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置奢華大氣又不失低調的堂舍中,此時是一派溫馨的場面。
待成王對安國公夫人行過禮,便被安國公夫人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殷殷切切的敘著話。崔氏和鄭氏也圍在一旁,笑意盈盈的三五不時插上一句,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
主位牙床旁邊,楚王坐在輪椅上靜靜的聽著眾人說話。看其所處位置,似乎頗為讓安國公夫人重視,可若是認真觀察便能發現,從始至終幾人的話題都在成王和蕭皇后身上,卻是隻字未提同樣身為外孫的楚王一個字。
成王和楚王同為安國公夫人的外孫,但這其間也是有些不同的。成王的生母乃是當今的蕭皇后,蕭皇后是安國公夫人唯一的嫡女,所以說安國公夫人是成王的嫡親外祖母。同樣她也是楚王的外祖母,但兩者之間卻沒有血緣關係,只是名分上的。
楚王的生母蝶妃乃是蕭家外八房之女,當年也是通過甄選進入內房,記名在當時還不是安國公夫人的王氏名下,之後王氏嫡女嫁於魏王為側妃,楚王的生母作為媵妾隨同族姐姐一起嫁了過去。
「好了,阿家。您看您一見到成王殿下,便將我們這些不討人喜歡的撇到了一邊,那邊七娘幾個還未給成王殿下和楚王殿下見禮呢。」鄭氏一臉笑意,似是嬌嗔的插言道。
看似提的是七娘幾個,實則是在提醒安國公夫人楚王還坐在一旁。安國公夫人反應過來,笑嘆著拍了拍額頭:「看來我這真是年紀大了,竟然忘了這茬。不過也是許久沒見到成王和楚王,實在惦記得慌。你們幾個,快過來見見兩位表哥。」
安國公夫人笑著招了招手,一眾小娘子俱都上了前來。
「三娘四娘五娘六娘,成王和楚王都見過。這是七娘八娘九娘十娘和十一娘,都是咱們蕭家的女兒,因為以前年紀太小,便從不領出來與人見面,這是第一次。」
幾人一一上前對成王和楚王行禮,成王笑著頷首還禮,楚王卻是冷著一張臉仿若沒看見。
這是七娘幾人第一次見到成王和楚王,內心早已是忐忑不已,見成王殿下還算平易近人,楚王卻是一張冷臉,讓幾人不禁內心忐忑是不是不招人待見。
「你瞧你,都出了宮,還是一張冷臉,小心嚇到幾位妹妹。」成王笑著說了一句楚王,又轉頭對幾位小娘子解釋道:「你們別害怕,他就是這副樣子,習慣了便好,卻是沒有惡意。」
楚王這才移過眼神來,對幾人點了點頭。雖還是沒有說話,但多少表現了親近之意。
幾人退到一旁,安國公夫人一臉和藹的看著楚王,問道:「最近身子怎麼樣,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阿婆只要想到你的身子,便是夜不能寐。成王你也是,明知曉你弟弟身子不好,怎地今日還帶他出宮。」
成王愣了一瞬,而後淺笑道:「太醫說了,五弟要多出來曬曬太陽透透氣,您也知曉他從小的脾氣,呆在宮裡整日裡就是不出門,我便想著帶他出來走走,剛好也想念阿翁和阿婆了,便一同前來。」
安國公夫人點了點頭,又叮囑了一番楚王多注意身子,楚王雖還是冷淡面孔,但到底也是有所回應。
崔氏笑著插言:「既然楚王殿下為了身子要多曬曬太陽,今日外面天氣正好,不冷也不熱,不如讓幾個小的陪著楚王去園子裡散散心,園子裡荷花開得正好,賞個景兒也是好的。」
「這個想法不錯,也免得陪著我這個老婦人悶得慌。三娘,你便帶著幾個妹妹陪著楚王在園子裡逛逛,多帶幾個下人,楚王身子不好,別讓他招了風。」
「是,阿婆。」
待一眾小輩兒都離開了,崔氏和鄭氏也藉著安排午間飯食退下了,堂中的婢女僕婦退了個七七八八,只留下了兩個心腹之人,安國公夫人才開口說道:「怎麼將他也帶了出來,他的腿真的不中用了?」
看得出來,剛才所有的說辭俱是為了將楚王支開,給這祖孫二人騰個可以說話的地兒。
成王點點頭,「我也不想帶他出來,可最近父皇對他很是上心。自從上次出了那事,父皇看誰都是冷顏肅色的,也就對他還有幾分好顏色,母后便藉著由頭讓我帶他出來走動走動,也好彰顯一番兄弟情義。」
安國公夫人緊皺著眉頭,滿臉的嫌惡,「這個蠢的,養了這麼多年,還沒派上用場,就自己將自己折騰成這副樣子,我和你阿娘本是想給你培養個最衷心的幫手,如今看來也不成了。」
成王的面色極為複雜,「其實這次也多虧了他,事後母后私底下查探,竟然所有苗頭都指著我們,若不是他替太子擋了那一箭,咱們這次黑鍋就背定了。」
安國公夫人面色凝重,也意識到中間的厲害,「那可有查到背後的主使者?陛下那裡可有知曉這其間的事?」
