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逃避!
他感覺得出來,不知道是何原因,她似乎急於避開什麼,這令他不悅,也令他不滿,更令他有種說不出來的苦澀。
棋局那一夜,他就知道,對她不只是單單想要征服這麼簡單,而是更深的情感,深得連心都因為渴望她而痛的厲害。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如此渴望她,想要用一切的手段留下她,給她地位,給她榮耀,能留下她,都無所謂,光是看著她,就覺得無比的滿足,只要一想到她會愛上他,與他生死相隨,心就悸動萬分。
那夜,他與她相擁而眠,馨香縈繞,淡雅芬芳,他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穩,那個困擾他多年的夢竟沒有來打擾,他像是初生的嬰兒,睡得分外的香甜,一覺到天亮。
他告訴自己那顆鼓噪的心,他又找到一個寵她的理由了,這讓他欣喜。
因為有她在,他會睡得很好。
對於她,他是絕不會放手的。
難道這世界上就沒有其他女人了嗎?
為何偏偏選擇她?
因為她撼動了他的心靈,讓本已乾涸的心,逐漸濕潤,汩汩地冒著水泡,在心底滿溢開來。
氣惱的是,對於封她為皇妃,她是不屑一顧,甚至極力排斥,他當然不會妥協,只要一想到能與她站在王宮最高的地方俯視疆土,他就有著無言的快感和滿足。
為了得到她,他可以不擇手段。
因為他已經渴望她,渴望得快發瘋了。
碧波清池,藕蓮嫣紅,一陣微風吹皺了池面,蕩起漣漪,圈圈不斷。
皇帝的寢殿裡,侍女們不時地送上水果美食,以供在棋盤上正廝殺得起勁的兩位享用。
下棋,已經成了他們每天必做的事,在小小的棋盤上,可以沒有顧忌,沒有煩惱,只有輸贏,如果她的心也能如此,那該有多好。
可惜,事事都未必能盡人願,有些東西不是想舍就能捨,想忘就能忘得。
將棋子無奈地移入後方,以阻擋他猛烈的攻勢,她發現,她的心就和現在的棋一樣,一味的在逃避,甚至連後路都忘了要留下。
金色的棋子分明已攻入敵方的底線,卻突然被一隻大手攪亂,「不玩了。」
「怎麼了?」再一步,他就可以贏了。
薩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根本沒用心在下。」
「可能太累了。」她腦子裡負荷已經太重了。
他無聲無息而至,地將她抱入懷裡,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告訴我,是你身體累,還是心累。」
「別問。」她的身心都疲憊不堪,找不到一個可以宣洩的出口。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她的閃爍其詞,她的不敢直視,都顯示著她似乎在顧慮什麼,或者是在逃避什麼。
她答應過,會等到他坦白傷痕因由的那一天,既然承諾了,他就不許她反悔。
阿爾緹妮斯仰起頭看著他,那雙平時冰冷的綠眸,此刻卻像兩把炙熱的火焰,讓人有點窒息的感覺。
「你連我的思想也要掌控嗎?」他太精明了,怕他看穿她。
「你的心、身體、思想我都要,而它們也只能屬於我。」他霸道至極地說道,唯有她,可以讓他如此渴望。
「我的心、身體、思想都是我自己的,不屬於任何人,更不可能屬於你。」
「我會讓它們屬於我的。」無論花多少時間,多少精力,都在所不惜。
「我不想做你的妃子。」她坦言,有些東西她要不起。
「我說過,你很適合做皇帝的女人。」綠眸有些火,她該死的又開始拒絕他了。
適合,又是適合,她惱怒起來,心裡有一絲失望。
「我不想要你。」她絕然的回答。
「我想要你就夠了。」他霸道狂傲的答道。
她頭痛的揉捏著鼻樑骨,「你真是不可理喻。」
「彼此,彼此。」他冷哼,懶得再和她說下去,她只會氣得人發瘋,「我要睡一會兒。」
感覺到肩膀上突然而來的重量,「你不會睡到床上去嗎?」他喜歡吻她,喜歡抱她,她還算能接受,但是喜歡把她當成枕頭、靠墊什麼的來睡覺,這就有些過了。
