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前世嗎?」
聽到對方這麼問,蓮先是一驚,然後眉頭一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雷夫人,有什麼好笑呢?」劍叔一笑,說道,「所以妳是不相信囉?」
「不,我相信,只是……沒真的遇過。」蓮停止大笑,因為她發現了劍叔的認真態度,面對一個認真的人,用笑聲來取笑對方是不禮貌的。
「是嗎?」劍叔倒是不以為意,淡然一笑,「我本來以為,妳見到我,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甚至是……極度厭惡的感覺,難道是我看錯了嗎?」
「啊!」蓮大吃一驚,「你……你怎麼知道,我有這種感覺?」
「因為我曾經遇過一個女子,她和妳極為相似,相似到我以為,妳就是她的轉世。」
「我?轉世?」蓮的腦袋一片混亂,「可是這和我厭惡你,有什麼關連?」
「是的,有。」劍叔又是一個莫測的笑容,靜靜的說,「如果妳的前世就是那位女子,那我必須跟妳坦白說,當年,就是我一手害死妳和妳的愛人的,所以妳理所當然會怨恨我。」
「害死?」
「是的,妳的前世和那名男子,雖然在大爆炸中喪生了,但是對妳來說,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吧?」
「啊……」蓮臉色瞬間煞白,因為她猛然想到了,她這幾日所做的夢境,那個雙劍互砍,引發大爆炸的男女,難道……那真的是她前世的記憶嗎?
她眼前這個奇怪的男人劍叔,究竟是一個胡說八道的瘋子?還是一個能夠透視前世今生的通靈人?
只聽到劍叔又接著說道,後面的話才是真正的驚人。
「我等著雙劍,等了這麼多年。唉……全怪郭子儀那個老混蛋,竟然知道我能感受雙劍的劍氣,竟然用了上萬把古劍組成『劍塚』,硬是封住了雙劍的劍氣,害我始終找不著它們,總算天可憐見,雙劍重光,哈哈哈哈!這表示我又將重新拿回雙劍了。」
蓮腦海一片混亂,她沒聽錯吧!
唐朝名將郭子儀?!劍塚?!劍氣?!
「你……你是誰?怎麼會認識郭子儀?你……究竟是誰?」蓮倏然站起,身後的長椅被她一撞而倒,發出砰一聲巨響。
「妳還不懂嗎?雷夫人,蓮,或是該稱呼妳為唐朝的柔兒?」劍叔細長的眼睛陡然睜開,綻放出詭異的色彩,精光暴漲,實在嚇人。同時他嘴角溢出一絲冷笑,陰陰的說,「哈哈,妳還認不出我?我就是追著雙劍,活了千年的不死劍靈啊!」
活了千年的不死劍靈!
蓮只覺得腦袋轟隆作響,前世今生的記憶紛雜交錯,有如一個巨大的漩渦將她整個捲入,她不能呼吸,不能呼吸了……
※※※
休息完畢,雷再度起身,拿起手電筒,細細的檢查著第三、四、五幅壁畫。
這三幅圖畫,一幅是畫著赤和神祕出現卻願意幫助他報仇的男子。
一幅是赤只剩下頭顱在滾水中掙扎,吳王即將被神祕男子斬頭的畫面。
最後一幅則是郭子儀、年輕副官、安祿山,還有一個神祕道士的圖樣。
雷看了許久,突然腦海一道閃電劃過,他知道這三幅畫的共通點了,這麼簡單的地方,他為什麼都沒有發現?!
這三幅圖,都共同畫著一個來歷不明的神祕男人。
雷全身顫抖,在這片坑底的黑暗中,他的手電筒光芒不斷抖動,慢慢的,移到了那男子的臉上。
幽幽綠光中,男子的面容清楚的呈現出來,一雙細眼,薄唇含笑,還有一撮奇特的山羊鬍。
雷全身發冷,如墮冰窖,因為這三張圖的男人,竟然是同一個!
