼不好玩,跟著易雲峰發瘋,回頭我再找你算賬。」

趙晴伸了伸舌頭,做出一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可憐樣子,就差沒把易雲峰這個罪魁禍首給供出來了。

蘇眉也不客氣:「你上去告訴易雲峰,趕緊出院復工,一分鐘也不許耽誤。」

「那老闆手上還有傷呢。」趙晴倒是真不知道易雲峰的傷早已好得差不多了,連線也偷偷地叫醫生拆了。

「手爛了才好!」蘇眉繼續往外追,只留趙晴,裡外不是人。她也只能感歎,到哪兒打工都是艱難。

天空下著濛濛細雨,蘇眉追到醫院門外,還是沒看見司亮的身影,忽然,「嘶……」的一聲,蘇眉只覺眼前一陣模糊,漫天的水花向她飄來,她來不及反應,身體已經濕了一大半。定睛一看,一部再熟悉不過的車子停在了她的面前,剛才的一切也正是這部車子的傑作。

司亮坐在駕駛座上,和往常一樣,戴著墨鏡,看不清眼裡的神色,蘇眉經常鄙視他這種陰天還帶墨鏡的習慣,耍帥給誰看呢。

「上車。」司亮發號施令,不容蘇眉拒絕。

蘇眉不知怎麼地,竟然也沒有反抗,乖乖地坐上了司亮的車。還沒等蘇眉坐穩,司亮急踩油門,一路飛馳。

蘇眉下意識地伸手抓住車窗邊的扶手,整個人直直地貼在座位上,一動不敢動,這個時候她可不敢用自己的生命來犯險惹他。

生命誠可貴,這是現在蘇眉最想和司亮說的一句話,突然,司亮一個剎車急停,路口的紅燈成了解救蘇眉的一劑良藥。蘇眉喘著大氣,驚魂未定地看著司亮依舊冷若冰霜的臉。

蘇眉試探地想要緩解這場生命危機:「下大雨,其實我也不是很趕時間,你可以……開慢點。」

這確實不是一個好的借口,因為蘇眉連要去哪兒都不知道,更談不上什麼趕時間。司亮根本不理蘇眉,焦急地看著手錶,等待著這個紅燈。紅燈一轉,司亮又繼續一路狂飆,蘇眉是真的被惹急了,憑什麼要我冒著生命危險,還要受你這樣的氣。

蘇眉強壓內心的緊張,開始了滔滔不絕的數落:「司亮,你夠了啊!你擺一副臭臉給誰看呢。就算是我錯了,你用得著這樣嗎?這條路是你開的嗎?這滿街人的性命你都不用管嗎?你生氣幹嘛拉著別人跟你一起瘋。」

司亮的沉默讓蘇眉更加理直氣壯:「別以為不說話就能嚇人,我告訴你,你現在……現在就給我停車!我要下車!立刻!」

「坐好,別動!」司亮終於開口說話,卻依舊惜字如金。

雨中濕滑,蘇眉感覺車子的輪子好像已經離開了地面,整部車快得像是飄在了半空中,司亮的駕駛技術很好,雖然車速快,甚至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是蘇眉竟沒有一絲暈車的感覺。但她還是不能任由司亮的囂張繼續下去,明明一開始錯的是他嘛!明明生氣應該是自己嘛!怎麼現在自己倒成了千古罪人了!

「你停不停車?!」蘇眉繼續給司亮施加壓力,司亮用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在雨中彎道幾乎漂移了起來,司亮假裝沒有聽見蘇眉的話,蘇眉威脅道:「你再不停,我就跳車了。」

「夠膽你就跳。」司亮專橫跋扈,沒有給蘇眉一點喘息的機會。

蘇眉簡直氣結,恨不得現在就把司亮踢下車。無計可施的蘇眉只能聽天由命,要是今日在他手上香消玉殞,她下定決心,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無論做人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到了,下車。」正當蘇眉還在內心深處為自己下輩子的報仇計劃籌謀之時,司亮卻突然將車停下。蘇眉慌亂地看著周圍,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是司亮的家,更不是他們的公司,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下車啊。」司亮摘下墨鏡說。

