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朝霞郡主在來之前便聽聞了事情的整個經過,這會兒大怒而來自然是來給蕭六娘撐腰,順便來找茬的。

  「蕭九娘,你個小賤人,膽子不小,竟然敢打本郡主的女兒!」染著丹寇的纖指直指過來,朝霞郡主一臉戾氣,「給本郡主綁了她,我這個做嫡母的今日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目無尊卑的小畜生。」

  話音剛一落下,其身後所帶的婢女僕婦便撲上來,要押了九娘回去懲治。被從地上扶起來的蕭六娘,半靠在婢女的身上,即是解恨又是惡毒的看著九娘,就等著阿娘替她出氣。

  蕭九娘,你竟然敢打我,阿娘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眼見惡奴撲了過來,九娘卻一動未動,連眼睛都沒有眨。

  就在這最危機的時刻,胡大娘上前一步擋在了九娘的面前,她就知道安國公夫人不可能放任自己就這麼被朝霞郡主懲治了。

  「朝霞,你想做什麼,這裡是安榮院,不是你的崇月閣!」安國公夫人喝道。

  朝霞郡主面容扭曲,一臉激憤的望著安國公夫人:「她打了六娘,我這個做母親的還不能懲治了?」

  「你不分青紅皂白便在婆母的院中喊打喊殺,就是你的不對!」安國公夫人避重就輕說道。

  「那阿家的意思是,今日要給這個小賤人撐腰了?」

  朝霞郡主一點都沒有想退讓的想法,揚著下巴直視著安國公夫人,她今日已經打定了主意這次不會放過蕭九娘。

  這蕭九娘從在蕭家冒出頭之時,便戳了朝霞郡主的心肺管子,幾次想對付她,都被她好運的避了過去。那日邪祟之事不光讓昌平公主丟盡了顏面,更是讓朝霞郡主險遭被休,朝霞郡主早已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

  此番蕭六娘雖吃了虧,卻也給朝霞郡主一個很好的機會,之前還礙著對方縣主的身份,不敢大張旗鼓的對付對方,此番九娘自動將把柄送到朝霞郡主前面,她自然不會放過。蕭九娘無緣無故毆打嫡姐,就是她的不對,即使是鬧到了御前,朝霞郡主也有理說。且她也不會讓事情鬧到御前,只要能將蕭九娘帶走,她自然有一百種方式讓對方死無葬身之地。

  安國公夫人自然明白這其中的關竅,她面露一絲為難,話音有些軟,「你且弄清楚事情究竟再說。」

  九娘不動聲色,面上露出一抹冷笑。

  「兒媳不需要弄清楚事情究竟,她敢打六娘,本郡主今日就不會饒了她!」

  朝霞郡主不愧是朝霞郡主,素來不需要去和人講道理。

  不過這番九娘確實沒理,不管怎麼說動手就是不對的,安國公夫人即使想偏袒她,也有些力不從心。尤其她本就忌諱朝霞郡主,若不然也不會當日鬧成那樣,也依舊壓著沒讓蕭杭休妻。可蕭九娘所包含的價值及背後的楚王,也讓安國公夫人甚是忌憚,就這麼放棄了蕭九娘,她著實不捨。

  正在這為難之際,蕭杭來了。

  比起之前,蕭杭清瘦了許多,一臉沉鬱,完全不見當年風流倜儻一身磊落的模樣。

  他先對安國公夫人行了禮,又對崔氏和鄭氏點點頭,「阿娘,兩位嫂子。」

  安國公夫人一臉疲憊的點點頭,沒有說話。

  「五弟,你來的正好,你看今日這事——」崔氏急忙道。

  若是沒有朝霞郡主出現,今日安國公夫人完全可以越過她處置了,可朝霞郡主的出現以及她的咄咄逼人,卻讓在場的人都甚是為難。蕭杭的出現簡直就是及時雨,不管怎麼說,這府裡唯一真正能將朝霞郡主壓下來的,也只有蕭杭了。

  「弟弟正是為此而來。」

  蕭杭對崔氏點了點頭,而後轉身環視在場所有人,胡大娘上前將事情所有的來龍去脈盡皆又講了一遍,蕭杭眼中閃過許多情緒,最終歸於平靜。

  「九娘,你可知錯?」

  九娘垂下眼瞼,輕聲道:「女兒知錯,可即使知錯,下次若有這種事情發生,女兒依舊會犯錯。」

  也就是知錯,但是不改了?

