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但是,參加宮宴會,有特別的服飾要求嗎?」驚喜過後,凌衛想到了實際上的問題。

「軍方的人參加這種正式場合當然穿著軍服。不過軍服和軍服之間也有衣料高檔和手工精緻的差別,我已經為哥哥訂做了一套料子最好的鎮帝軍校生服了,明天一早就會送過來。」

不能不令凌衛感動。

在忍受著藥物控制的痛苦,被煎熬了一個晚上,還開了一個上午的重要會議,凌涵竟然還能細心地想到這種問題。

「你真的,太辛苦了。」

「也沒什麼。」

「快點去補眠吧,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好。」凌衛看看弟弟的臉色,「而且,也不知道……」他忽然把要說的話吞回去。

凌涵輕描淡寫地問,「哥哥是想知道凌謙的情況嗎?」

凌衛忽然生出輕微的愧疚感和畏懼感。

不知道為什麼,擔心自己會讓凌涵忽然發怒似的。

「凌衛那邊,我想疲勞審訊應該暫時結束了。所以我也沒那麼難受了。對了,我也有聽哥哥的話,沒有再使用精神類的針劑。」因此才會又開始覺得困得要命。

「啊!凌謙的疲勞審訊結束了?太好了!」凌衛鬆了一口氣後,忽然又想起另一種揪心的可能性,露出笑容的臉猛地凝固,「他不會是…暈過去了吧?」

「有這個可能。」凌涵一點也不在乎地點頭。

軍人是為了戰鬥而生存的,上前線失掉性命,或者失手被擒,都是心理有所準備的事情。

這是每一個軍人都應該承受得住的挑戰。

而且,各種刑訊中,疲勞審訊只是裡面最輕微的,簡直是不觸及痛癢的一種。

可惡,憑什麼讓哥哥這麼時時刻刻地懸心擔憂?

「下午的訓練取消。」肚裡溢著酸酸的味道,讓凌涵作出決定。

「為什麼?」

「明天要參加王宮宴會,我們要做好準備。」

「參加的衣服不是安排好了嗎?如果還有禮儀方面的準備,可以等我先做好例行訓練再做。我想把戰機操作的進度再抓緊一點,明天要參加宴會,至少會損失一天的訓練,如果連今天下午也……」

「你在質疑我對訓進度的掌控性嗎?」

「並不是……」

「那好,」凌涵摟住凌衛,不由分說地往房間走,哥哥跟我來。

凌衛只好勉強跟著他一起移動腳步,一邊問,「要我幹什麼?」

「當抱枕。」

凌涵理所當然又十分堅決的態度,讓人根本無法反對,在凌衛能夠理清思緒之前,已經被帶進房間。

還被迫脫掉軍裝,換上乾淨的睡衣。

一向作息都很有規律,在窗外還陽光明媚的時候穿上睡衣,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凌衛隱約有種正被帶壞的不安感。

不過凌涵很快就把璃璃窗中間的色層調整到深度暗黑了,陽光無法再透進來,似乎夜晚瞬間來臨。

「好睏。」同換了睡衣的凌涵翻上床,佔據了半邊。

凌衛呆站在,看他毫無防備地用露出倦態。

凌涵雙眼閉上,也許是側躺著,角度的原因,鼻樑顯得比平常還挺直,卻有柔和的氣質。

「哥哥,快過來。」凌涵閉著眼睛,拉著被子的邊角蓋住半邊身體,咕噥著說。

「我不睏。」凌衛站著床邊沒動,從上往下的視線看著弟弟。

調得剛好的室溫,黯淡的光線,舒服的被子,柔軟的床……並非毫無吸引力。畢竟昨晚凌衛也沒有睡好。早上起來後又做了大量體能訓,看著凌涵安安穩穩地窩在被子裡,也想休息一下的想法自然而然就出現了。

不過,心裡面卻有那麼一點不習慣。

很奇怪。

他本來以為凌涵會不顧他反對的把他強拉上床,甚至,像通常會做的那樣,牢牢的抱緊,讓他一個晚上連氣都喘不過來,想翻身都不行

這是孿生兄弟都喜歡做的事,好像都不願意放開戰利品。

今天是太累了嗎?