成王陰著臉,搖了搖頭:「左不過就是趙王齊王那幾個,他們如今巴不得我們和太子鬥起來。若是太子死了,我是最得利的,這是一箭雙鵰的毒計,想一招將兩邊人都給害死。」說到最後,成王咬牙切齒起來,可見是恨毒了那主使者。
「如今宮裡風聲鶴唳,父皇看誰都不順眼,除了那個病秧子太子,也就是他能得好顏色。本來在宮裡是個沒什麼勢力的,如今倒是個個都巴結上了,連母后都囑咐我藉著他多在父皇跟前討幾分好。」
成王的眼中滿是嫉妒之色,似乎很難以接受高高在上的自己,竟然要去藉著一個以往靠著他們母子倆的殘廢,才能在承元帝跟前得幾分眼緣。
承元帝皇子眾多,除過還在襁褓以及牙牙學語的皇子以外,年紀稍微大些的皇子有六人。分別是太子、趙王、成王、齊王、楚王與梁王,但要說真正得承元帝寵愛的皇子,那麼也只有原魏王妃先皇后所出的中宮太子了。
太子穆元章是個病秧子,這是整個大齊都知曉的事,按理說這樣的身體是不適宜當一國儲君的,承元帝卻排除眾阻力讓穆元章在太子之位坐了近二十年。
先皇后和承元帝伉儷情深,恩愛非常,這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也因此承元帝尤其看重這個由先皇后所出的唯一的嫡子。
太子在其他皇子眼裡,一直就是一個高高在上觸不可及的存在,從小他們便知曉這個太子兄長與他們是不一樣的。承元帝無時不刻都在給太子營造一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不光是從吃穿用住儀仗之類等物,日常行舉無不透露出這種意思,下面所有進貢上來的貢品,先送到的永遠不是承元帝的紫宸殿,而是太子的東宮。
這是一種宣告,也是告知了眾人太子在其心目中的地位,卻控制不了隨著太子身體越來越羸弱,而下面的皇子慢慢長大所滋生的野心。
隨著蕭皇后被立為繼後,成王也算是正兒八經的中宮嫡子了,可他這個中宮嫡子與太子那個中宮嫡子,卻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尤其因為成王也是中宮嫡子的身份,承元帝總是壓著他,讓他還不如其他皇子在承元帝跟前得臉。
安國公夫人也是明白這一切的,遂安撫道:「也算他還有些用處,咱們家養了他養了他那下賤的娘,本就是要讓他們對你和你母后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既然你阿娘如此說,自是有她的酌量,你就聽她的。」
成王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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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對話,身處在花園的眾人自是不知曉。
本來是來園子裡散心的,卻因為楚王冷著臉說想獨自呆著,眾人只好與他分開,聚到了離荷池不遠處的一處小亭中。
花園裡景色是極美的,盛夏之季正是草木繁茂之時,只見佳木蔥鬱,各式奇花異草掩映著幾處小小的亭台,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於石隙之下,匯聚為池,池中荷花朵朵。一陣清風吹來,滿面撲香,橫生一種生在月台瑤池之感。
「七姐姐,你說長輩們讓我們陪著楚王殿下四處逛逛,這般將他一人置於那處,會不會有些不好?」
望瞭望不遠處那處涼亭中的身影,蕭八娘小聲問道。
七娘蕭茵眼神閃了閃,望向了三娘蕭妍。
這眾人中要屬蕭三娘最長,年方十四,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瓜子臉,細長條身處,一派的溫婉嫻靜,雖後進幾人與她並未相處過,但一看其面相就知曉不是那刁鑽之人。
八娘幾人與這幾名嫡出的姐姐並不相熟,三娘等人以往在她們眼裡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也因此即使如今成了姐妹,也不敢妄然開口詢問。幸好八娘蕭蓉知曉蕭七娘與蕭三娘關係不錯,也因此才有這一問。
蕭三娘沉吟片刻,柔聲道:「楚王殿下從小便寡言,雖甚少來家裡,但幾個姐妹都是知曉他秉性的。既然他說想獨處,便由著他吧。」
坐在一旁的蕭六娘挑了挑眉頭,譏諷道:「怎麼,想靠過去獻慇勤?那就趕緊去啊,何必在這裡拐彎抹角的問。」
「六妹妹,你這說話也太直接了。那樣人的心思與咱們可是不一樣的,看不慣就離遠些,何必髒了自己的口舌。」
插言的是四娘蕭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