  不待蕭杭出言,九娘又道:「且不說她們在學中毀壞女兒的名譽,置於家族名聲不顧,刨開那些污衊我欺辱同族姐妹、心機深沉之語,有些話她們確實說的是事實。九娘確實出身低賤,不過是因為祖母及父親的憐憫,才能離開伶院,可——」

  這一段話讓九娘說得極為平靜,言語中隱有哽咽,卻是不顯。在那個『可』之後,話音一轉,變得激憤起來。

  「可人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九娘的出身九娘決定不了,我阿娘的出身,她也決定不了。阿娘雖是官奴出身,可祖上也是官宦之家,且是以清白之身跟著阿爹的,離開教坊司她決定不了,生下我們姐妹二人,她決定不了,甚至被逐去伶院苟且偷生,她也決定不了,伶院的遭遇,她、更、決、定、不、了。」

  九娘一字一句的說著,抬起眼直直的看著蕭杭,眼中一片晶瑩,已經有淚珠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阿娘出身低賤,所以九娘出身也低賤,哪怕蒙聖上隆恩得了一個縣主的身份。」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滄然一笑,「可九娘就想說一句,九娘不是賤人,我阿娘也不是賤人!」

  堂中一片靜謐,只有九娘略帶嘶啞的嗓音響起。

  也許在場有許多人不懂九娘話中的意思,但有人懂。

  至少安國公夫人懂,崔氏鄭氏懂,蕭杭懂,朝霞郡主也懂,甚至在安國公夫人身邊服侍許多年的胡大娘也明白。

  當年之事孰是孰非,暫且無人論之,不過是朝霞郡主逼迫,蕭杭的退讓,安國公夫人這些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遺留的一些陰私。

  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月姬出身低賤,僅看她為蕭杭生了一對女兒,她也不該淪落那般境地。可卻在命運的作弄,與種種原因之下,落了一個苟且偷生之後撒手人寰的下場。

  若是沒有大囡的不甘命運,這一切依舊潛藏在最隱晦的深沉處,無人會提起那個被命運苛責的女子,甚至沒有人會想起她那不堪的命運。可因著九娘的出頭,這些潛藏在最深處的東西慢慢浮了上來,即使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無視了,可因為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因著九娘心中潛藏了兩世的不忿,直接顯露人前,顯露在蕭杭本就脆弱不堪的眼中。

  這是質問!

  這也是控訴!

  那雙與自己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雙眼中所包含的一切,竟讓蕭杭感覺不能直視。

  他踉蹌一下,往後退了一步,面容滄然,「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月娘……」

  若不是他,月娘不會落得那副下場,若不是他,韓雲娘也不會逝世,若不是他……

  蕭杭抬手摀住雙眼,清雋的臉一片扭曲,往常還算健碩的身子,不知何時竟消瘦至此,宛如是一根在狂風中幾欲折斷的青竹。

  安國公夫人心中一疼,本就蒼老的面孔更加多了一層暮色,她厲聲喝道:「好了,都消停消停,九娘你是我蕭家的女兒,更是聖上欽封的懿榮縣主,沒人敢說你是賤人,也不能說!」

  她環視場上眾人,撐住胡大娘的手站了起來,滿身的氣勢與眼中的警告鎮住了所有人。

  「此事就此揭過,以後誰都不准再提!六娘七娘還有蕭如,你們三人詆毀同族姐妹,置族中聲望為無物,罰你們三人跪祠堂思過三日,抄寫女戒一百遍。這件事即因你們而起,國子監那處闢謠便由你們三人負責,以後若是讓我再聽到有類似此等事發生,就將你們送去蘭陵,永世不得歸長安。」