蘇眉解開安全帶,走下了車,剛才極品飛車的驚魂一刻在她腦中留下的陰影還未消散,她腳下有些虛浮,司亮似乎早有預料,很快走到了她的身邊扶了她一把,蘇眉想掙脫開他的手,卻發現早已被剛才嚇得使不上一點力氣。司亮奸計得逞的表情讓蘇眉更加討厭,抬腳就用自己的高跟鞋跟懲罰著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蘇眉用的力道根本沒對司亮造成傷害,反而讓他更有了勝利者的興奮感,他牢牢地牽著她的手向前走去。

走過轉角,沒多遠蘇眉就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透過人群,便是司亮想要帶她來的目的地——幼兒園。蘇眉看了下時間,應該是下午幼兒園放學的時間。

司亮和蘇眉站在人群後面,和她們一樣,靜靜地等待著幼兒園放學的那一刻。

「你來接小六月放學?」蘇眉問。

「嗯,還好沒遲到。」司亮說,「我答應小六月的,再遲到她就要一個星期不理我了。」

為了小六月,蘇眉也只能將所有的怒火壓在了心底,不過她依舊不能原諒司亮,接女兒憑什麼對我板著一張臭臉啊。

蘇眉在旁邊哼哼唧唧的聲音引起了司亮的注意:「好像有人剛剛認錯了。」

蘇眉假裝沒聽見。

「好像有人剛剛擔心我生氣了。」

蘇眉依舊假裝沒聽見。

「好像……」

「好像,好像,你有幻想症啊。」蘇眉忍不住地反駁。

司亮忍俊不禁的樣子讓蘇眉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原來她是著了他和易雲峰的道了。

「好啊,你們串通好的是嗎?」原來司亮擺了一路的冷臉也是配合易雲峰那個所謂的報仇計劃。

「哎,這個主意不是我想的。」司亮趕緊撇清關係,這個時候他倒是想要推的一乾二淨了,「是你們家老闆打電話給我的,只不過,我們算是一拍即合,兩廂情願。」

蘇眉沒想到,兩個大男人竟然會做出這麼無聊的事情,她更沒想到,這兩個人居然會有一天聯手整蠱她。

「看來易雲峰還有點辦法,這個主意不錯。」司亮想著剛才蘇眉心虛的樣子,心裡就是一陣暗爽。

蘇眉一想到剛才自己完全喪失形象的樣子是又氣又惱:「你們……有意思嗎?」

「有啊!」司亮突然側過身來,握住了蘇眉的另一隻手,「至少證明你真的在乎我,也證明了你和易雲峰之間真的沒什麼。」

「爸爸……」小六月突然從遠處奔了過來,「蘇眉姐姐……」一看到蘇眉,小六月激動地往她的懷裡撲去。

司亮歎氣道:「你看,你一來,我就成了擺設了。」

蘇眉抱起小六月,小六月好久沒見到蘇眉,興奮地問長問短:「蘇眉姐姐,你是跟爸爸分手了嗎?」

蘇眉緊張地看著司亮,司亮一臉無辜狀:「我可什麼都沒說。」

小六月說:「我同學說,要是兩個談戀愛的人很久都不見面,那就是分手了。你都很久沒和我還有爸爸一起玩了,你們是不是分手了。」

蘇眉真想仰天長歎,這對父女真的是沒有一個想要放過自己的。

「呃……」蘇眉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司亮幫蘇眉和小六月打開車門,趁著兩人上車的瞬間,悄悄地說道:「小六月,你下次和你那個同學說,兩個談戀愛的人很久不見面,還有一種可能,叫做情趣。」

蘇眉白了司亮一眼,她開始為小六月的未來感到擔心,這是攤上了一個怎麼樣的爸爸啊。

小六月小嘴嘟嘟,像是在思考司亮剛才的話:「蘇眉姐姐,什麼叫情趣啊?」

蘇眉無言以對,只能傻笑著看著她。

司亮說:「小六月,你要給蘇眉姐姐的東西呢?」

小六月終於從「情趣」問題中解脫出來,她打開小書包,拿出了一張卡片:「蘇眉姐姐,這是我和爸爸自己做的。」說著便捂著嘴,立刻改口道:「不對,不對,爸爸說不能說是他做的。」

