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包廂裡出來,安寧快怨死了,「你怎麼都不幫我?!」
前十分鐘就在說完龍年生孩子之後,幾位叔伯隨口說到一個家族裡的親戚,常年駐留國外,這次回來是媳婦要生二胎什麼的,安寧在感慨原來大人物平時喝茶聊天也是很平民的同時,因受身邊的朋友毒害實在太深,完全沒經大腦地就蹦出來一句,「常年在外國,怎麼會有第二胎呢?」
……
全場寂靜,三秒鐘後,包廂裡響起雷鳴般的笑聲。
安寧當時真的是切膚體會到了什麼叫「追悔莫及」,而旁邊的人又是不動如山的見死不救,恨啊,而且,她敢發誓他也笑了!
最終是徐莫庭咳了一聲,對長輩說還要帶她出去走走,才得以獲得解放。
莫庭輕笑,「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虛偽真虛偽,安寧懶得理他了。
徐莫庭這一邊,他一貫是一個沉著冷靜的人,但感情上畢竟是生手,這麼一步步走過來也不是不緊張的,至少也是擔心她會拒絕,很多地方很多時候他都擔心。他已經絆過一跤,那種滋味不想再試一次。這一回,他會謹慎得多,只是,偶爾也會有點焦急。
「接下來去哪裡?」出了大門,安寧問。
「隨便逛逛吧。」他已經拉住她的手。
雖然她也經常會陪朋友或者媽媽出來逛街,但是,徐莫庭耶?逛街?感覺有點奇怪啊。
「怎麼了?不願意?」某人淡定地加罪名。
「我哪敢啊。」哀怨。
「沒關係,等一下累了我可以背你。」徐莫庭適當的安慰一下。
安寧非常堅決,「才不要。」大街上人來人往,趴徐老大背上一定會引來不少人關注的。
在路過一條街道時,安寧突然想起網上看到過的一段有趣對話,遂提問身邊的人,「你知道我們市最安全的是哪條街嗎?」
「你左手邊的這條。」
跟標準答案永遠相去甚遠。好吧,的確是她左手邊的這一條,僅僅幾百來米就駐紮了公安局,檢察院,法院。在此處犯法,足不出戶便可享受一條龍服務。
莫庭這時咳笑了一聲,「其實,還是挺有意思的。」
安寧無力擺手,不用這麼勉強的。
炫爛的街燈、熱鬧的人群,今年冬天比往年來得冷,卻也多了一些暖心的東西。
兩人走到廣場時,徐莫庭接了通電話,聽了兩句後遞給安寧,後者疑惑。
「張齊。」
安寧不解地接過,對方一上來就是:「嫂子,硫酸要用什麼洗啊?!」
= =!「你被人潑硫酸了?」
張齊黑線之後含糊道:「不小心潑到了一朋友,只是手上而已。」
安寧想了想,「有沒有碳酸氫鈉?就是小蘇打。不要用水沖,用乾淨的毛巾擦掉,然後涂小蘇打。如果嚴重,最好去一趟醫院。」
「謝了,嫂子!」對方掛斷之後,安寧把手機還給徐莫庭。在接上他投過來的視線時,不由心又是一跳,「你幹嘛這麼看著我?」
莫庭一低頭,笑道:「沒什麼,只是,感覺很不錯。」
安寧想不帶這樣撩撥人心的。
幸好表姐的短信即時救場,其實根本也算不上救場。
「耳聞你在約會,本人剛好也在市中心的肯德基裡小飲果汁,要不要過來聯絡聯絡感情?」
估計是聽她家媽媽說的。安寧很直接地回:「不要。」
表姐也乾脆,馬上電話過來了,「你當做-愛哪,不要?趕緊過來,飲料都點好了!」
安寧不由嘀咕,那你之前還問?看身邊的人,而徐莫庭的直覺向來是敏銳到令人淚奔的。
「需要我見客嗎?」
淚奔!說的她都成皮條客了?
「我表姐說話有點口無遮攔。」如果要過去,可要事先打好招呼,免得等會出什麼岔子。
「不用擔心,我一向愛屋及烏。」
「……」
好吧,當事人都如此「大度」了,她再窮磨蹭實在沒必要,最終回了表姐,「就過來。」只希望表姐別太過火,她得瑟起來比毛毛和薔薇還要讓人無力招架,不過,徐老大這種人……她是不是擔心錯對象了?
那天見到表姐,完全出乎安寧的設想。
徐莫庭本來就是淡然自若的人,但表姐竟然也一本正經的。
「讓你們這麼大老遠過來真是不好意思啊。」
莫庭微微一笑,泰然道:「沒事,安寧的親人自然是要見一下的。」
表姐很認真地問:「你們算是正式在談戀愛吧?我們家寧寧各方面都是相當出色的,只是有時候有點迷糊,思想有些出格。」
「不會。」
意思是還挺喜歡的?