  「祖母——」

  蕭六娘不敢置信的望著安國公夫人,蕭七娘面容慘淡,同樣也是這種表情。

  安國公夫人沒有理會二人,直視朝霞郡主,「朝霞,你可有異議?」

  朝霞郡主怎麼可能沒有異議,卻是無法說出口。因為安國公夫人眼中的情緒很明顯告訴她,若是再鬧,她不會阻止蕭杭休妻的行為。

  那日蕭杭之所以沒休朝霞郡主,完全是安國公夫人一力壓著,而九娘的控訴,蕭杭的痛心,已經讓安國公夫人瀕臨崩潰邊緣。

  她也許打心眼裡並不在乎九娘,只當她是棋子,可蕭杭卻是她疼愛了幾十年的兒子。她也許理智,但同樣也有情感作祟,蕭杭的痛苦,又何嘗不是安國公夫人的痛苦。她之所以能一直繃著,不過是最後一絲理智在告訴她家族為大,而這絲理智早已是岌岌可危。

  蕭六娘不敢再言,只能求助的看著自己娘,可朝霞郡主卻是忽視了她的求助,臉色難看的偏過臉去,沒有說話。

  堂中的氣氛近乎凝滯。

  就在這時,一名婢女走了進去,悄悄湊去了胡大娘耳邊說了句什麼。

  胡大娘面色沉凝,趕忙附去了安國公夫人耳邊。

  「哦?」

  安國公夫人面露驚疑,又顯露了幾分不顯喜色。

  她斂了斂眼中的情緒,望向九娘,格外和顏悅色,「楚王府來了人,接你去府上,你收拾收拾便過去看看吧。你表哥身子不好,去了之後可不要頑皮。」

  九娘愣了愣,倒也沒有拒絕,行了禮便退下了。

  一時堂中的氣氛甚是詭異,且不提蕭九娘這番明明不利的境地,卻突然來了個絕地大反轉,就算沒有蕭杭的出現、安國公夫人的力挽狂瀾,楚王府突然來人,蕭九娘也定然不會出什麼事。

  其他人如何想且不說,朝霞郡主卻是攥緊了自己拳頭,牙齒差點沒咬彎。

  蕭九娘,為何她竟如此好運!那個老東西竟然又拿休妻之事壓自己,她不會放過她們的!

  *

  直到九娘上了去楚王府的馬車,才明白為何楚王府竟然來了人。

  原來竟是小翠見事情鬧大,怕九娘吃虧,幫她去請了救兵。這救兵自然是楚王了,小翠是楚王安排到九娘身邊的,自然有其聯繫的方式。

  其實九娘今日確實有些衝動了,不過她也不是無的放矢。國子監那件事必須得解決,而解決的最好方式,不是她出面如何,而是誰放出的流言,誰把它咽進去。

  且若是小打小鬧,僅憑一個朝霞郡主便壓下了,這個悶虧她只能自己吞,她原本還在等待時機,沒想到蕭六娘自己便送上了門。這番鬧得如此大,她琢磨著有安國公夫人在,到底不會讓她吃太大的虧,沒想到蕭杭的前來,倒是讓她全身而退了。

  那些話在九娘心中憋兩輩子,上輩子沒有機會說,這番說了出來,見蕭杭一臉頹然之色,九娘心中倒生出了一絲喜悅與洩了恨的爽快感。

  所以說她真不是個什麼好人!

  只是一會兒的時間發生了如此多的事,又是痛訴又是打人又是做戲的,九娘這會兒也是有些累。

  她半靠在軟墊中,小翠看了看她的手,道:「娘子的手都被撓破了,這六娘子下手也忒狠了,若是留下疤可怎麼辦?」

  九娘瞥了她一眼,這小翠也是個妙人,蕭六娘還被九娘打得鼻青臉腫,估計幾日都見不了人又怎麼辦?

