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的考試安排在月末,安寧上交完四門課的論文和實驗報告,剩下的三門筆試還是相對比較輕鬆的。
第一場是老張的量子統計,依然在鈴聲響起前五分鐘進考場。提早到場做桌上工作的毛毛朝她吹了聲口哨,她兩學號相差一號,基本上座位安排都是在附近,毛毛為此一度得道升天,安寧坐下便聽到跟她們隔了三個桌位的薔薇回頭淫-笑著對後座的人說:「嘿,兄弟,等會兒咱儘量互相幫助相互提升啊。」不巧監考老師剛好走到這一邊,他皺眉望了薔薇一眼,然後回頭看著一臉糾結的男同學,等著他的回覆,男生表情堪稱經典,總體來說就是痛苦到扭曲,「我——」剛想澄清,薔薇沖監考老師燦爛地笑笑:「老師,我這是在幫您試探他,不當真的。」
安寧看到那位男生已經風中凌亂了。「哎。」幸好不是她們寢室的。(薔薇不是她們寢室的)
坐在最角落的朝陽深沉搖頭,「幸好不是我們寢室的。」
「……」
當天考完出來,毛毛要請阿喵大餐。
安寧說:「你最近不是缺錢嗎?還是我請你吃飯吧。還有毛毛,下一門我不用考,你要不要看下書什麼的?」
毛某人大手一揮,「看什麼書啊,船到橋頭自然直!」心裡想的是:完了,得學微雕了。
薔薇跑上來跟上隊伍。「姑娘們接下來有什麼活動不?」
安寧問:「朝陽呢?」
薔薇:「去圖書館了,這丫頭瘋了。」
毛毛說:「要說活動麼,吃飯,睡覺,做春夢。」
薔薇鄙夷。「你能不能提點有建樹性的?」
安寧肚子餓了,問兩鬥嘴的人晚餐想吃什麼,她們倒口徑一致,隨便。
毛毛接著說:「要說樹麼,我決定了!我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薔薇嗤笑,「我可打算每一棵樹都吊一吊。」
安寧說:「吃麵吧。」
「……」方圓兩米內的人。
吃完晚飯回寢室時發現整幢樓衛生間的熱水都中斷了。安寧正打算要洗澡的,先前吃麵,毛毛見一老師進來,雞腿掉進了碗裡,濺了她一身的湯汁,頭髮上都是,油膩膩的,難受死了。
毛毛是短髮,沒波及到,脫了外套就完事兒。薔薇看著阿毛單穿一套肉色的棉毛內衣在寢室裡走來走去,「看著怎麼那麼像是一隻扒了皮的青蛙。」
安寧這邊無可奈何,整了換洗的衣物,「那我去外面的浴室洗澡了。」
薔薇喊住她,「阿喵,你去妹夫那洗麼好了。」
「啊?」
剛進來的朝陽一下抓住關鍵詞,「妹夫?我在圖書館門口遇到他了,他跟一女生從我面前經過來著。」
全體肅穆,一會兒後薔薇叫出來:「慘了,阿喵仔有情敵了,傳說中的小三出場了。」
毛毛語氣期待,「不知道對方會不會上來叫板?真是羨慕啊,我這輩子就想被人叫一次狐狸精。」
朝陽:「阿喵才是正牌徐夫人吧。」
安寧無力向身後揮揮手:「我出門了。」
走到樓下時,就看見徐莫庭拉開車門走下來,雖然知道他在學校,但一出門就見到他不免有些詫異。
「……嗨。」
對方走近,「剛想給你打電話。要出去?」
安寧不知道怎麼說,於是只「嗯」了一聲。
徐莫庭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很平淡自然地開口:「去我那洗個澡吧。」
「……」
安寧被邀去洗澡。
於是,車裡。
「那個,我借用一下浴室就好了——」
「難道你還要做其他事情?」
「……」
安寧的意思是:借用一下浴室,然後我自己回學校就可以了。不想太麻煩他,因為他很忙嘛。
徐老大的意思是:洗完澡如果還要做其他事情,他悉聽尊便。
安寧扭頭望街景,徐莫庭側目看了她一眼,心中一笑,說道:「今天學校的熱水都中斷,男生宿舍也是。」
「真的麼?」安寧覺得他們學校每次什麼什麼大會,領導在上面總把X大標榜得很牛,怎麼連區區熱水都不能做到即時供應?
「要不要搬去我那裡住?」徐老大總是在很適當的時候提一下建議。
安寧一愣,只當他是在逗她,心情已在不知不覺中放鬆下來,「同居這種事情我是不會做的。」她很傳統的好不?
