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他已經睡得夠久的了。」達爾看了一眼床上的馬克·科裡不省人事的樣子說,「把他叫醒。」

  「那就得碰他啊。」杜瓦爾不情願地說。

  「那倒不必。」赫斯特說著走了過來,抓起科裡沒在用的另一個枕頭,朝著他的腦袋砸下去。科裡猛地醒過來。

  「幹得漂亮。」漢森對赫斯特說,一邊讚許地點點頭。

  科裡坐起身,看看四周,滿臉的迷茫。「我在哪兒?」他心不在焉地問。

  「在酒店裡。」達爾說,「在伯班克的貝斯特韋斯特酒店。」

  「我怎麼會在這兒?」科裡問。

  「您在葡萄藤夜總會和我的同伴起了點爭執,然後您就醉倒了。」達爾說,「是我們把您送進車裡,並且開車送您到這兒來的。」

  科裡低頭看了看,接著皺起眉頭:「我的褲子哪去了?」

  「我們幫您脫掉了。」達爾說。

  「為什麼?」

  「因為我們想和您談一談。」

  「那也犯不著拿走我的褲子啊。」

  「如果您完全配合的話,是犯不著。」

  科裡盯著達爾好一會兒,似乎還沒從宿醉中緩過勁兒來。「我認識你。」他終於開口了,「你是我出演的電視劇裡的一個臨時演員。」他又看著杜瓦爾和漢森,「你們倆也是。」最後目光落到了赫斯特身上,「我沒見過你。」

  赫斯特似乎有些惱火。「我們一起演了一場戲,」他對科裡說,「你被一大群機械飛蠅弄得夠嗆。」

  「先生,我有一大堆戲是和臨時演員一起演的,」科裡說,「所以他們才被稱為『龍套』。」他又轉向達爾,「你們有誰如果還想再在那部戲裡露面的話,就立刻把我的褲子和車鑰匙還給我。」

  「你的褲子在洗手間,」漢森說,「晾乾中。」

  「你喝高了,尿了一褲子。」赫斯特說。

  「撇開我們拿走你褲子的用意不談,我們都覺得你應該很不樂意穿一身散發著尿騷味的衣服去工作。」達爾說。

  科裡看上去有些摸不清狀況,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內褲,然後彎下腰聞了聞。杜瓦爾和赫斯特都露出了些許嫌棄的神色,達爾則淡定地看著。

  「沒什麼味道啊。」科裡說。

  「因為是條新內褲。」達爾說。

  「誰的?」科裡問,「你的嗎?」

  「不,是我的。」克倫斯基說。到剛才為止,他一直都一言不發地坐在背靠床鋪的一張椅子上。現在他站了起來,把臉轉向科裡。「畢竟我們倆身材一樣。」

  科裡看著克倫斯基,吃驚得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他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是你。」

  「是我。」克倫斯基說,「同樣也是『你』。」

  「你就是昨天我在摑客網上看到的那個人!」科裡說。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當時有個視頻,說一個長得很像我的人沒穿褲子招搖過市。」科裡說,「有人拿手機拍下來發到摑客網上。我的劇組作證當時我正在拍戲,但沒人相信。那就是你幹的好事。」

  「是吧,大概是我。」克倫斯基說。

  「你是誰?」科裡問。

  「我就是你。」克倫斯基說,「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你扮演的那個人。」

  「真是無稽之談。」科裡說。

  「呵呵,你說的什麼叫摑客網的東西對我來說也是無稽之談。我們扯平了。」克倫斯基說。

  「你當時怎麼沒穿褲子就跑到大街上去了?」科裡問。

  克倫斯基指著房間裡的其他人說:「他們把我褲子拿走了。」

  「為什麼?」科裡追問。

  「因為我們想和他談一談。」達爾說。

  科裡很不情願地把視線投向其他幾個人。「你們腦子有毛病嗎?」他說。

  「你還在我們的地盤上哦。」達爾提醒道。

  但科裡又一次無視了他。他爬下床,朝站在那兒望著自己的克倫斯基走去。他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忍不住驚嘆道:「太神奇了,你看上去和我一模一樣!」

