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有一種女人,她不喜歡你,還不讓你喜歡她,可惡又可恨,卻讓男人心動心癢,產生一種另類的征服感。」

車內電台,男主播用一種低沉富有磁性的聲線講著男女之道。這是什麼電台節目?姜幾許皺起眉頭……但是不可否認,男主播聲音很好聽,誇張的話來說:耳朵聽了都會懷孕。

季東霆對男人聲音不感興趣,卻對內容感興趣了,他的車從高速下來,路過一條四周都是田野的公路,一望無際;頭頂月圓明靜,竟讓人產生了一種圓滿感。

他笑著對姜幾許說:「真的有這樣的女人,比如你就是這樣的女人。」不喜歡他也罷了,還不讓他喜歡她。

「不可能。」姜幾許說,然後單手撐著臉頰。車內淺藍色的燈光下,女人手腕瑩瑩如玉,一張臉更顯得清秀雅致,高華靜美,舉手投足間神態自若,有一種女人特有的優雅風情。含蓄、沉靜、精巧又柔和。

「比如你對我,不就是這樣子麼?」季東霆說,口吻玩笑透著無辜。

姜幾許微微抿著紅唇,不想說話。

車已經進了城市市區裡面,這是一個老城市,輕工業發達,城市建設結合了歷史文化,時代感裡體現出了歷史沉重和滄桑。夜晚11點,城市依舊燈火透明,道路兩邊豎立著一塊塊廣告牌,這是屬於這個城市企業文化最精華的濃縮。

還沒有找到酒店,季東霆又開口了:「不過我從來不想征服你,我只是想要你愛上我。」

姜幾許望著擋風玻璃外的燈火闌珊,默不作聲。其實她很想反問他幾句話:他曾經說她配不上他,說她不配當他兒子的母親,說他不想讓一個懦弱自私的女人當他兒子母親,現在呢?他改變心意了?

這一年多時間裡,她似乎越來越不想問一些「為什麼」,那是對自己的一種輕視和自賤。愛情是兩個人的,一場愛情的失敗兩人都有原因,她從來不覺得季東霆對不起她什麼。

只是因為她愛著他,所以想起一些往事她還是會很難過。

是念念不忘,還是耿耿於懷?

車停在一家四星級酒店大門。因為沒有套房,姜幾許只能開了一間標間,一個臥室有兩張床,酒店裝修屬於美式風格,簡單大方透著一些雅致。

姜幾許真的累了,看到床就睡了。她習慣睡裡面,季東霆自然是睡外面。他稍稍洗漱一下,然後輕手輕腳爬上了床。

他用遙控器關了房間的燈。頓時,室內一片漆黑,連呼吸聲都清晰起來。

季東霆靠在枕頭上,其實他很想跟姜幾許說說話,說什麼都好。彼此像朋友一樣聊天也好,他喜歡看她眉眼帶笑的模樣,然後輕聲細語告訴他一些小秘密。

時光卡卡走著,繁瑣又動人。

耳邊傳來姜幾許細細微微的呼吸聲,她應該睡去了。季東霆給自己蓋上被子,他不知道自己什麼睡去,再次醒來,是因為耳邊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有個滑稽的想法:姜幾許那女人不會棄他而去吧?

他猛地打開燈,起來看向右邊的床,只見姜幾許正往身上套了一件睡袍,女人剛睡醒,眼眸惺忪,就像一杯清澈迷離的清茶,看起來無辜至極,她對他說:「我口渴,喝水。」

「怎麼不開燈……你可以叫我啊。」季東霆掀開被子,利索爬起來。

姜幾許看向季東霆。男人只穿著一條四角短褲,跨著一雙筆直修車肌肉感緊繃的長腿走到茶水台前,然後從善如流地給她倒了一杯水:「少喝點。」

吊燈光線正白色,清光白亮,男人胸膛削瘦結實,微白皙的肌膚光潔如玉,似乎有光線反射到她眼底,姜幾許微微移了移視線,然後喝起水來。

她喝半杯,放下茶杯。

季東霆非常自然拿起她剩下的半杯水,全部喝完了。他的唇覆蓋在她喝過的位置,有種情人才有的親暱感。

空氣突然變得緊繃、敏感,富有彈性,姜幾許有點尷尬,清清口氣:「睡吧。」

「嗯。」季東霆拉上她的手,俯下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晚安。」

姜幾許:「晚安。」

季東霆捨不得鬆開姜幾許的手,希望這樣美好的時刻多停留一分一秒。突然,窗外響起幾道煙火綻放的聲音。

是上帝聽到他的心聲了麼?季東霆拉著姜幾許來到玻璃窗前,拉開厚實的窗簾,只見外面煙火璀璨了半邊天。

凌晨一點,誰在放煙火?

今天不是什麼節日,也沒有盛典,難道是有新店開張?姜幾許這樣想。

季東霆望著玻璃窗外,忽然說:「有人在求婚嗎?」

姜幾許笑了,表示不相信。

季東霆愣了下:「許許不喜歡煙火?」

姜幾許搖搖頭:「太盛大了。」

「那是因為它重要。」季東霆看著姜幾許,英俊的臉有著一種思量後的認真,他說,「一個男人向女人求婚,肯定是做了深思熟慮的決定,他下定決心要變成女人的後半生依靠,給女人一個家和一份永遠不變心的愛情,不管未來如何,兩人腳步是否一致,但要朝著一個方向前進。」

