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3 章
蒼龍虛凰冥龜(二)

「嘻嘻,原來童妹妹是想著拔毛剮皮鋸殼掏內臟啊。」虛凰柔美聲如同輕盈歡快的樂曲,高高低低,抑揚頓挫,悅耳中透著毛骨悚然,「真是對不起,我們的身體和幻麒一樣是虛幻的,不是血肉之軀,也沒有人族的五臟六腑呢。」說話間,金銀紅妖瞳突地一閃,兩道火紅的烈焰噬向幻麒的頭,卻在半途被散著寒氣的白色霜流打偏。

「冥龜,爲什麽阻攔我?」金銀紅妖瞳極爲不悅地怒視冥龜,「幻麒目前虛弱不堪,正是將他煉化成無形的最佳時機。」

「冥龜,本大爺不同意放過幻麒。」蒼龍微側頭,也狠厲地瞪著冥龜。

什麽?將小幻煉化成無形?!童話腦中微凜,猛地偏過頭,狼眼半眯,再度向前方看去。

立在對面的不是龍,不是鳳,也沒有了烏龜,而是三個高挑的人形生物,與小幻一樣大約十三四歲。身上的衣飾、髮型也相差無幾,只是一個蒼青髮色,眉間一道銀青龍紋,銀青色衣擺處繡著大小不一的銀色狂草「蒼」字;一個火紅髮色,眉間現著銀紅鳳凰紋印,銀紅色衣擺處繡著銀色狂草「虛」字;一個雪白髮色,眉間印著銀白龜紋,銀白色衣擺處繡著銀色狂草「冥」字。三個生物的容顔身姿俱是高貴無匹,卻又和小幻的華美一樣透著縹緲空漠。

看到這三個人形生物,她似乎有些理解了虛凰說的四道念彼此間相生相輔的含義。身邊的幻麒華如夢,對面的蒼龍狂如風,虛凰烈如焰,冥龜冷如冰,雖說各自幻化展露的特性不同,但究其本質卻都是抓不住的虛無。

心頭驀地一顫,她從幻麒身上跳下,快速擋在他身前。矮了一頭的身體仍是有些瑟縮,不過一直埋低的頭卻揚了起來,牙齒使勁咬住下唇,逼迫自己直視那三雙可怕的詭譎妖瞳。

「幻麒是我的小幻,不管他做過什麽,我也絕不允許你們欺負他。」她聲音低緩,能清晰地聽出語音間的震顫。狼眼晶亮堅定,閃爍著毫不退縮的光芒,即便那眼底的恐懼是那般明顯。

對面的三雙妖瞳同時閃了閃,刹那間都變得陰暗幽沈。

「小童,到我背後去。」幻麒妖瞳瀲灩,攬住她的腰試圖將她藏到身後,卻被她扭身躲過,閃躲的身體又魚兒般滑入他懷中,纖細的胳膊有力地反摟住他的勁瘦腰身。

「小幻,你不是說以後我只能待在你的懷裏,不准再趴在你的背上,纏抱在你的頭上了嗎?」她側頭微笑看他,「我可是個夫唱婦隨的好妻子呢。」

幻麒低頭深深凝視這張沖自己笑得燦爛明媚的清秀小臉,甜蜜與糾痛交織在心頭,瀲灩的波光悄然流下。小童,我還該怎樣來愛你?我已經把你刻進念維中的每個角落了。小童,我的小童。對不起呵,只要你平平安安地過得幸福快樂,我願意爲你做任何事。

「傻小幻,哭什麽?頭埋下來點。」童話踮起腳,湊上唇憐愛地吻去他的淚,轉頭色厲內茬地向對面三個生物恐嚇道,「你們要是敢欺負小幻,我就讓戰麒和涅世把你們也打回無形!我還有一隻冥古壁虎,我要他用口水腐蝕掉你們!」

「……小童,威脅對方時,聲音最好不要顫抖,雙膝還應該再穩定點。」幻麒摸著她舔過的地方,臉上露出幸福甜蜜的苦笑。唉,小童的這番威脅也算是很到位了,只是可惜啊可惜。趁她不注意時,他對對面的三個人形生物彈出三朵小巧的銀藍色蓮花,微微一晃,蓮花又散成了虛無的光點。

「囉嗦。」童話惱羞成怒地拐他一手肘。這Y的到底明不明白她是在幫他?到底明不明白他們目前正面臨著可怕的危機?咋還有閒情逸致指正她的紕漏?

「嘻嘻,真是好可愛的童妹妹呢,難怪幻麒會突然想到要將我們封印。」虛凰摸著下巴,玩味地笑了,「原來是怕我們利用念的互通性趕走他的念維,占了他的臨世身軀瓜分你。只是──」他現在爲什麽又突然想通了?

這Y的鬼扯些啥?童話恨恨地瞪著那張豔美無雙又清麗絕倫的臉蛋,不就是拔個毛麽,連半根毛都沒拔下來,竟然就記恨在心搞偷襲,母的果然比公的更小氣吧啦。

「蒼龍,接受幻麒的示弱,封睡他。」冥龜冷漠輕喝,繞在身上的銀白衫帶閃電般纏卷向童話。與此同時,一股青色颶風漫天吹刮,搶在衫帶前輕易地將幻麒和童話剝離開。

「小幻!」童話眼睜睜地看著幻麒被一個透明的青色圓球罩住,妖瞳逐漸閉上,人形軀體幻化成麒麟獸形。驚得縱身撲去,卻被隨後趕到的衫帶纏住腰間,身體騰空而起,瞬間落入一個寒冷到極點的勁瘦懷抱中,惶然的眼睛正巧對上一雙金銀白妖瞳。

那妖瞳和小幻的俏皮瀲灩不同,它空寂荒冷,然而荒冷深處卻又含著一絲奇異的溫柔,也正是這絲溫柔讓她忘記了驚叫和掙扎。

「幻麒太虛弱了,他需要在蒼龍的護印中好好休息。」淡白的嫩唇微掀,冷冰冰的聲音中也含著一絲奇異的溫柔,冰玉雕琢的纖細食指在她微張的唇瓣上輕輕摩挲,「你想吃了我,對不對?」

「啊──不──」童話狼眼驚愣地張大,不明白事情爲啥突然轉變得完全不符合邏輯,不是要報仇嗎?咋就變成了守護?