  一時無話。

  到了楚王府以後,九娘便被請去見楚王了。

  方才兩人才分開,不過隔了一個多時辰再度相見,九娘的心情卻多了幾分詭異。

  且不提之前楚王說的那句『本王會負責』,自己在家中打架,還要拉了楚王來當救兵,這種感覺真是有些囧囧然啊。

  楚王一身錦袍,肩上還披著狐裘,看來也是從外面剛回來。見了九娘以後,上下端詳了她一番,心中鬆了一口氣,道:「本王倒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本事。」

  話音未落,楚王便想起幾年前她似乎也是與人打架了,模樣狼狽的來找自己撐腰的事,那時小小的她,一臉倔強之色,看來這人也是個慣犯了。

  九娘面色微窘,抬手摸了摸自己耳邊的碎髮,用來掩飾自己尷尬的表情。

  楚王眼睛掃到一抹刺目的紅,劍眉頓時皺了起來,抓住她的手,凝視上面那兩道血印子,臉色十分難看。

  「受傷了?」聲音有些冷。

  九娘想縮手,沒抽回來,「一點兒小傷,意外,意外啊。」

  楚王冷哼一聲,「常順——」

  不多時,常順便捧來了乾淨的水和傷藥,這種小傷找大夫卻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常順要上前幫九娘擦藥,楚王沒讓,反倒自己親力親為起來。

  「坐好。」

  楚王的面色仍有點惱,他惱得不是九娘身為一個女子竟然和人打架,而是與人打架卻受了傷,從他的言語就可以看出。

  「不是素來本事大嗎?本王見你兩次與人打架,都沒囫圇退回來。」

  九娘老實的坐在軟榻上,榻旁是坐在輪椅裡的楚王,楚王持起她的手,用細白的棉布蘸了藥水給她洗傷口。

  她這會兒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早就知道楚王是個愛記仇的,沒想到他連幾年前的事都還記得。

  九娘尷尬的笑了笑,「這不是意外嗎。」

  貴女們素來喜歡留長甲,隨便掃一下,就是幾道印子,這真是意外。

  「頸上留了疤,怎地還不長記性?」

  那頸上的傷疤是幾年前痛毆蕭七蕭八那次留下的,其實並不嚴重,只不過留了幾道顏色極淺的白印子,平日裡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且有頭髮和衣領子擋著,也不知道楚王是怎麼得知她頸上留了印子的。

  九娘不禁摸了摸頸後,卻突然想起那日大掌磨蹭她後頸處那種炙熱的感覺,頓時身子一緊。

  「以後若是想打人,讓小翠兩人上便是,本王將她們給了你,不是讓她們站在一旁看主子被傷的。」

  楚王的聲音有些陰冷,話裡話外都是全然的袒護。也不知這楚王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不是呵斥九娘不端之舉,而是告訴對方想打人不一定要自己出手。

  九娘的心情有些囧囧然,她很想說若是讓別人代了,自己可怎麼爽快怎麼出氣,只是這種話她卻是不敢說的。

  而楚王最後那句話的話音,也讓九娘心中升起了一種警覺。

  別人不清楚楚王的性子,她卻是再瞭解不過,她怕楚王遷怒小翠,趕忙辯解道:「小翠有給我幫忙啊,她幫我攔著其他人了,所以我才能痛毆那蕭六娘一頓。」

  她特意將蕭如一人,曲解成為其他人,若是說一個,肯定說不過去,其他人卻是代表著很多人。其實小翠也有些冤枉,她是被九娘突然發作去打人給驚呆了,待其反應過來,整個事情已經結束。

  楚王瞥了她一眼,懶得去拆穿她。在她手背上擦了一層碧綠色的藥膏,而後拿著細白的棉布將手包了起來。他將藥瓶子扔在常順所端的托盤上,拿了一塊棉帕拭了拭手。

  「好了,說說今日這事到底怎麼回事。」

  楚王並不清楚內裡,他本是在外面辦事,卻突然有下面人傳話來,說九娘在安國公府犯了錯被押去了安榮院,匆忙之間他命自己府裡下人找了藉口請九娘去楚王府,自己則是從外面直接回來了,也沒來得及弄清楚來龍去脈。

  其實若是想也是能查到的,但當事人在此,他便直接問了。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蕭六娘幾個在學中詆毀我的名聲,我一時氣不過便和她們起了衝突。」九娘刻意輕描淡寫道,她半垂著頭,隱下臉上的情緒。