姜幾許沉默地看著季東霆。

季東霆眼裡忽然冒出一簇光亮,亮到姜幾許不敢回視,她要甩開季東霆的手,季東霆卻將她攥得更緊。

姜幾許有點妥協下來:「好吧,你說得對,盛大的求婚很好,我是羨慕嫉妒恨可以吧。」

「你羨慕個頭啊!」季東霆罵姜幾許。

姜幾許蹙著秀氣的眉毛:「有病!」

季東霆將姜幾許抵在玻璃窗前,溫柔地拉上她的耳朵,然後用一種生氣又溫柔的聲音說:「一年多前,我求過婚。」

姜幾許呆呆望著季東霆,

季東霆繼續說:「因為女主角沒有到場,然後沒有風度的男主角愚蠢地跑到非洲散心了。」

「……」姜幾許太陽穴跳著,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過了很久,彷彿有一絲的明白和動搖隱隱冒出來。

***

其實兩個人一起回顧往事,就像兩人再次手牽手走過最難過的時光。一個人回憶往事,除了添加惆悵和自怨自憐還會有什麼。

姜幾許輕輕笑起來,她突然理解季東霆當初為什麼會那麼生氣。曾經她所有不理解和抱怨的,現在都能明白和有所體會。

這是時間沉澱下來的理智嗎?

「當初你很生氣吧。」姜幾許問。

「很生氣,想殺人。」季東霆笑了一下,「真想處理掉那個帶走你的男人。我曾經是醫生,我可以親自動手。」

姜幾許搖搖頭:「你不會。」

「所以我只能暫時不見你,試圖忘掉一些不愉快,我當時認為冷靜下會更好。「季東霆說,「所以我去了非洲,但是來到非洲,我覺得特別沒有意思,我還是想見你。」

「對啊,當時你去了非洲。」姜幾許低下頭,「我還祝你玩得開心點……」

「許許,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季東霆按住姜幾許的肩膀,男人的眸子像落入湖水裡的星辰,眼瞳裡有她的倒影。

姜幾許點點頭:「你問。」

「如果這個世界有時光機器,我們回到了過去,就回到……」季東霆說到這停下來,他的胸口似乎蘊著一股氣,他如此急切卻說不出話來;他雙手微微顫抖,彷彿此時此刻,這個世界真有屬於他和她的時光機器,彷彿所有的不美好可以一起努力遺忘和改變。

「當時我們在打電話是嗎?」季東霆回憶起來。沒錯,當時他就要登機了,他心中鬱悶悲傷,他覺得自己的驕傲和自尊全部被一個人女人捏地粉碎,所以都有點不想聽到她的聲音。同時,他如此愛她,如果她當時能留下他……

姜幾許看著季東霆:「是,你說你朋友約你狩獵,電話是我打給你的,你就要登機了,時間很緊張。」

「對對對。」季東霆點頭,目光清雋似水,「許許,我們可以重演一遍當時的場景嗎?」

「神經病。」姜幾許說,不想理季東霆。

季東霆很激動,已經將手機放在耳邊,裝作接通了姜幾許打來的電話,他愉快開口:「許許,有事麼?」

姜幾許捂著嘴笑了,說:「根本不是這樣子。」然後她像個導演指導季東霆,「你當時是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麼,分明就像接到債主的電話。」

「好吧,我再來一次。」季東霆換了一種語氣,「有事麼?」

姜幾許有點演不出來,但她碰上季東霆眼睛,她拒絕不了,她低著頭開口:「你……在機場啊?」

季東霆深吸一口氣,當初自己傷人的話語再次出現耳邊,他如此冷淡、漠然置之,冷傲,彷彿忘了姜幾許是他最愛的女人,而是他的敵人。

季東霆很難受,他轉過身說:「是的,我要去南非一趟,大概十天後回來。」

姜幾許背靠落地窗,聲音淡淡的:「是去談生意嗎?」

「哦,不是,那邊有什麼生意好談的……」季東霆自嘲地笑了笑,然後他轉過頭看向姜幾許,「幾個朋友約我去南非狩獵,最近挺無聊的,所以就答應了。」

頓了頓,「許許,我要登機了。」

姜幾許低下頭。

「你還有其他事情嗎?」季東霆不死心問道。他記得他當時也這樣問了,那個季東霆高高在上,他用最冷漠的口氣傷害自己最愛的女人,他因為自己難受,所以想讓姜幾許跟著他難受。

但他同時渴望姜幾許的挽留,他只是用冷漠的口吻掩蓋他的懦弱和不堪。

他才是愛情上的膽小鬼。

姜幾許一聲不吭。

季東霆又說了:「真沒有事嗎?」

姜幾許扯著唇,當時她在醫院打這個電話,她原本要告訴季東霆宮外孕的事,最後她因為季東霆冰涼的態度封鎖了自己的心,她如此逞強又不理智,但她把逞強當成了驕傲的理由。好比季東霆給了她一刀,她又給自己補了一刀。她以為會是痛痛快快,卻把自己往泥潭深淵里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此時明明就像幼兒園小朋友常玩的「扮演」遊戲,她卻真的難受和緊張起來,彷彿時光真回到了一年多前,她還是那個就要跟愛人傾訴痛苦的姜幾許。

季東霆望著姜幾許,他在等她下一句話。

姜幾許轉過身不去看季東霆,她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煙火已經消散,天空重新變得靜寂浩瀚,月涼如水,群星滿天。她聲線清啞開口:「季東霆,你不能去非洲,因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季東霆眼圈微微泛紅,然後他上前緊緊擁抱住姜幾許:「許許,對不起。」

姜幾許也哭了,用手指彈走眼角的淚水,她輕聲說:「King sley,我懷孕了。但醫生說是……宮外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