  「我就是和你一模一樣。」克倫斯基說,「分毫不差。」

  「這不可能。」科裡說著,盯緊克倫斯基的臉。

  「這完全有可能,」克倫斯基說著,上前湊近了科裡,「再看仔細點。」他們倆互相檢視起來,如膠似漆,如火如荼。

  「噢,這可真肉麻。」赫斯特悄聲對達爾說。

  「馬克,我們需要您的幫助。」達爾對科裡說,「我們需要你引薦我們和查爾斯·保爾森會談一次。」

  「為什麼?」科裡問,視線仍捨不得從克倫斯基身上移開。

  「我們想和他討論關於這部戲的一些事項。」達爾說。

  「他現在誰都不見。」科裡說著,轉過身去,「一個月前,他的兒子騎摩托車出了車禍,現在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大家都覺得那小夥子挺不過去了。那輛摩托是保爾森買給他兒子當生日禮物的。據說他每天早上一來到辦公室,就盯著牆壁發呆,一直到六點下班回家。他不會見你們的。」他又轉向了克倫斯基。

  「我們得嘗試一下。」達爾說,「所以我們才需要您的幫助。他可以拒絶和其他人會面,但你可是他這部戲的明星,他一定會見你的。」

  「他沒有必要見任何人。」科裡說。

  「你可以讓他見你。」杜瓦爾說。

  科裡瞟了杜瓦爾一眼,從克倫斯基身邊離開來到她面前。「我憑什麼要這麼做呢?」他問,「你說的沒錯,如果我耍個脾氣要求面見保爾森,他一定會抽出時間來見我。但如果我只是浪費他的時間而已,他說不定會把我開除。他也許會安排我的角色以一種可怕的方式被幹掉來大炒作一番,而我呢,則連飯碗都沒了。你知道在這地方爭取到這樣一個演系列劇的機會有多難嗎?在出演這片子之前我不過是個服務生罷了。我才不會幫你們這群人的忙。」

  「這很重要。」達爾說。

  「我更重要。」科裡說,「我的職業生涯更重要,比你們想要的任何東西都重要。」

  「如果您協助我們,我們會支付報酬的。」漢森說,「我們有九萬多美元。」

  「還不夠付我一集片酬的。」科裡說著,又轉向克倫斯基,「你們得更有誠意一些。」

  達爾張嘴想說話,克倫斯基開口了。「交給我吧。」他看著他的同伴們說,「讓我和他談談。」

  「那你談呀。」赫斯特說。

  「單獨談。」克倫斯基說。

  「你確定?」達爾問。

  「嗯,」克倫斯基說,「我確定。」

  「好吧。」達爾說著,示意杜瓦爾、漢森還有仍然滿臉疑慮的赫斯特騰出房間來。

  「我覺得那裡肯定會發生點見不得人的事,一定不止我一個人這麼想吧。」來到大廳裡,赫斯特說道。

  「只有你這麼想。」達爾說。

  「不止你一個。」杜瓦爾說。漢森也搖搖頭。「別告訴我你沒看到科裡看到安納托利時的反應,安迪。」杜瓦爾說。

  「我應該是沒看到。」達爾說。

  「好吧。」赫斯特說。

  「你果然是個假正經,安迪。」杜瓦爾說。

  「我只是更樂意往好的方面去想,他們會有一場嚴肅冷靜、正直理性的討論,克倫斯基一定能說出很好的觀點來說服他。」

  一陣沉悶的重擊聲透過門板傳了出來。

  「看吧,不出所料。」赫斯特說。

  「我還是去大堂等著吧。」達爾說。

  兩小時之後,東方天際泛白,看上去疲憊不堪的克倫斯基來到大堂。

  「馬克想拿回他的車鑰匙,」他說,「他六點半得開始化妝。」

  達爾把手伸進口袋找鑰匙。「那麼他是樂意幫忙了?」他問。

  克倫斯基點點頭:「他說他一到片場就打電話。他會對保爾森說,除非今天能安排會談,否則他就罷演。」

  「你到底是怎麼搞定他的?」赫斯特說。

  克倫斯基直直地盯著赫斯特的眼睛說:「你真想知道?」

  「呃,」赫斯特說,「不用了,實際上,不,我不想知道。」

  「別多想。」克倫斯基說著,從達爾手中接過車鑰匙。

  「我有興趣。」杜瓦爾說。

  克倫斯基嘆了口氣,轉向她:「告訴我,瑪婭,你有過這樣的經歷嗎?你遇到了一個人,對你瞭如指掌情投意合,就像你們倆同心同體一般。然後其中還混雜著你所情正如我所願的默契,連呼吸心跳頻率都一樣的默契。有過嗎?」

