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忘記,只是因為不記,不在意。
所以他覺得惱,覺得難受。
可偏偏自己就是喜歡了,這世界上總是有一個人能絲絲入微地扣進你的心口處,將體內稚嫩純真的情愫一點一點勾引出來。
「剛才那女生就是理科班的榜首?」
「說起來她媽媽在我們學校教語文的,她怎麼不念文?估不準就跟咱們一個班了,太可惜了!」
「呵,那我們不就多了一個強勁對手。」
徐莫庭已經轉身出去,原本走過來想說說話的女生一下子就沒了熱情,「哎,看書吧,聊別人幹嘛。」擺擺手走回位子上,回頭再望一眼那道背影,那種不張揚的卓然總是讓人本能地去追逐。
徐莫庭品學兼優絕頂聰明,不僅是女生傾心的對象,也是男生的崇拜人物。張璃清還記得第一次在高一新生演講台上看見他時,他穿著一套米白色的運動裝,柔軟飄逸的黑髮在一堆染髮燙髮的男生中顯得格外清潔出塵,他拿著稿子的手指白皙修長,他口齒清晰有度,卻也摻入了一些無法調和的強勢沉毅。
他是女生宿臥談會的焦點人物,不少女生在聊到他時總是原形畢露地紅了臉。
可有時多一份念想並非好事,徐莫庭是不切實際的憧憬,他的出類拔萃讓愛慕他的人不敢多靠近,而且他也是冷淡的,對人總是有那麼些距離。
聽說,他是外交官的兒子,他爸爸經常出現在報紙電視上;他媽媽是教育局的領導;他從小便拿全國級的獎項;校長視他為得意門生;他是學校籃球社的主力;他參加的比賽都能獲獎……這樣的人是高攀不起的,這年紀也已經知道什麼是相配,所以只偷偷注意著,偶爾說上幾句話,也算心滿意足了。
下午最後一節體育課,徐莫庭跟班級裡的同學打了場球,發洩過後心境平和許多。
莫庭走到場外一棵香樟樹下拿起飲料喝了幾口,林文鑫過來倚在旁邊抗議:「老大,今天手下不留情啊!」
徐莫庭一笑,也沒說什麼。有活躍的女孩子這時在外圍喊了一聲,「徐莫庭我愛你!」直把林同學口中的水嗆了出來,「要死了!」回望過去也不知道是誰喊的,三三兩兩你推我搡。
徐莫庭對此已經習慣,他並不是自戀的人,只是有些東西他缺乏熱情,他的熱情……只在一個人身上體現出來,他甚至不知道怎麼去壓抑。心高氣傲的少年在半年前第一次經歷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他在隔天清晨醒來發現腿間的濕濡時,惱紅了耳臉。
莫庭咬了下唇,將手上的飲料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道:「我先走了。」
「喂,老大,你回家了啊?」有男生投了一個球喊過來。
徐莫庭走出球場,朝身後揮了下手,往教室走去,原是打算拿了鑰匙和包就回家,他不喜歡身上有汗水味,卻在樓梯上碰到了她,不由停下了步子,她低頭在包裡找什麼,在經過他時似乎被人影嚇了一跳,腳下踏空一步,莫庭第一時間扶住了她,隨即立刻鬆開手。
安寧驚魂未定,茫然地抬頭,「謝謝。」
「不客氣。」
安寧並沒有多停留一秒,終於摸到包裡在震動的手機,邊跑邊接通,「我就來了我就來了。」
徐莫庭握了握手心,嘴角微微苦笑。
青春期,總是有很多的變動,很多的煩惱,即便是他徐莫庭也不例外。他是老師眼中的資優生,是同學的榜樣,是一些女生迷戀的對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這段時間裡有多麼沒把握。他需要結果,需要勝利,不可否認,人一旦動念,真是可怕的經歷,他甚至還像懵懂的少年寫了情書。
高中時期追求女生,對他的性格來講本就已經唐突了,而對方回報的是無視和難堪。
他從小受的教育,本身對自己的要求,即使有些地方不能做到完全灑脫,卻又比一般人驕傲。既然……被拒絕了,那麼,又何必再死纏爛打。苦情劇裡的情節他不想上演,上天有意給他時間空間去淡忘,在高考之後便出國就學。
後來的幾年,他過得很忙碌。
徐莫庭伸手撫過被他咬出了一道齒印的頸側,輕輕巧巧道:「安寧,你以前走路經常一心二用的,我一直擔心你會摔跤。」
「嗯?」
「說起來我還救過你一次。」
安寧不確定這人是不是在咬了她之後還來討便宜?然而手被他抓著又走不了,幽怨地瞪他,「你到底想怎樣?」
「報一下恩吧。」他說地好溫柔。
安寧想砍一刀也是砍,砍兩刀也是砍,「怎麼報?」
「以身相許。」
那是一刀斃命吧?安寧氣死了,臉也有點紅,「我要上去了,我媽一定在等我了!」
某人落荒而逃,不過她也知道是對方願意放手,下了車快走了兩步,又回頭,神情有點英勇,「徐莫庭,我會想念你的。」
此時,路過小區的幾位阿姨認出了正勇敢表達愛慕之情的姑娘,「寧寧啊?」
「……」
所以說,不能感情用事。
安寧這一晚嚴重睡眠不足,除了主觀因素,最主要是,半夜兩點多,表姐電話過來,「我一直在等你給我打電話,你怎麼到現在也不打給我啊?!」
「……」
被表姐鬧到了將近三點,隔天安寧十點多才爬起來,一出房間就看到周錦程在客廳裡,也不覺得意外,走到媽媽旁邊接過溫水,「謝謝媽。」
李媽媽輕聲道:「提早一天過去吧,媽媽沒關係,他來接你,也算是有誠意。」
安寧微微糾結起眉頭,「不是說明天嗎?」
「傻丫頭,不差一天的,而且你又不是一去就不回來了。」
周錦程已經站起身,「如果寧寧決議明天再走,我可以推遲一天。」
本來這件事就與你無關,又何須你多事?安寧想這樣講,卻還是忍了下來,傷人的事情她畢竟是不願意做的。
媽媽幫著收拾了行李,安寧再三強調,「我二十天之後就回來!」
「知道了。」李媽媽也是多少不捨,抱了抱女兒,「媽媽等你回來。」
在門口跟母親道了別,安寧默默走在前頭,周錦程並不與之並行,而是在一米遠的地方走著。
前面的女孩子不緊不慢也是不情不願。
他一向擅長發掘深層次的東西,也大概因為關注過頭,難免受到影響,釀成出一些連自己也辨不清的東西,抹了把臉,走上去接過她手上的行李,「我來吧。」
抓著行李袋的指關節本能地緊了緊,「不用了。」
這樣的場景,讓她想到了多年前他強制帶她離開。
安寧甩了甩頭,阻止不愉快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