蘇眉撲哧一笑,她看著小六月說:「你說得對,小朋友是不可以說謊的。」

「不對。」小六月懊惱道,「爸爸說這叫善意的謊言,可以說的。」

蘇眉接過卡片,她對司亮說:「你能不能教點好的東西?」

司亮不置可否:「我覺得我說的挺對的啊!」

蘇眉不想理他,她打開了卡片,上面扭扭捏捏地畫著一家三口,小六月指著畫興奮地說:「這個是我,這個是爸爸,這個是蘇眉姐姐。」畫中的小六月一左一右牽著司亮和蘇眉,笑得格外燦爛。

在畫的右上角,還有一副小小的漫畫,畫中一名男子抹著兩行眼淚跪地向女子求饒,女子卻一副傲慢的表情全然不顧男子的道歉。

小六月指著這幅畫滿臉寫著嫌棄:「這是爸爸畫的,畫的真難看。」

蘇眉非常贊同:「嗯,是畫的不好,沒有小六月畫得好。」

小六月激動對司亮說:「爸爸,我就說嘛!你非要在我的畫上亂畫,還不准我告訴蘇眉姐姐,壞爸爸。」

「真的是你畫的?」蘇眉問。

司亮說:「是啊。」

「你這就算道歉了?」

「怎麼是算道歉呢,這是我最真心,最誠懇的道歉。」司亮還不忘強詞奪理,連道歉都不肯處於下風。

「沒這麼容易。」蘇眉也不會輕易放過司亮,這些小腦筋顯然還不能打動她。

司亮抿嘴一笑:「要多複雜?」

那一臉的壞笑氣得蘇眉再也不想理她,自顧自地和小六月玩了起來,司亮也不在意,跟著車裡的收音機,哼起了音樂。

司亮在路上兜兜轉轉,就是沒有開回家,不久小六月便困意襲來,迷迷糊糊地倒在蘇眉身上睡著了,蘇眉拿起司亮掛在座位後的外套,蓋在了小六月的身上。

「你準備開去哪兒啊?小六月都睡著了。」

「就等她睡著呢,小傢伙,原來一上車就打瞌睡的,今天還真能忍。」

蘇眉狠狠地甩了一個白眼給司亮,不知道他又在玩什麼把戲。許是多日來得折騰,蘇眉也是身心俱疲,在司亮平穩的車技之下,她居然也睡著了。待到司亮叫醒蘇眉,夜幕已經降臨。

蘇眉小心翼翼地把小六月平放在了車後座,自己跟著司亮下了車:「這是哪兒啊?」

司亮拉著蘇眉的手走了幾步,雨後的夜裡有些陰冷,風陣陣吹過,蘇眉不禁打了個寒顫。司亮感覺到蘇眉的身體有些發抖,溫柔地從背後環臂摟住了她,在司亮溫暖的懷裡,蘇眉像個聽話的小孩,任憑他的呼吸緩緩地拂過她的面頰。

時間彷彿在此刻凝結,一瞬間,蘇眉所有的委屈,擔心和害怕都在他的懷裡融化,她伸手握住司亮環在她腰間的雙手,他的手白皙修長,蘇眉歪著頭仔細地端詳著他的雙手,好像還是第一次覺得一雙男人的手竟也能美成這樣。

看著蘇眉歪著頭的樣子,司亮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面頰:「看什麼呢?」

「看你的手。」

「很好看吧。」

蘇眉所有的欣賞在司亮自以為是的那一刻全部變成了一通白眼,但是她依舊眷戀著他的懷抱,如果它真的只是為她而敞開。

「只有你。」司亮像是感應到了蘇眉的心思,「我保證,從今以後,你是唯一一個能在我懷裡的女人。」

這句等待已久的話一時間反而讓蘇眉有些不知所措,司亮感覺的懷裡的蘇眉顫了一下,他反手握住蘇眉停留在他身上的雙手,柔聲道:「你相信我,我會讓你幸福的。」

蘇眉還沒來得及回應司亮,周圍卻突然亮了起來,蘇眉抬頭,周圍所有的綠化上居然都掛上了小燈,繁星點綴,讓她在一瞬間彷彿置身於星空之中。

司亮拉著蘇眉轉身,她仍然留戀地環顧四周,司亮給的幸福來的太意外,太突然。星空之下,蘇眉低頭含笑,又發現她和司亮竟早已被一片花海包圍,紅色的玫瑰圍成了一個大大的心形,鮮花錦簇中,她和司亮正站在花海的中央。