「這樣——」徐莫庭還真認真地想了想,「那要不合法同居吧?」
徐老大你就不能偶爾讓我鎮定久一點?安寧想,人家談戀愛男朋友都是甜言蜜語溫柔體貼,怎麼到她這裡就成了「冷言冷語」?抱著手中的衣服袋子輕聲問:「徐莫庭,你其實也是火星來的吧?」
「……」莫庭低嘆。
安寧一進徐老大的公寓門就往浴室走去,身後的英俊房主不忘提醒:「新的毛巾在洗手台下面的櫃子裡。」
「知道了。」說不害羞是假的,第一次用男生的單獨私人浴室,而且這個男生又是自己的男朋友,總覺得有些曖昧啊。
安寧關上門,看鏡子中的自己,臉上有點紅,不過不明顯,掬冷水洗了把臉。放熱水泡澡的時候研究旁邊烤瓷檯面上擺著的日用品,他的洗髮露沐浴露味道都很淡,淡淡的檸檬味,很熟悉……水有點熱啊。
等安寧終於一身清爽穿戴整齊出來,一眼望見徐莫庭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還是第一次看他戴眼鏡,從來不知道他也是有點近視的。
徐莫庭聽到聲音,轉過頭來,摘下眼鏡站起身道:「過來,幫你把頭髮吹乾。」
剛想淡定地說「我洗完了要回去了你不用送我的我自己叫出租車就可以了」,結果對方一句話就又被打回原型了。
電視裡在播新聞,耳邊的轟隆聲蓋過了主持人的聲音,安寧坐在單人沙發上,而徐莫庭靠在扶手邊,幫她吹乾長髮。
每過一分鐘,不好意思的感覺就增加一分,他的手指穿梭在她發間,讓她覺得——得主動找點話題:「嗯……如果你去評選市十佳青年,一定手到擒來。」
徐莫庭敷衍地應一聲,說:「你今晚住這邊吧?」
「啊?」衝動地回頭,正好對上對方英氣的臉龐,燈光下,美色尤勝三分。
「你朋友打電話給我,說你們寢室連冷水都中斷了,她們去飯店住一晚。」算是解釋。
所以沒帶鑰匙出來的人自行想辦法?「我能不能問一下她們為什麼要打給你?」安寧翻看自己的手機,沒有一條記錄,鬱悶了,這親疏對比也太明顯了。
徐莫庭答曰:「她們讓我收留你。」
「……」
安寧當時如果沒有被某種強烈的什麼情緒沖昏頭腦,以致思考能力下降到一般水平線以下,至少還能想到自己也可以去住下飯店啥的,也就是說,不只有「同床共枕」這麼一個結局。
很不幸的是,她當時腦抽了。
於是當晚,十一點鐘的時候,徐莫庭洗完澡出來,身著一套深灰色睡衣,這年代有身材披塊布都有型,何況是有型的深灰色睡衣,安寧承認她思想混亂了。接下來要怎麼辦啊?面對這種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要手段有手段的……男朋友,難不成真的同床共枕一宿?苦思冥想最終選擇折中方案,「你睡床,我睡沙發。」
對方睨了她一眼,「我這只有一條被子。」
「呃,那被子給你,你睡沙發,我睡床。」好歹還有一條床單。
莫庭皺眉頭,「你覺得我會睡沙發嗎?」你覺得我這種高貴人種會去將就睡沙發嗎?
「……」
徐莫庭這時低頭笑了一下,說:「安寧,我相信你可以把持得住。」
「……」
徐老大不再多說,上床,當然很風度地讓出了一半床位,安寧見對方如此坦然,她磨磨嘰嘰地實在小氣,只是睡一張床,又不會怎麼樣,思想工作一做通,便手腳麻利地繞到另一側上了床,徐莫庭已經伸手關燈,只留床頭一盞橙黃壁燈開著,安寧背靠著他,抓著被子,鼻息間有一股熟悉的清新味道,下意識將被子拉下一些,不曉得他有沒有開暖氣,有點熱。安寧往床沿挪了挪,認真注視前方黑暗中的一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依舊睡意全無,可又真的不早了,明天還要考試,這樣的精神亢奮實在是不利啊。翻來覆去,清醒異常,異常到都可以聽著遠處他書桌上鬧鐘走的步調,很慢很悠遠。
「睡不著我不介意陪你打發一下時間。」低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安寧被嚇了一跳,差點掉下床,「我就要睡了。」
徐莫庭慢慢道:「你再挪過去,就可以直接睡地上了。」
「……」安寧翻身,面朝天花板,也挪進來一些。
他嘆了一聲,「你動來動去,搞得我也睡不著了。」對方的口氣裡似乎有點點不滿,第一次聽徐莫庭這麼孩子氣的抱怨,安寧抿嘴想笑,可人在屋簷下為人要謙和,等了一會,旁邊安靜地奇怪,忍不住扭過頭去,朦朧燈光下,那雙黑不見底的眼眸此時正靜靜望著她。閃神之際,對方已經傾靠過來,將呼吸埋於她的頸窩處,輕輕道:「安寧,我睡不著。」
他嘴唇極輕極輕地貼上了她的耳畔,萬般珍惜地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