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朋友們分別後安寧回了家,剛進家門,就聽到公公婆婆在邊看電視邊聊天。安寧進去叫了聲爸媽,婆婆說:「寧寧回來了?莫庭說,你晚飯在外面跟朋友們吃了?」
「嗯,是的,吃好了。」安寧點頭。
徐父說:「莫庭剛帶孩子們上樓去。」
「好的。」安寧想了想,還是低頭說道,「爸,我幾年前不小心撞了你的車,對不起。」
徐父一愣,笑了出來:「你到還記得啊。那天,莫庭還坐在我旁邊呢,還跟我說了句『讓她賠償』,哈哈哈。」
「……」安寧終於要哭了,什麼人嘛這個徐莫庭!
跑上三樓的阿喵一推開門就看到那一大一小窩在大床上好不自在地看著兒童片。
阿喵低聲地有力地叫了聲:「徐莫庭!」
徐莫庭轉身看過來:「回來了?」
安寧擺著臉過去,剛要開口,床底下就慢悠悠地踏出一隻貓,可不正是他們家那隻金色眼瞳的黑貓嗎?徐莫庭看著那貓說:「我老早就跟你說過,你餵牠吃太多了。」
「呃……」安寧也望著那隻雖然胖但是走路依然很優雅的小胖墩。
徐莫庭嘆了聲:「一隻貓胖得跟小豬崽似的,這已經不是超重,而是跨越物種了吧?」
「……」
他們家小閨女這時「媽媽媽媽」地站起身朝她蹣跚走過來,安寧馬上坐到床沿將她抱住,「哇,我們家小燕子現在走起來好快了啊。」
小軟萌被媽媽抱著就咯咯咯地笑得很開心,然後朝床上另一頭的爸爸、哥哥招手,白白的小手一張一合。
徐莫庭微挑眉,「這是想要一家四口團圓的意思嗎?」說著起身抱起兒子走到老婆和女兒旁邊。
淡定的大兒子一被放下就翻過安寧的膝蓋,夾在安寧和小軟萌中間,孩子媽奇怪:「怎麼了?」
孩子爸輕輕攬過孩子媽的腰身說:「給父母創造條件吧。」
看著身邊的仨,安寧無語的同時也異常感動,之前的「算賬」早不知道忘到哪兒去了,「好像有一陣子沒拍過四人合照了。」說著掏出手機打開拍照模式,「來來,一起拍張照,好了,乖,拍照了,都別動了哦,一起笑起來,茄子……」
拍好後安寧看效果,從左到右:徐莫庭,她大兒子,小女兒。表情分別是:一本正經,笑容燦爛,小面癱,小可愛。
安寧深深覺得,遺傳可真神奇……
安寧將照片發給遠在大南方的表姐看,表姐回覆:「你們家這兩隻小包子,如果有人敢懷疑不是你跟你老公生的,你就果斷地跟人家說,『是的!是按照我們的模版克隆的!』哈哈哈這也太神似了吧。」
阿喵一頭黑線。
在兒童房裡哄了孩子們睡後,安寧回房,徐莫庭洗完澡出來,說:「今晚早點睡吧。」
「嗯。」
走前安寧去看了母親。墓園裡很安靜,只有樹上一些鳥兒在低低鳴叫。小燕子拉著媽媽的衣角奶聲奶氣地說:「媽媽,哥哥說,外婆只是去天上了那裡很好,有好多好心的爺爺奶奶……」
旁邊的小面癱也在另一側扯了扯安寧的衣角,用稚氣的聲音認真說:「所以媽媽別不開心。」
安寧蹲下抱住倆孩子,身後站著的徐莫庭靜靜地守候著妻與子。
回去的路上倆孩子分別趴在安寧的兩側睡著了。
安寧看著窗外的秋景,慢慢地說道:「我媽做了大半輩子的老師,直到後來身體不行了才離職,很多做人的道理都是她教給我的,我記得最深的是,人的一生太短,所以為人處世上簡單點就好,你不去強求反而得到的更多。」
前面開車的人輕輕「嗯」了一聲。
安寧回頭看向他,又看向孩子們,「除去媽走的太早,我到現在沒有過一點遺憾。」
徐莫庭柔聲說道:「我跟孩子會永遠陪著你。」
安寧笑了,淺淺的,「嗯。」
整理行李的時候安寧突然想到北京的親人,就問莫庭:「我一直好奇,為什麼你爺爺奶奶都待在北京,不回這邊,這裡不是老家嗎?」
「爺爺當年去北京是工作需要,後來也沒回來,而是留在那裡養老,是因為老人家不想回到這裡觸景生情。」
「嗯?」
徐莫庭把她整理好的書放進箱子裡:「是關於上一輩的事。」
「是因為,你二叔嗎?」
徐莫庭露出點意外的表情,說:「爺爺奶奶一共生了三男三女,爸排行老大,徐程羽她爸排行老三,我二叔——死了,死在老家裡的,外人不知道,都以為他又出國了。」
安寧想起以前父親跟她說的,「他死了……」
怪不得從來沒見過他。