  「並沒有。」杜瓦爾說。

  「我真為你感到悲哀。」他說完朝著房間走去。

  「你非得問嗎?」赫斯特埋怨道。

  「我真挺好奇的。」杜瓦爾說,「不行啊。」

  「我頭腦裡已經有那個畫面了。」赫斯特說,「它們在我的腦海裡打下了烙印!揮之不去!我恨你!」

  「我們真是看到了克倫斯基不為人知的一面,」達爾說,「我沒想到他對男人也有興趣。」

  「事情不是那樣的。」漢森說。

  「剛才那幾個小時你都在發呆嗎?」赫斯特說,「沒聽見那些奇怪的聲音?」

  「不,我想吉米說得沒錯。」杜瓦爾說,「他並不是同性戀,他只是自戀罷了。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現在他可逮住了一個順應心意的好機會。」

  「對頭。」赫斯特說。

  杜瓦爾對達爾說:「你不會嗎?如果有機會的話。」

  「我不會。」達爾毫不猶豫地說。

  「是的,不過我們已經知道你是個假正經了。」杜瓦爾說。

  達爾笑了。「沒錯。」他回答道。

  電梯門開了,科裡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克倫斯基。科裡走向達爾說:「把你的手機號碼告訴我,我今天安排好會談了就通知你。」

  「好的。」達爾把號碼告訴了科裡,科裡添加進了通訊錄,然後看著他們所有人說。

  「你們得為我的付出感激涕零。」他說,「為了給你們安排這次會談,我可是真的兩肋插刀啦。所以如果你們做了什麼讓我的職業生涯受挫的事,我保證我會把你們揪出來讓你們下半輩子都悽慘無比。你們明白了?」

  「我們明白,」達爾說,「謝謝你。」

  「我可不是為你才這麼做的。」科裡說著向克倫斯基示意了一下,「我這麼做是為了他。」

  「但還是要謝謝你。」達爾說。

  「還有,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昨晚我是因為在葡萄藤夜總會喝酒,結果對裡面的單寧過敏了,所以你們才會開車送我回去。」科裡說。

  「沒問題。」達爾說。

  「事實就是這樣,你懂的,」科裡說,「總有人對各種東西過敏。」

  「是的。」達爾說。

  「你們送我上車的時候,看到有人拍錄影了嗎?」科裡問。

  「應該是有些人拍了。」達爾說。

  科裡嘆了口氣:「是單寧。記住了。」

  「會的。」

  科裡朝達爾點點頭,接著走向克倫斯基給了他一個熱烈的擁抱,克倫斯基也熱烈地回應他。

  「我真希望時間再多一些。」科裡說。

  「我也是。」克倫斯基說。兩個男人又擁抱在一起,接著依依不捨地分開了。科裡走出了會客室,克倫斯基目送他離開。

  「哇噢,」赫斯特說,「你看起來大事不妙,克倫斯基。」

  克倫斯基轉過身來:「這是什麼意思?」

  赫斯特抓過他的手。「嘿,我不會對你評頭論足的。」他說。

  「評頭論足什麼?」克倫斯基望著其他幾個人,「什麼?你們都以為我和馬克上了床?」

  「沒有嗎?」杜瓦爾問。

  「我們只是在談話而已。」克倫斯基說,「我有生以來經歷過的最美好的一次交談。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

  「別裝啦,安納托利,」赫斯特說,「我們都聽到咚的一聲了。」

  「馬克當時在穿褲子,」克倫斯基說,「我把褲子還給他,結果他沒站穩,摔倒了。就這樣。」

  「好吧,」赫斯特說,「很抱歉。」

  「上帝啊。」克倫斯基環視著他的同伴們,「你們這些混蛋。我擁有了一次從未體驗過的無與倫比的經歷,和一個如此志趣相投的人——一個真正懂我的人——的徹夜長談,結果你們全都窩在這兒臆想著我正在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同性亂倫。真是非常感謝你們糟蹋了我的這一場美妙絶倫改變人生的經歷。你們真讓我噁心。」他氣沖沖地走開了。

  「可是這挺好玩兒的。」杜瓦爾說。

  克倫斯基又沖了回來,指著杜瓦爾說:「我們的關係結束了!」

  「求之不得。」杜瓦爾說。克倫斯基再一次怒氣衝衝地走開了。

  達爾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只是想說,我想得沒錯。」杜瓦爾走過來衝著他的腦袋狠狠揍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