周圍越發的明亮,像是無數的星星瞬間落入了凡間,映襯出蘇眉羞澀的臉龐,司亮滿臉寫著柔情蜜意,在蘇眉耳邊輕輕問道:「這樣,可以了嗎?」

他的氣息瞬時穿透的蘇眉的耳膜,化為一注暖流,伴隨著她身體裡的血液,循環入她的心頭,加快了她的心跳。蘇眉終於明白,什麼叫做獨一無二。

愛,有時候真的沒有這麼複雜。

司亮的笑容熟悉而親切,像是早在無數輪迴前,他們就早已相識,蘇眉壓抑著急促的呼吸,盡量不讓他從她的聲音中聽出早已潰敗的顫抖,是的,她必須承認,這一刻,她的驕傲和尊嚴早已在司亮氾濫的愛裡,潰不成軍。

「你覺得呢?」她不答反問,像個初戀的少女,收起了自己所有堅硬的外衣,似乎這場愛,她等了很久很久。

「我覺得還不夠。」司亮抬手在她的鼻尖輕輕一點,將她垂下的髮梢卷在耳後,輕輕地吻上她的臉龐。蘇眉的雙手被司亮緊緊纏住,似乎不費吹灰之力他就能將她徹底掌控,纏綿的吻讓周圍的空氣也變得稀薄,蘇眉窒息般地幸福地掙扎,她以他的呼吸為生,也心甘情願溺死在他給的愛河裡。

時間在幸福中流轉,司亮依依不捨地暫時離開蘇眉的雙唇,月色星光下,司亮面頰的輪廓被襯得更加完美,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樣他準備了很久的東西,擺在了蘇眉的面前。

「嗯?」蘇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司亮突然單膝下跪,似曾相識的場景。

「蘇眉,嫁給我。」他甚至連求婚都沒有用疑問句。

司亮的眼中似乎和周圍的燈光一下閃爍出耀眼的光芒,蘇眉第一次感覺到這樣的亮光也許真的可以照耀她一生一世。

「嫁給我。」他比上一次更加堅定,甚至不等她說好,就霸道地將手中的戒指戴上了她的無名指,然後他起身緊緊地將蘇眉摟進懷裡,他輕撫著她的背脊,用他雙手給予她信心與勇氣:「蘇眉,說你願意。」

蘇眉輕靠在他的肩頭,沉醉在他熟悉的味道下,他的頸間有一條淺淺的傷疤,但卻完美地契合在他一呼一吸的晃動中,蘇眉輕柔過他的疤痕,輕輕地一吻,但願這一生,她能拂過他所有的傷痛,不離不棄。

「我願意……」

每個女人都有想過自己被求婚的那一刻的場景,只是蘇眉沒有想過,這場浪漫來得這麼突然……這麼完美……

當她從一陣醉意中清醒之時,正倒在一張綿軟的大床上,蘇眉拂過身旁的枕頭,嗅過每一絲他留下的味道。

床邊的手機掃了蘇眉回憶幸福的興致,她不耐煩地拿起手機,這個趙晴,連煞風景這個壞習慣也和易雲峰學到了十足。

「眉姐。」趙晴的聲音差點沒把蘇眉的耳朵震聾了,「出大事了!」原以為趙晴會比葉微涼好很多,沒想到一驚一乍這個是所有小女生的通病。

「怎麼了?慢慢說。」蘇眉心情好著,姑且還能容忍她。

「你快看微博,你和司亮的事情曝光了。」趙晴語氣急促。

「你能不能說點新鮮的?」

「不是,你聽我說完。」趙晴喘著粗氣說,「新聞報道說,你們……你和司總……有個孩子,連照片都拍出來了。」

「什麼?!」這次分貝高得震耳欲聾的人換成了蘇眉,她掛斷電話,點進手機看娛樂新聞,果然昨天他們兩人去接小六月的照片被拍得真真切切。

蘇眉立刻翻身起床,司亮正端著早餐走進房門:「我以為你還睡著呢。」

「還有心情睡?出大事了。」

司亮問:「出什麼大事了?」

蘇眉將手機塞給司亮:「自己看。」

新聞的醒目標題和配圖著實把司亮嚇得不輕,也氣得不輕,他將手中的早餐狠狠地砸在地上:「這都是誰拍得?!」

「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小六月呢?」

「早上保姆阿姨送她去了幼兒園。」

蘇眉想了想,建議道:「記者今天一定會圍攻幼兒園,別把小六月嚇壞了。打電話給幼兒園老師,偷偷先送回來吧。」

司亮又氣又急,趕緊打電話找人去幼兒園先偷偷把小六月接回家。

趙晴的電話又來了:「眉姐,公司門口圍的都是記者,你今天還是先別回來了,我已經告訴老闆了,讓他也躲一躲。」

「知道了,我會處理的。」蘇眉匆忙掛斷了電話,轉眼司亮竟然已經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裡。等她衝到樓下,只聽見大宅的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