凌涵似乎失去了繼續強迫人的興致,乖乖地自己就上床睡了。

凌衛不禁想,這樣的話,等一下是不是就可以不管凌涵的意願,自己走出房間,做自己剩下的事呢?

「哥哥。」

「嗯。」

「你上來。」閉著眼睛含糊地提出請求,如果仔細地傾聽,會察覺到一絲微弱的,孩子睡覺時執拗地要媽媽陪在旁邊的口吻。

「我就不上來了吧。」

「哥哥?」

「我想,下午還是先做一套習題比較好。再說,需要補眠的是你。」凌衛自覺這是有點趁人之危的做法,因為凌涵此刻的樣子沒有多大威脅性,所以才大膽地當面違逆凌涵的話。

更陰暗一點的剖析,自己也許是很不敬地想試探可以逾越到什麼程度吧。

「你就好好睡吧,吃晚飯時我來叫醒你。」想看看凌涵的反應,故意說了一句。

很好,凌涵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是已經睡著了?

凌衛放鬆了一點,「那麼,我先出去了。」他移動腳步。

「哥哥。」凌涵忽然在後面說話。

「嗯?」凌衛站住腳。

「我的抱枕怎麼辦?」聽不出他的情緒,只是睡意似乎都跑掉了。

「我大不是什麼抱枕。」

「你不睡嗎?」

「不,我不睏。」

身後沉默了一下。

「撒謊。」凌涵的語調,讓凌衛的心臟猛縮一下。

身子甚至繃緊了,以為凌涵下一刻就會從床上跳起來,用冰冷犀利的目光劍一樣的刺他,用他想不到的強硬來制服他。

可是,身後傳來的,只是沉默之後,一個不太高興地翻身。

凌衛忍不住回頭。

凌涵把臉朝向另一面,露出蓋著薄被的背部。

後頸繃緊的肌肉線條隱約可見,那並不是準備入睡的人的狀態。

不一會,他又換了個姿勢,扯了一個枕頭抱在胸前,但不到片刻又把枕頭丟到了一邊。

凌衛知道自己不應該繼續留在這,可凌涵這副亂折騰的樣子也讓人看不下去,不是一個通宵沒睡嗎?

這種焦躁的樣子……

「還沒睡著?」他只好開口問道。

凌涵好沒有聽見。

「是哪裡不舒服?還是……頭又開始疼了?」

不管問什麼,凌涵都不吭聲。

真是的。

竟然連凌涵也開始用這一套耍賴的方法了,以為只有凌謙是這樣的呢。

凌衛簡直無可奈何。

這兩個弟弟,看起來性格差異很大,其實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吧,不管任何事情,都要遂他們的心,為了達到目的,不斷的使出各種手段,脅迫、威逼、武力、陷阱……還會像孩子一樣任性。

「明天還要參加宮庭宴會,你就認真的睡一下吧。」凌衛終於還是走回床邊,歎了一口氣,「身體是你的,不要把補眠的時間花在和哥哥鬥氣上面。凌涵,別學凌謙那樣任性。」拿起踢到旁邊的被子,輕輕蓋上去。

把被子往上拉到靠近後頸的地方時,指尖接觸的溫度讓凌衛呆了一下。

「凌涵?」他立即把手掌按在凌涵後頸上,感受肌膚的熱度,「你在發燒嗎?」

凌涵不想他觸碰自己似的避開他的手,裡著被子換個姿勢,但背脊還是對著外面。

凌衛擔心地把手探到裡面,貼在他的額頭上,一會後,肯定地說,「你需要吃藥。」

他趕緊到外面,翻出高燒的藥。

「快起來把藥吃掉。」凌衛坐在床頭,拿出藥和一杯冷水進來,「不是你說大局為重的?怎麼可以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快點,不要耍性子了。」

沉默。

「凌涵!」看著凌涵不動的背影,真想把杯裡的水直接倒他頭上。

簡直比凌謙還任性!