三張壁畫跨越了春秋和唐代,其間相距了千年有餘,而這個神祕男人,竟然跨越了層層歷史,出現在雙劍的旁邊。
而且,當雷的手電筒掉在地上,發出砰然巨響的瞬間,他又明白了另外一件事,這才是他一見壁畫就隱隱發冷的真正原因。
真正原因就是──
這個男人,他不但親眼見過,還跟對方交過手,就在幾天前的科技帳篷裡。
※※※
「王媽!王媽!」劍叔嘴角冷笑,喊了幾聲,「這女人暈了,找人把她帶去床上躺著。」
王媽見著了昏倒的蓮,她面無表情,見怪不怪的招來幾個壯碩的漢子,把失去意識的蓮揹了起來。
「王媽,對了,我剛叫妳打的電話,妳打了嗎?」劍叔摸了摸他的山羊鬍子,問道。「主人,已經打過電話了,那位叫做小黃的男人說,再過不久就會趕來,拿古劍來交換雷夫人。」
「嗯。很好。」劍叔嘴角微微上揚,「很好,『干將』、『莫邪』啊,你們夫妻雙劍,躲我躲了上千年,最後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
雷呆呆的站在這「羊十號」坑底的石室中,手上的手電筒摔落在地上,陰柔的LED綠光,像傾倒的綠色溶液般,灑落了一地。
雷用力的吸氣,吐氣,然後聽著自己的心跳從剛才爆炸般的速度,慢慢的,慢慢的沉緩下來。
老實說,雷自認活到了不惑之年,已經少有事情可以讓他如此困惑而害怕了。
蓮的大病,讓他哀傷欲絕,雙劍的出土,讓他興奮無比,而這一切感覺,卻都沒有此刻這項發現,來得衝擊和震撼。
一個活了千年的人,正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這一個人,也許不能稱作一個人了。
而且這男人打從春秋時代,就像鬼魂似的跟在雙劍的身旁,糾纏著雙劍的歷史,他出現得神祕,也神祕得可怕。
而且,這個活了千年的人,竟然還可以站在雷的面前,跟他用同一種語言,吃相同的食物,呼吸相同的空氣,甚至……還和雷打了一場架。
難怪,雷一見到他,就知道自己絕非對方武術的對手,對方可是活了好幾千年的老妖怪,雖然人的肉體,再怎麼鍛鍊都有其極限,但是中國人講的「練氣」卻是無窮無盡的,這個男人,就算心懷不軌,無心練武,這幾千年這樣活下來,恐怕氣也練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普天之下,也找不到對手了。
萊恩是不是因為發現了這件事,才慌張的離開太原?被此人追殺,不得已才墜入山谷?
雷心念一動,突然間,他擔心起還在地面上的愛妻蓮的安危,對方如果要對蓮下手,可以說是簡單無比!雖然他在蓮的身邊,面對這樣的老怪物,恐怕也是於事無補,至少兩人一起,是生是死,也不會孤單。
「唉……我到底是怎麼了?」想到此處,雷用力拍了自己腦袋一下,「最近怎麼了!老是想到死!」
既然發現了這麼可怕的事實,雷的心中擔心起蓮的安危,他決定不再耽擱,他要回到地面,與蓮共同面對這樣一個活了千年的怪物。
可是,當雷收好行李,走到石門的前面,就要離去之時,彷彿臨別贈禮似的,他心中卻又升起了兩個疑問。
就在當他抓住了鋼索纜繩上的遙控器,準備通知小黃拉繩子之際,他下意識的看了他手腕上的電子錶,就在這一瞬間,他腦海升起了第一個疑問。
看手錶這種事,幾乎已經成為大多數現代人的習慣,在要做某件事之前,或是剛完成某件事之後,人們總習慣瞄一下手錶,確認一下正確的時間。
但是這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卻讓雷心中升起了一股抑制不了的疑惑。
他看到了手錶上,標示現在的時間,是晚上的十二點,而雷是早上十點開始爬下「羊十號」大坑的。
換句話說,雷從一下坑到現在一總共才花了十四個小時。
那萊恩為什麼會花了足足兩天兩夜呢?一天是二十四小時,兩天是四十八小時,比雷多花去的三十四小時,萊恩在地底做了什麼?
雷有些疑惑,隨即,第二個疑問又在他心中升起。
萊恩花了四十八小時,爬回了地底,身上負著「干將劍」和「莫邪劍」。
對!!這兩把古劍被埋藏地底是不爭的事實,但是被埋在哪裡?為什麼他沒有發現放置雙劍的地方?
雷回過頭,注視著他正準備離開的石室,這間圓形石室,除了牆壁上八幅華麗而生動的壁畫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可以放置雙劍的石架,沒有埋藏雙劍的痕跡,除非郭子儀當初埋藏雙劍的時候,隨便扔在石室的地上,任憑外人撿取,然後揚長而去。
以郭子儀的智慧,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說,這間石室一定還有機關,也許還有一間密室,也許還有什麼密洞,才是真正安放雙劍的位置,這是郭子儀所設下,專門用來保護雙劍的祕密地點。
也是萊恩要花了整整兩天,才能回到地面的真正原因,萊恩在試圖破解雙劍的埋藏地點!
雷感到身體裡頭,考古的血液一陣沸騰,他是該留下繼續解開萊恩留下來的謎題?還是回到地面,和蓮一起面對,那個他們不可能擊敗的老怪物?
他的右腳就這樣停在石門前,遲遲無法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