「那就好,以後還要請你多多關照我家寧寧了。」
「應該的。」
安寧真是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正琢磨著表姐什麼時候改性了,一條短信進來,「啊啊啊啊!帥啊!!!你哪裡搞來的極品?!那唇,那眼睛,那氣韻!至愛福玻斯啊!!」
安寧差點把果汁噴出來,原來,一切都是假像啊假象,被騙了!
表姐這時朝表妹眨眨眼,「寧寧怎麼都不說話?」
沒什麼好說的了……
結果就是一個誠摯託付,一個從容許諾,皮條客究竟是誰啊?
是夜,徐莫庭開車送她們回去,先繞了遠路送表姐到家,後者下車時禮貌地說:「有機會再一起出來吃頓飯?」
「可以。」徐莫庭對女友的朋友親人一向極好說話。
「那行,路上小心。」然後對自家表妹道:「寧寧,到了家給我個電話。」
「嗯。」可以預見等會兒少不了一番鬧騰。
終於,又恢復到兩人,安寧想到一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這時候說一下,躊躇再三還是決定早死早超生,「後天我可能就要去我爸那裡了。」
對方「嗯」了聲,聽不出什麼情緒,安寧覺得自己先前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放鬆下來笑道:「那我們明年見了。」
沒有回話,過了一會徐莫庭才問道,「明年你打算考博是嗎?」
安寧也不意外他會知道,這件事情老早就是排在她的議程之內,繼續在這邊讀書,留在X市的理由就多一條。
「嗯。」說起來他英文應該很厲害,「你要幫我補課嗎?」
「那倒沒有。」
安寧瞪眼,徐莫庭慢慢說:「不過我可以犧牲一下。」
「嗯?」
「X大升博一張國家級證書可以加10分。」
安寧更加糊塗了。
徐老大雲淡風輕繼續補充,「結婚證應該算是國家級證書。」
「……」
這、這算是求婚嗎?
喂!
安寧臉上一燙,義正言辭道:「我要靠自己的實力!」才不走後門!其實,這也不能算後門吧?
「是麼?」徐莫庭一點也不勉強,「那算了。」
安寧不由懷疑自己又被擺了一道。
莫非真如孟子說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可是,她壓根沒什麼大事要做啊。
安寧不厚道地猜測,「你是不是也要考博?所以想找一個——」
對方悠悠打斷她,「這種話說出來,你不怕天打雷劈?」
「……」說歸說,幹嘛還詛咒她啊。
車子在她家小區大門口的道上停了下來,徐莫庭轉頭注視她,安寧也下意識偏過頭來。他笑了笑,伸出右臂攬住她的脖子,在她頸側吻了下去,然後張嘴咬了她。
他的心像起航後便未靠過岸的錨,再次遇到她之後,他才意識到他以前有多麼孤獨,他要的岸一直在這裡,他的自私已滲透進血液,他一定要她,別人都不行。
此時她的氣息籠罩住他,讓他有片刻的沉迷,相識至今,點滴支離的回憶拼湊成段,而幾年前的一幕讓他知道他暗戀的女生可以轉身便將他遺忘——
「徐莫庭,今天放了學要不要去唱K?」
「不了,你們去吧,玩得開心點。」
等兩名女生走開,前座的林文鑫轉身過來,「人家女孩子鼓足勇氣來約你,幹嘛那麼冷漠啊?」
徐莫庭翻了頁手上的書本,意興索然,「快末考了,還是多看點書吧。」
「我說老大,以你的能力就算不看書照樣能進年級前三的,幹嘛非得整那麼辛苦,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出去玩了。」
莫庭只淡淡道:「這世界上沒有東西是不付出努力就可以得到回報的。」
徐莫庭的同桌這時從試卷中抬起頭來附和:「老大這話在理,中肯!」
林文鑫撇嘴,「你可知道咱們年級理科班的榜首嗎?據說一半時間是在看閒書的。」
徐莫庭聽到這一句,眼眸中微微一閃爍,有幾分沉潛的眷戀,聽著旁邊的同學又聊了幾句,他放下書,剛要起身就跟從後門進來的一名女生差點相撞。
「不好意思。」她退後一步,靦腆地笑了笑,「我找你們班班長,呃,你們的班主任讓他去一下辦公室。」
莫庭往後望了一眼,回頭平淡道:「他不在。」
旁邊一男生舉手,「同學,我們班長去廁所了,他回來我幫你轉達吧。」
「謝謝。」轉身走的時候想到什麼又回過來對徐莫庭道了聲「謝謝」。
朦朧中,小心翼翼地揭開了蟄伏已久的思念,他再度俯首吻了上去。
安寧感覺嘴唇輕微的痛感,相信全世界的情侶中,她算是最悲壯的了。
「安寧,不要轉身就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