  楚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沒有再問。

  九娘則微微鬆了一口氣。

  不知怎麼,她並不想讓楚王知道她為何會突然發作,即使她明知道楚王可能早就知曉,就算這會兒不知道,以後也會知道,可她依舊不想說。

  *

  靜謐的室中,楚王坐在書案後,小翠面色蒼白的跪伏在下處。

  從方才被常順叫了過來,小翠便有感可能是九娘子受傷之事,自己要受罰,嚇得肝膽俱裂,渾身都在打顫。畢竟主子是什麼為人,小翠即使不明白,但看看那些與她在同一處受訓之人便知曉了。

  九娘子受傷,自己沒能護住,這就是是自己的失職。

  哪知楚王卻是並未提起這些,只是詢問起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小翠自是一一照實說了,也包括蕭六娘辱罵九娘之言,以及九娘在安榮院種種之語。

  她出去傳了話便匆匆趕去了安榮院,自是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其實這次就算楚王不出面,當時那種情景九娘子也能全身而退的。

  聽完小翠講訴後,坐在書案後的楚王面色晦暗莫名。

  良久,他揮了揮手,道:「下去吧,若是有下一次——」

  剩下的話,楚王並沒有說,小翠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她趕忙叩了個頭,道:「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

  小翠退下後,楚王又坐了一會兒,才滾動輪椅去了旁邊一間房裡。

  屋中一角的銅質獸首三足香爐中燃著薰香,香氣淡雅而又悠長。靠著窗邊的軟榻上睡了一人,小小的身子呈蜷縮狀,身子蓋了一層薄薄的綢被。

  正是九娘。

  擦了藥後,楚王便離開了,九娘坐了一會兒覺得十分無聊,不自覺中便睡著了。

  楚王滾動著輪椅靠近前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他半垂著頭端詳榻上的人,眼中的光芒深沉而又晦暗。

  上元節那日將蕭九娘送走後,楚王便回府了,他所中之藥只是催情作用,並不厲害。洗了冷水澡後,又服了大夫所開之藥,楚王便歇下了。

  睡著後,又開始做夢。

  這次夢中卻多了一人,而那人正是他幾次看見在九娘身邊出現的王四郎。

  夢中那個『他』的情緒,是隱晦的,但他卻能清晰的感覺到對王四郎此人的厭惡,一種說不上來的厭惡感。

  本是感覺宛如螻蟻般的存在,可這螻蟻卻屢屢出現在『他』的眼前,再認真說應該是出現在夢中的蕭九娘的眼前。一次、兩次、三次,楚王就像是在看戲一般,可漸漸竟感覺到有一種恐慌感,那種恐慌感極淡,在他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的時候——

  夢,戛然而止。

  連著幾日,楚王的心情都是煩躁的,這種煩躁被發洩去了成王身上,以至於成王連著很長時間都被各種事弄得焦頭爛額。而楚王心中的這種煩躁感,因著幾次去私宅都不見九娘,更甚。

  楚王不是不懂世俗的人,那日他做了那種事,用世俗的眼光來看,算是毀了九娘的清譽,即使旁人並不知曉。楚王也並不是沒有擔當之人,換著她人,自是該對方倒霉,畢竟此時的他不宜談起婚事,可是換在她的身上,他卻有種理應如此的感覺。

  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本是想養一個妹妹的!

  楚王磨蹭著掌下的精緻小臉兒,思緒渙散。

  再次看見王四郎,給楚王的視覺撞擊感是極為強烈的,他甚至有種想一巴掌拍死對方的衝動,幸好他還算理智。

  不過楚王也決定了,不管那個夢接下來是如何,對方最好識相點,若不然他不介意給對方找點麻煩,哪怕他背後是如今風頭正盛的王家。

  九娘早在那大掌在自己臉頰磨蹭時,便醒了。

  可是她不敢動,手的主人是誰不言而喻,楚王慣用的薰香早已暴露其的身份。

  九娘感覺有一陣麻癢順著臉頰往頭皮處竄去,她歇力不讓自己顫抖,心裡同時哀求著楚王趕緊住手。

  可對方非但不住手,反而更加放肆了,掌心磨蹭著她臉頰下方靠近頸處的位置,同時手指襲上了她的耳垂。

  揉弄、輕捏、撥弄……

  楚王他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