「你摔了我就要付出代價。」冷冰冰的聲調裏有了明顯的笑意。

她聞聽,趕緊指了指額頭上的大包,示意自己已經付出了代價。不知爲什麽,在看到金銀白妖瞳中的溫柔,在聽出冰冷中的笑意後,心和身體裏的驚懼突然間消失了。

「疼嗎?」寒涼如冰的手掌輕輕覆上她額頭的包塊。

她點點頭,覺得額上一片森寒,手好奇地也撫上額頭,那裏已是一片平滑,鼓起的大包消失得無蹤無影。

「哼,好吧,本大爺就不和幻麒計較了。」粗狂聲猶帶幾分不甘,光線一暗,一張狂野俊美得難以言喻的少年臉龐湊了過來,金銀青妖瞳睇著她,裏面的荒蕪寂辣,陰冷詭譎漸漸淡去,銀青色唇瓣翹了翹,「你這人族雖然醜了點,個性倒是很可愛。本大爺不殺你了,勉強同意換種代價。」

啥……啥意思?!童話瞪著他,心底開始發毛了。

光線再暗,又一張美貌非凡的臉蛋湊了過來,形成三角鼎力之勢,將她團團包圍,炙熱的秀氣食指輕點她的額頭,柔美的嗓音充滿了不屑和同情,「嘖嘖,童妹妹怎麽讓這只醜八怪爬在額頭正中,審美觀真是低下呢。」

啥……啥意思?!對了,和那只壁虎妖怪定下契約後,貌似她一直忘了觀看契印。難道……很醜?!又被破相了?!想到這兒,她的心開始不平靜了。

「我……我要鏡子……」她呐呐道,聲音低若蚊蠅。不過三個虛無怪物還是耳尖地聽見了。

「怎麽,童妹妹不相信我的審美能力麽?」虛凰朱紅的嫩唇彎起,勾出芳華絕代的少女風情,金銀紅妖瞳瞟向冷漠的冥龜,柔笑道,「冥龜,化出一面冰鏡給童妹妹照照。」

冥龜不言,手掌攤開,白霧嫋繞間一面光滑的冰鏡立在掌中。

童話趕緊伸手去拿,他的手卻微晃躲開,「別碰,我凝出的寒冰會傷了你的魂體。」冰白剔透的手握著冰鏡遞到她面前。

光鑒照人的冰面上清晰映出一個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的清秀少女臉龐,與這張臉龐極不協調的是額心有一個麽指蓋般大小的圓形鮮紅印迹,上面斜斜趴著一個如同浮雕般凸起的翠綠色壁虎形生物,鮮紅與翠綠交相輝映,色澤鮮豔詭異。些微蒼白的臉色唰地泛青了,粉嫩的嘴唇開始哆嗦,接著是手,再來是整個身體在冥龜懷裏篩糠似的抖著。

「喂,人族,你……沒事吧?」蒼龍蹙眉拍拍她抽搐的小臉,不太滿意那雙明亮的狼眼失去了焦距。

「打擊過大麽?」虛凰摸著弧線絕美的小巴,若有所思,「也是,哪個少女能接受這種醜陋的契印浮在額頭正中。哪怕換成是我也接受不了,這不等於是毀容──」

「哇哇哇哇──」嘹亮悲戚的哭聲驟然響起,打斷了接下來的感歎。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腦袋上長壁虎,哇哇,我不要長壁虎,哇哇,死壁虎,臭壁虎,我不要再生能力,哇哇,我不要……」尖利刺耳的鬼哭神嚎回蕩在整個冰雪世界中。本在雪地上盡情嬉戲的帝企鵝們一隻比一隻快速地滑入蔚藍的大海。有層厚厚的海水過濾,總好過遭受音波的直接摧殘。

「虛凰,你那張嘴真該撕了。」蒼龍暗青的濃眉幾乎打成兩個重結,忍不住朝虛凰埋怨。都怪這傢夥嘴碎,嘴碎就嘴碎吧,還直戳人家女孩子的心窩子。

虛凰暗紅的秀眉也蹙得死緊,滿臉的後悔,突然妖瞳一亮,試探道:「要不……把幻麒先放出來,等他安撫好童妹妹,再封睡他?」

冥龜冷冷掃了兩個沒建樹的東西一眼,淡白嫩唇漠然迸出三個字,「你們敢。」

蒼龍和虛凰悚然一抖,連忙賠笑著搖頭。億萬年的相生相輔,對彼此的脾性都了如指掌。四道念中,最詭詐的是幻麒,最惡毒的是冥龜。他們,詭詐與惡毒平分。

冥龜斂下眼,纖瘦的手臂微微收緊,冷冰冰地輕哄懷裏哭得稀裏嘩啦的少女,「女人,不哭,我們給你最美麗的契印。」他抱著少女走入幻麒幻化出的房屋內。在看到那張淡藍色的床鋪時,雪眉輕皺,對跟在身後的虛凰淡淡道,「立刻換成紅色,上面要鋪上柔軟的粉色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