他摟緊她的腰,十分舒服愜意的將腦袋擱在她肩膀上,「別吵!!」她好香,讓他昏昏欲睡。
被他牢牢圈在她懷裡,覺得此刻她像是一隻人形抱枕,「姆爾希理!」
「說了,別吵!」他咕噥了一句,姿勢依然不變。
「混蛋,我又不是抱枕,你起來。」
「……」他沒了聲音,只有均勻的呼吸聲。
「姆爾希理……」不是吧,這麼快就睡著了。
她動了動,但由於他抱得太緊了,她動彈不得。
這次要多久?她哀嘆。
此時,麗莎走了進來,眼見兩人黏在一起,活像兩隻無尾熊似的,忍不住抿嘴偷笑。
「別笑!」阿爾緹妮斯羞紅了臉,「你們皇帝這種癖好真是奇怪。」
「我也在這幾天才知道陛下有這種習慣。」麗莎開口說道,「陛下向來少眠,有時候好幾天都不會闔眼。」
「可他現在睡得像頭死豬。」她瞥了眼肩膀上睡得香甜的男人,心裡有一股油然而生的滿足感,而就是這股滿足卻讓她心止不住地抽痛。
那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得讓她害怕,讓她心顫。
「麗莎,拿條毯子過來。」她怕他會著涼。
嘆了一口氣,她苦笑著臻首傾斜,貼上他沉睡的臉。
她該拿他怎麼辦?
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啊。
也或許是夢給了她一個去逃避的機會。
因為,她和他始終不是同一個世界的。
新年來臨。
是夜,市長宮殿內燈火通明,大殿上處處是音樂、舞聲,及豪邁的笑語,眾人舉杯共慶新年的到來。妖嬈的舞孃在音樂聲中跳著美妙絕倫的舞蹈,官員們酒過三巡,臉紅腦熱的貪婪的對著她們凹凸有致的身材流連忘返。
薩魯位居首座,擁著美麗絕倫的阿爾緹妮斯,不停地接受臣下的敬酒。
快樂、歡笑的氣氛無法感染她,只能使得原本沉重的心情更為糟糕,她想撥開那隻牢牢箝制她的大手,對方卻雷打不動,反而擁得更緊。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心覺宴會快接近尾聲,而與卡爾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今晚就是她計畫逃離的時候。
「你累了?」薩魯見她到尾都沒說過話,不由得問道。
「嗯!」她點頭,儘量不去看他眼睛。
他喝了很多酒,只一想到明天啟程回首都,而她即將成為他的妃子,興奮得失去了該有警覺。再者,今天不熟悉慶典內容的她,一直都是無聊疲乏的模樣,最近她三餐也比往日吃的少。
他看了殿外的天色,天快亮了,她是該休息一下。否則路途遙遠,他怕她吃不消。
他招了招手,喚來隨侍的麗莎,讓她跟著她離開。
就在她離開大殿的時候,猛然間他看到她回頭看了他一眼,露出燦然的笑容,風華絕代的宛如最美麗的妖精,令他神醉迷惘。
只是為何她的笑裡有著淡淡哀傷,讓他有絲不安。
他回以一笑,將這份不安拋諸腦後,他真的是醉了。
他向她舉杯,看著她離去。
阿爾緹妮斯深深得看了他一眼,將他烙印在腦海裡,心版上。
永別了,姆爾希了理。
她絕然的轉身離去,這會是個很好的回憶,她會珍藏一輩子的。
殿廊上,侍衛們也因為慶典的關係,只有零散的幾個,阿爾緹妮斯走到寢殿的迴廊處,猝不及防的回身,手刀一下,麗莎整個人就墜入了黑暗。
感謝爺爺的教導,他常說光有女孩子智慧還不行,學點防身術也是必要的,所以她有學過一點武術,不過只是些皮毛,此刻卻足以應付了。
「抱歉了!」她看著麗莎低喃著。
細心察看了四周,然後將她藏入草叢,並與她對調了一下衣服。
她挖出暗藏在此地小布袋,裡面是這幾天她故意沒吃的水和食物。
藉著夜色,她躲過守衛的士兵,一路竄向約定好的地點,她算過時間,這個時候應當是侍衛換班的時候,趁著虛空,她迅速的閃了進去。
這裡是齊卡魯豐收之神的神殿,之所以選擇在這裡回合,是因為這裡的蓮花池可以通到外界,她和卡爾從小就在愛琴海邊長大,閉氣的時間是普通人的一倍,潛水更是家常便飯。
她一路狂奔,直到看到早已等在那的人影,才停出腳步,她狂喜張開雙臂撲了過去。
「卡爾!」她知道,他一定能辦到的。
