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並沒有就此完,這世間永遠少不了那唯恐天下不亂之人,此事被人稟報了上去,因為影響有些惡劣,秦典學當即便將程雯婧叫了過去。
秦典學並沒有對事情追根究底,只是對程雯婧在教舍中欺負女同硯並掀了同硯的書案,做了一番斥責,其他卻是未說,也算是重拿輕放了。其實也是可以想像的到的,國子監中大多學生出身都非富即貴,且此事也是另有緣由,太學院的博士典學也都不是傻子,自然不會輕易摻和進來。
雖學中並未對程雯婧做出處置,到底此事還是被宣揚了出去,一時間傳得沸沸揚揚,少不了有人因此而看笑話。
九娘原本以為程雯婧會在家中呆幾日,避過這陣風頭再說其他,哪知她並沒有如此,除了整個人沉寂得厲害,每日都會按時來上課。
這日,到了午間,三人一起去了飯堂用飯。
因為流言關係,九娘特意在三樓挑了一處雅間,也免得各種目光與竊竊私語,破壞了三人用飯的心情。
菜食剛端上來,雅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來人氣勢洶洶,面帶微惱之色,赫然是王四郎。
「程雯婧,你難道還是個孩童不成,幹甚去為難蕭如?」
程雯婧一愣,放下手中的筷子,面色慘白。
「四郎哥哥……」
「你別如此叫我,以前我總想著你沒長大,任性妄為也是難免的,可你馬上就要及笄了,也入了國子監讀書明理,沒想到還是這副樣子!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這番舉動,蕭如都沒臉見人了,她本就處境艱難,你又何必刁難與她……」
『啪』地一聲,九娘擱下了手中的筷子,打斷了王四郎的話。
「王四郎,你今日前來就是為了說這些的?」她冷著臉道。
王四郎這才看見一旁坐著的九娘,面色有些怔忪:「九娘,我……」
「你若是只是為了來斥責雯婧,你可以走了。」
程雯婧哽咽一聲,撲進九娘的懷中,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這幾日她一直忍著,有人在她耳邊說些酸話,她忍著,被典學斥責,她也忍著。她忍得幾乎不像是自己,卻在這一刻終於忍不住了。
她頂著流言蜚語與各種異樣目光等著,萬萬沒想到等來的會是王四郎不分青紅皂白的斥責。
九娘攬著她,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繼續說道:「誰都有資格來斥責她,唯獨你沒有!按理說此事我不該插言,可你和雯婧二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不相信你不知曉雯婧的性子,也許她確實有些過激了,但絕沒你說的那麼惡毒!」
王四郎啞口無言,面色漲紅:「我只是……」
「你只是什麼?你只是來好打不平,你只是來給別人抱屈?你有什麼資格來給別人抱屈,王四郎我不管蕭如對你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不要被表面所迷惑,蕭如沒你想像中的那麼柔弱無辜!」
「九娘,蕭如是你同胞親妹妹,即使你二人之間有所誤會,你又何必如此說她……」
王四郎一直想解開這姐妹二人之間的隔閡,卻一直猶豫沒做,此番聽九娘意有所指,難免解釋起來。只是這解釋的話語,在九娘的冷眼中,漸漸歸於無聲。
「我說她,我怎麼說她了?王四郎你以為你是誰,我與蕭如之間事,你知道多少,更何況幹你何事?你會不會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
這還是九娘第一次當著幾人的面前,露出如此尖銳的一面。
不光是因為王四郎不分青紅皂白前來斥責程雯婧,也是一種感同身受的激憤。她上輩子便沒少碰到過這種情形,總是旁人說一句什麼,王四郎便聽信了,前來自以為是的指責她,不管態度是忿忿不平的,還是用心良苦的,都讓九娘感覺到一種噁心。
是的,噁心。
剛開始九娘並不能分清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只是覺得憋屈,覺得心裡極為不舒服。她解釋過,但她的解釋總是說服不了他,漸漸的她便不解釋了。重活一世,她終於找到一個確切的形容詞,那就是噁心。
自以為是的正義之舉,實則無不是在糟踐別人對他的在乎。因為在乎,所以才會痛,換著另外一個人,誰會吃他這套,早就言辭犀利的將他斥走了。
就宛如她此時這般。
九娘感覺到一種不明的爽快感,這讓她臉上的笑容更冷。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雯婧喜歡你,你就是這麼回報她的喜歡的?你寧願聽信旁人唯恐天下不亂之言,也不信她?我告訴你王四郎,這世上誰都有資格這麼說雯婧,唯獨你沒有!」
王四郎忍不住的瑟縮一下,似乎並沒有想到蕭九娘會如此尖銳咄咄逼人,竟有些恍不過來神兒了。他不是不知曉程雯婧喜歡他,不過他只把她當成一個妹妹,他想著等她長大一些,她應該就能明白她對自己只是兄妹之情。
那日東市一別,他本來準備次日便去程府探望一下雯婧的,卻因為家中發生了一件大事,連著幾日沒有出門。好不容易來到學中,便聽聞到程雯婧欺負蕭如之舉,他先去探望了蕭如,見她一副神色黯淡神態淒迷的模樣,更是怒中火燒,才會匆匆找了過來。哪曾想來到這裡,還未等他將話講出來,便迎來九娘宛如狂風暴雨似的斥責。
這世上誰都有資格,唯獨他沒有資格……
其實他沒想斥責雯婧的,不過是想告訴她讓她不要為難蕭如罷了,畢竟她是九娘的妹妹,也是個可憐的人。
到底是哪兒錯了?