蘇眉通過公司的應急通道,避過記者趕到了公司,她打電話聯繫劉悅,劉悅也雲裡霧裡,報道的來源是一家很小的媒體,暫時還不知道這家媒體背後的關係。

趙晴整理了一早上所有媒體的報道,故事越變越離譜,居然把司亮,蘇眉,易雲峰,許思思寫成了一場曠世的四角戀,除了感歎媒體的編劇能力,蘇眉一時間還真是沒了對策。別的都不擔心,就怕影響到小六月,畢竟懵懂的小六月還是很敏感,外界細微的變化,都容易對她的童年造成陰影。

小六月的幼兒園果然被記者圍得水洩不通,還好司亮和蘇眉提前應對,讓記者們撲了個空,大家開始轉戰蘇眉和司亮的公司,希望當事人出來澄清。司亮滿心都是小六月,小六月電話裡慌張的抽泣聲讓他心疼不已,恨不得把那個拍照片的人千刀萬剮。

公司的新戲剛進入緊密的宣傳階段,這個時候小六月的事情一定會被各界媒體肆意地炒作,更會被競爭對手抓準時機,趁虛而入,刻意抹黑。說到競爭對手,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是司亮基本肯定這種照片一定是環城的傑作。

司亮在環城的這些年裡,雖然把小六月保護得極好,但是他也清楚,很多共事的高層對他的私生活也早已摸清摸透,這次利用小六月來向司亮發起猛攻,興許是環城想要打壓司亮的最後、也是最致命的一招。司亮知道環城卑鄙,沒想到為了報復他的離開竟然能這麼的不擇手段。

蘇眉終於撥通了司亮的手機,「你在哪裡?」

「我正在處理這件事。」

「這也是我的錯。」蘇眉自責,「要不是我鬧情緒,小六月也不會被曝光。」

司亮安慰蘇眉:「怎麼能怪你呢?只是我沒想到商業競爭居然連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

「現在該怎麼辦?」蘇眉亂了方寸,如果是刻意的中傷,她明白這場風暴興許才剛剛開始。

「我會召開記者招待會,交代這件事情。既然是衝著我來的,我不會讓你為難的。」司亮安撫蘇眉。

「我不是這個意思。」蘇眉解釋,她並不是想置之事外。

司亮溫柔地說:「我知道,但是我總不能讓我的未婚妻還沒嫁給我,就面對這些事情吧,相信我,我可以解決的。」

蘇眉無奈地點頭,但是心裡卻是七上八下,雖然司亮說得雲淡風輕,但她知道,事情遠遠沒有這麼容易解決。

小六月不能去幼兒園,家裡面又像是一級戒備似的緊張,讓她也有些鬧情緒。

蘇眉偷偷地從公司回到司亮家裡,盡量避過所有記者,她想要在這個時候陪伴著小六月。

小六月鬧著彆扭不肯吃飯,躲在音樂室裡不肯出來。

蘇眉悄悄地走進音樂室,看見坐在琴凳上的小六月,哭得傷心極了。一見到蘇眉,她便撲進了她的懷裡。

「小六月怎麼了?」蘇眉盡力撫慰著哭得有些顫抖的小六月。

小六月抽泣著說:「蘇眉姐姐,爸爸很生氣,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是不是他不要我了?」

司亮對她的關心才會導致他今天的氣急敗壞,為了保護小六月,他嚴厲禁止家裡的保姆阿姨,不准帶小六月離開家一步。這種關懷卻被小六月誤解成了一種拋棄。

蘇眉說:「傻孩子,爸爸怎麼會不要你呢?爸爸這麼愛你。」

「但是爸爸他……」小六月將信將疑地看著蘇眉,「爸爸說……」

「無論爸爸說什麼,他都是愛你的。」蘇眉知道小六月害怕,她生活的安全感全部來自於司亮,一旦司亮有任何的慌亂,她的小世界也會跟著顫抖起來。

蘇眉現在才知道,司亮這些年,為了給小六月一個安穩的生長環境,付出了多麼大的努力,他的職業,他的工作環境根本不會允許這種安逸的與世無爭,但是他偏偏用盡自己所有的力量,給了小六月所有的無憂無慮。