卡爾見到她,臉上欣喜萬分,當她的身子撞進他懷裡的時候,心狂跳不已,雙手想要抱住,卻遲遲不敢碰觸她。
「天就快亮了,我們快走。」睽違多日,有太多的話要說,可是沒時間在這裡蘑菇了,隨時都可能有人發現她不在了。
突然,她感覺到神殿周邊的草叢有明顯的異動,她一驚,以為是巡邏的侍衛,頓時冷汗直冒。
黑影從草叢中爬了出來,三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她,「阿爾!!」聲音響起,充滿了喜悅。
「你們怎麼會在這。她大驚失色的看著三張熟悉的臉孔,赫然是伊斯、塔卡、卡布斯三人。
「卡爾?」她驚叫,她明明囑咐過要他一個人來的。
卡爾垂首不敢看她,單膝下跪道,「抱歉,小主人,我本來是想趁他們不備,打暈他們的,哪知道……」
哪知道,這三個人早就看出他的不對勁,輪流地監視他,他剛想動手,就被他們給擒住了,眼看著約定的時間將至,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他咬牙切齒的看著差點弄斷他手的塔卡,而後者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吐了吐舌頭。
亂了,全亂了,她捂著額頭,為眼前的突發狀況感到暈眩。
「我不是說了嗎,皇帝已經頒布了特赦令,你們很快就可以回米特了,為什麼要跟著來。」他們不怕送命嗎?跟著她,只會顛沛流離,到時候,她可以回到二十一世紀,而他們呢,可能連國家都回不去。
「我們要跟著你。」他們堅定無比的說道,三種不同顏色的瞳眸,發出同樣的堅毅的光芒。
她知道,現在無論說什麼,都不可能打消他們的念頭,拚命壓住想要怒吼的衝動,她迅速整理著紛亂的心神。
計畫沒變,只不過人數變了,還來得及挽救,要冷靜,千萬要冷靜。她瞥向天空,發現天際開始露出白肚皮,驚覺不能再等了,否則將會功虧一簣。
「你們會不會游泳?」死馬當活馬醫,如今之計,就只有死活拼到底了。
「啊?」
「不要問為什麼,只要告訴我會不會。」她氣惱地看著他們。
察覺到她的怒意,他們不禁嚥了口口水,她生氣地樣子還真不是普通的恐怖。
「會!會!」米特是靠海而居的,米特人從小就是在海邊長大,這點難不倒他們。
她鬆了口氣,真怕他們說不會,那可就麻煩了。
「聽著,我們從這裡的蓮花池潛入,往南方游,就能到市集的取水處。」她指著碧波蕩漾的池水,把多日暗中調查所得的情報陳述一遍。「這個時候平民們都睡了,不會有人發現,城門的六個守衛只有強行突破了,逃入沙漠後,按照北斗星的方向就不會迷路。」問題她只準備了兩人份的食物,現在多了三張嘴,要怎麼辦?
管不了那麼多了,等逃離這裡再籌謀吧。
她回首看向宴會的大殿,當他知道她逃走了,一定會很生氣吧。
心底湧起一股惆悵,他是否還會記得她。
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猶豫。
阿爾緹妮斯將衣服的下襬撕破,做了根腰帶,將鬆垮的衣服繫牢,再將布袋斜挎在身上,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右手握拳,拇指向下,示意卡爾他們做好下潛的準備。
剛準備縱身躍下池水,就聽到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驚神慌亂之際,耳邊倏地傳來比寒冰還要冷酷凜冽的聲音,「你想去哪?」
從腳底發冷的驚駭直衝她的腦門,她聽到了,卻不敢回頭,身子也跟著抖了起來。
害怕像是一張無形的巨網,恐懼猶如一把利劍,她的心狂跳著,閉上眼睛,鼓足勇氣回首而望,紅潤的臉色瞬間慘白,比起閃著森冷寒光的弓箭,那張密佈著暴風雨邪魅狂絹的臉,更是駭人心魄。
他就像是一隻被惹毛的獅子,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撲上來吞噬她。
她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