再這樣,就要硬拽他起來了,總不能生病還這樣耗著吧。

把凌衛急得幾乎要動手時,凌涵才翻了一個身,把臉對著他,「我不吃。」

「不要這麼任性。」看著凌涵的臉,對長官的那種感覺又回來了,凌衛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口氣太硬了,凌涵可不是那種任人教訓的角色。

不過,凌涵確實在生病。

凌衛換了一種可以說是哄人的溫和語氣,「這樣吧,你好好把藥吃掉,哥哥就在這裡陪你,可以嗎?」

「哥哥覺得我是在學凌謙那樣任性?」凌涵眼底忽然逸出一絲譏諷,「發燒是弗林W311和卡得爾B5後因身體不適應而導致的可能症狀之一,一般的退燒藥根本起不了作用。」

凌衛愣了愣。

他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

「再說,為防出現不可預知的後期病症,注射神經性藥物後,四十八小時內是不允許接受其他常規藥物的。哥哥昨晚不是查詢過這兩種藥劑嗎?」

「我……」

「後期的警告項目都沒有認真看吧?」凌涵不想露出受傷的表情,淺笑著扯動唇角,也對,我也不該期待哥哥在我身上放太多心神。

他似乎不想繼續說下去,重新翻回去,側睡著,不再理睬凌衛

凌衛只能把藥片和水和放回桌上。

徒勞無功的翻藥品,又發現不能讓凌涵服用,這種事,好像連續發生兩次了。

自己真是個笨蛋……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其實,凌衛查詢資料時忽略最後的後期警告項,並非因為粗心大意,相反,是看過前面的內容後就著急起來,擔心凌涵的狀況,所以沒有看完就爬窗到凌涵房間這邊。

只是,辯解起來,對凌涵一點力度都沒有,想來凌涵是嗤之以鼻。

因為在凌衛心中,要絕對得承認自己很重視弟弟,非常疼愛和關心弟弟,好像也很難做到。

他和凌涵之間的關係,複雜而混亂。

上下級、盟友、親情,還有……含混著強暴、脅迫的激烈的性關係……

凌衛用力甩了甩頭,目光停留在凌涵冷漠的背影上。

現在又該怎麼辦呢?

離開的話,絕對不可行,那麼,就只能按照凌涵的意願辦了,不過是抱枕,早知道順從凌涵就好,為什麼要鬧到麼不高興呢?

反過來想,凌涵早點說明也比較好吧。

說一句,哥哥我在發燒,可是因為醫學原因不能服用藥物,你當我的抱枕,讓我睡得舒服一點好嗎?這樣自己決對會放下手頭所有的事陪他的,為什麼就不能說這麼一句呢?

和思想複雜又驕傲的人一起相處,真是太困難了。

以凌涵那種要命的敏感個性,就算現在肯送上去當抱枕,說不定也會因為生氣而拒絕。

凌衛歎了一口氣,鑽到空出的半邊床上,把被子拉到腰線處。

兩人一個側睡,一個平躺,中間隔著一道半尺大的空隙。

自從和孿生兄弟在一起,每次和人同睡的時候都是被抱得緊緊的,好身上掛著幾隻大章魚,可能是習慣了吧,現在這樣保持距離,反而異常突兀。

生氣的凌涵,會不會到明天參加宴會的時候都不理睬他這個哥哥呢?

正沮喪地想著這個時侯,身邊的人毫無預兆一個翻身,把他抱在懷裡。

凌涵!

凌衛在心裡驚訝地叫了一聲,在很近的距離裡看著凌涵可是變得安穩的睡相。

男人強壯的臂膀抽住自己的肩和背,好像是記憶裡的滋味,被桎梏著,卻又被牽掛著,不知不覺地放下心。

「凌涵……」

「別說話,快點睡吧。」凌涵說話的時候,嘴唇剛好接觸到他的耳廓。

癢癢的感覺。

但是,睡意好也就這樣傳過來了。

凌衛閉上眼睛,安穩地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