如果所有的事情在今天被打破,那麼小六月今後的人生將面臨著什麼呢?漫天身世的猜測必定會影響她的成長。她的人生將滿懷猜疑,惶恐和不安。如此可愛無辜的一個小女孩,蘇眉怎麼能夠忍心看到這樣的結局?

小六月拉著蘇眉來到了她的房間,她從枕下掏出了一張照片,這是司亮和她姐姐的合照,照片有些泛黃,周圍的塑封卻很新,想來是保存得很好。

「爸爸說,這是媽媽。爸爸說,他和媽媽會永遠愛我。」小六月天真的拂過這張老照片,在她的記憶裡,照片裡的男女就是她的父母。

「小六月,你想媽媽嗎?」

沒想到小六月搖搖頭說:「不想,爸爸說媽媽一直都在我身邊。」

「嗯?」蘇眉不解地問。

小六月拉著蘇眉的手說:「爸爸說,照片裡的是媽媽,你也是我媽媽。蘇眉姐姐,爸爸說的對嗎?」

蘇眉牽著小六月的手,疼愛地捏了捏她柔軟的小手:「小六月希望我做你的媽媽嗎?」

小六月突然破涕為笑,堅定地點頭道:「想!」

記者招待會準備得很倉促,司亮一刻也不想拖,他一定要在第一時間解除小六月的所有危機。

雖然只是提前一個小時通知的記者,但是到場的記者依舊把司亮的公司大堂圍得水洩不通。

記者的發問和意料之中一樣,尖酸刻薄。司亮沒有時間準備既定的演講稿,只能憑借自己的臨場應變應對記者們的問題。

「司亮,有人說那個小女孩是你的女兒是嗎?」

「司亮,你一直對外界說自己未婚,那這個小女孩的事情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呢?」

「司亮,你公司的新戲即將上映,這時候有這樣的一個新聞,不免讓大家懷疑這是炒作,你有什麼要回應的嗎?」

「司亮,有傳言說這個小女孩是你的私生女,而她的母親已經過世,是這樣的嗎?」

「司亮,那這個小女孩會影響到你和蘇眉之間的關係嗎?」

所有的問題就像是暴風雨一樣不停地沖刷著司亮的思維,排山倒海般地湧了過來。司亮一點一點澄清道:「首先,這是我的私人生活,我想給予孩子最好的保護。所以對於這些照片,我保留所有的法律追究權利。」司亮一上來竟然給了娛記們一記當頭棒喝,這讓本就激動興奮的記者們更加如狼似虎地侵襲著司亮的領地。

「司總,那你這是承認這個孩子是你的私生女了嗎?」司亮一眼就能認出,這個熟悉的女記者就是多次幫助環城製造新聞的人。

司亮有些不冷靜:「承不承認對你而言,有什麼意義呢?」

女記者不依不饒:「我想你作為一個公眾人物,有權利享受粉絲們的愛戴,也有義務讓他們釋疑吧。」

「那現在問我問題的人,好像都不是我的粉絲吧。」司亮就這麼和記者槓了起來,讓一旁的趙晴看出了一身冷汗,這樣下去,記者招待會很容易起到反效果。

小六月是司亮的一個軟肋,任何情況下他都可以冷靜地面對娛記,唯獨在小六月的事情上,他做不到,他第一次這麼恨自己的工作,居然會把小六月的生活弄得這麼混亂。

「既然你召開了新聞發佈會,那你就應該解釋這一切。」記者又一次把司亮給堵了回來。

司亮沉住了氣說道:「我想要解釋的是,這個小女孩是我的女兒,也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為了保護她,我願意付出我的所有,甚至是我的生命。我想這是天下每一位父母都會做的事情。我也希望各位媒體能夠理解我作為父親的心情,不要再針對我的女兒作出不實的報道,影響她的成長。」