「嗯,我對二叔的印象一直是他在抽菸、寫書法「作畫,他幾乎不出書房門。很多人都說他風流,可我並不覺得,他只是過得很自我……他的死是對外保密的,爺爺也囑咐過家裡人不能再提及二叔,有人問起就說出國了 爺跟奶奶去北京後就沒再回來過,唯一一次回這邊就是我們結婚那次。」
安寧聽著不由得深深嘆了一聲,上一輩的這段往事她雖然不清楚具體是怎麼回事,但是就這樣聽著,便有說不出的悵然感。
阿喵忍不住抱住身邊的人,心想這世上不圓滿的感情真的好多,幸好自己遇到了他。真希望天下有情人都能少經點波折,相遇已經是那麼不易。
徐莫庭摸了摸她的頭,「你只要知道徐莫庭跟李安寧會永遠好好地走下去就行了。」
「嗯,還有小面癱和小軟萌。」這時徐老大的手機響了,他接起,聽了一會說了聲「知道了。」就掛了。
安寧不由得問:「誰呀?」
「老三。」
「哦。」阿喵沒再多問,但隔天她倒是接到了老三的電話,對面號著說:「老大不是人啊!我昨天跟他打電話說我窮得飯都吃不起了,讓他可憐可憐我給我寄點吃的來,他寄是寄了,但是他是到付啊到付啊!嫂子,我真不知道昨天你們那麼早就在恩愛了啊,打擾到你們是我不對,可老大這做法也忒血腥了啊!於是我只能跟同事借了錢付款,我成熟穩重、做事周全、高大威猛的形象就這麼破滅了啊!」
「……」
阿喵發誓,她按到揚聲器絕非故意!
然而木已成舟,於是整輛越野車裡,陪著過去的徐父、徐母,趁此機會跟去北京看爺爺奶奶大姨小姨順便玩下的徐程羽紛紛看向開車的徐莫庭,心中不約而同:「這人,是真的壞啊。」
徐莫庭面不改色地說:「忘了。」
「……」
阿喵弱弱的道:「你還不如乾脆『忘了』寄呢。」
徐莫庭,「吃一塹,長一智」的典型人物,即讓別人吃一塹,自己長一智,這樣的人啊,走到哪兒都不會是吃敗仗的主兒,安寧深深感嘆,祖國有他我就放心了。
入冬時節,機場。
從香港回來的賀天蓮坐在機場裡等著司機來接。
等了大概十來分鐘後,旁邊坐下一對小情侶,然後就一直在那兒恩恩愛愛甜言蜜語。
賀總作為旁觀者忍不住感嘆,年輕真好啊。
賀天蓮30歲那年,父親坐了牢,他離開香港到了大陸,第一份事業是在一座金融業發達的一線城市開了家雜誌社,這算是他年輕時的夢想,沒想到經營的不錯,於是一做就做了好幾年,而他也是在那裡認識了洛臻,他生平喜歡上的第二人,可以人家走不出過去。他一向不強人所難,努力過還是不行,那就送上一句祝福,以後再相見也還可以喝杯咖啡聊聊天。後來一年他大伯給他打電話,讓他去江濘市管理一家中外合資企業,那企業50%的股份是賀家的,如今轉交給他這名賀家唯一在外的私生子。他笑了笑,說了聲謝謝。對於如此慷慨的禮物,他不要就太對不起被勒令一年只能回港一次的自己了,而另一方面他當時也覺得在一個地方留得有點過久了,是該換換環境了。於是將雜誌社轉手他人後,便去了江濘。
如今快四十五的賀總,名利兼收,卻越來越覺得生活沒意思。以前假期還會出去找點樂子玩玩,現在基本就是待在家裡,甚至開始養花、泡功夫茶了。賀總不得不感慨,真的老了啊,難得出趟差才飛三個小時就覺得腰酸背痛了。顯然,這是賀老闆自謙了,都說男人四十一枝花,況且還是這種成熟穩重又不乏風趣幽默、有貌多金的紫睡蓮(世界上最貴的花),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想要得到的極品優質男人。
所以當來接徐外交官一步回家來過「澳門回歸紀念日的阿喵和倆小包子的傅薔薇,匆匆忙忙停好了毛毛的QQ車,風風火火地跑到機場大門口的時候,不小心擦撞了從裡面走出來的賀總,後者紳士地說了聲「sorry」,然後進了路邊等著的轎車裡,揚長離開。一直望著那輛車,直到它消失不見的薔薇心道,如果他沒結婚,那他就是他未來的孩子爹!
佛說每個人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緣。
而無論你幾歲,當你遇到愛你的人時,便是你最美的時候。而不管誰,一生總有那麼一刻,比夏花更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