「那孩子的母親呢?」司亮的話並沒有讓記者就此偃旗息鼓,記者對剛才司亮的挑釁還有些耿耿於懷,怎麼會輕易就放過他。

司亮盡量地壓住自己的情緒:「我說了,我想給孩子一個安穩的成長環境,其他的我不會回應。」

「那你是不是應該……」

「我想大家應該有很多疑問,如果司亮不能給你們滿意的回應,我相信我可以。」沒等記者鋪天蓋地的問題而來,蘇眉突然出現在了會場裡。她從趙晴的身邊走過,連趙晴都有些愕然,她想要阻止蘇眉,卻沒能夠阻擋住她堅定的腳步。

「蘇眉……」台下的記者開始議論紛紛,沒想到這個風口浪尖,蘇眉會自己站出來。

司亮對蘇眉的到來顯然沒做好準備,從頭到尾他並不想蘇眉承擔這些事情,他更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造成對蘇眉的困擾。

「你怎麼來了?」司亮悄聲問已經在自己身邊穩穩坐下的蘇眉。

蘇眉並沒有回答司亮的話,反而繼續對記者說:「各位有什麼問題嗎?現在就可以問。」

記者們對這個機會也是求之不得,很快便開始了狂轟亂炸:「蘇眉,你對司亮有女兒的事情清楚嗎?」

蘇眉微笑著面對記者的提問:「當然知道,而且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先知道。我的丈夫有孩子,我怎麼會不知道。」

蘇眉的一句「丈夫」讓現場所有人都瞠目結舌,連帶著司亮也驚喜不已。

「你和司亮已經結婚了?」記者們被蘇眉的話吸引過去,「那這個孩子和你有關係嗎?」

蘇眉坦然地說道:「我丈夫的孩子怎麼會和我沒關係呢?」

「那你是承認,這個孩子是你和司亮的孩子嗎?」

蘇眉說:「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們,這個孩子現在是我們的孩子,永遠都是我們的孩子。」

蘇眉的出現和澄清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記者們從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以為可以八卦出很多不為人知的往事和小六月的私隱,但是蘇眉的坦誠倒讓他們沒了辦法。局勢瞬間扭轉,記者們雖然有備而來,最後也只能知難而退。

趙晴不得不佩服蘇眉的勇氣,回到辦公室裡便開始對蘇眉大加讚賞:「眉姐,你太厲害了,居然想到了這一招。」

「什麼招?」

「就是先下手為強啊,先承認,省的他們亂猜。」

蘇眉卻說道:「我從來不用什麼招數,只是實話實說。」

趙晴不解地問:「那剛才你說的,都是真的?」

「你什麼時候改行做記者了?司亮呢?」

「司總還在樓下和一些熟悉的記者溝通。」趙晴說道。

蘇眉胸有成竹,這個時候就算司亮不去溝通,也再不會有胡亂的謠言敢傷害這個名正言順的孩子了。

易雲峰收到了消息,結束了通告便趕了過來,記者招待會剛剛結束,他在房裡和蘇眉聊了很久,蘇眉堅定的目光讓易雲峰心裡清楚地明白,蘇眉的話語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真的決定了。

「當初就擔心這個,沒想到還是發生了。」易雲峰曾經擔心小六月會是司亮和蘇眉之間的一個困擾,但是好在這一切來得快,去得也快。

「發生了也好。」蘇眉也慶幸,這個消息是在她和司亮決定結婚以後才被曝光。

「選定了?」易雲峰看到了蘇眉無名指上的戒指,心頭一陣刺痛,這句話是問蘇眉,也像是在質問自己。

蘇眉輕柔地撫摸手指上的戒指,想著司亮那一晚的溫柔和真誠,點了點頭。

易雲峰走到蘇眉身邊,輕輕地擁抱住了她,帶著複雜的情緒,卻能露出最坦然的微笑,「恭喜你。」

好想讓時間在這一刻凝住,好想就這樣享受此刻的溫暖,好想她手上的戒指同樣有自己的溫度,易雲峰慶幸自己是個演員,這一刻,他的演技發揮到了極致。

易雲峰溫暖的懷抱,一如既往微笑的弧度,讓蘇眉的一聲謝謝如此純粹坦然。

易雲峰知道,他和蘇眉的這場戲終究是要落幕,人生的劇本誰都在自導自演,只是當你做不成她生命中的主角時,在她的劇本裡,你也可以選擇心甘情願地做配角。至少,她的人生還會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