王四郎一時有些恍惚,他甚至有些不敢面對九娘銳利的眼神,以及她懷中那張慘白的臉……
「四郎哥哥——」
一個輕柔的女聲在王四郎身後響起,聲音中帶著急切與幾分怯弱。蕭如慌忙的走了進來,拉著王四郎的袖子:「四郎哥哥,你怎麼真的來這兒了?我說過我不委屈,雯婧肯定不是故意的,她性子急脾氣躁,我沒有怪她的意思……」
「滾!」
一雙筷子砸了過來,卻是程雯婧面色扭曲隨便抓了個東西扔了過來,見她激憤的模樣,似乎還想去拿了桌上的盤碗砸過來,卻被焦急不已的阮靈兒給拉住了。
王四郎本來還覺得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這下什麼誤會都沒有了,程雯婧果然是被慣壞了,竟然成了這副樣子。
「好好好,程雯婧你能行了,咱們走!」
王四郎一臉憤然,準備拂袖而去,卻又被蕭如給拉住了。
蕭如一臉倉皇之色,「四郎哥哥,這其間肯定有什麼誤會,雯婧她不是故意的,咱們再解釋……」
「你走不走?」
蕭如只得被王四郎拉著離開。
雅間中一片沉寂,九娘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門邊去闔上門。這一會兒的時間,已經有不少同在三樓用飯的學生聽到動靜,出來看熱鬧了。
阮靈兒同樣也被氣得不輕,「這人怎麼這樣啊!」
她也看出來之所以會發生這一切,俱是讓那個蕭如給挑唆的。可王四郎也不是沒有責任的,他寧願去相信他人之語,也不信程雯婧,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就是這點才讓人難以接受。
九娘嘆了一口氣,將程雯婧拉坐下來。
本來呆滯在當場的程雯婧,一聲急喘之後,撲進九娘的懷中又哭了起來。
程雯婧哭了許久,待她終於消停下來,九娘才出聲問道:「你準備怎麼辦?事情已經很明顯了,他寧願相信別人,也不信你,他對你……」
剩下的話,被阮靈兒拽她的動作打斷:「九娘,你就不要再說下去了,雯婧她難受。」
「我知道她難受,可長痛不如短痛,雯婧不值得在這樣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道理是這樣沒假,可雯婧她能想開嗎?
望著面色慘白的程雯婧,阮靈兒不禁嘆了口氣。
*
程雯婧連著多日沒有來國子監中上課。
九娘心想,這樣也好,這風頭浪尖之上,雯婧呆在家中總比學中要清淨許多。
那日飯堂三樓之事發生後,果不其然又在學中掀起一陣波瀾。現如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王四郎有了心儀的女子,為此和自己表妹都鬧掰了。
程雯婧自是惹來無數笑話,同時蕭如再度出現在眾人眼底,且不提事情真相如何,王四郎並未否認,甚至不止一次在學中見其與蕭如同進同出。久了,大家也只當這兩人確實彼此有意。
暗中譏諷者有,說風涼話的也有,更多的是一種羨慕。要知道長安城內青年才俊眾多,王四郎算得上是其中的佼佼者,國子監中貴女不少,對王四郎有意的許多,此番橫□□來一個攔路虎,若是程雯婧,眾人皆知王程兩家的關係,倒是不好多做質疑。這蕭如算是個什麼東西,因此惹來無數敵視,不過以蕭如的手段,倒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並未與她帶來過多的煩擾。
此事自然也為蕭家眾人得知,安國公夫人表面上態度不明,但轉過頭卻將蕭如挪出了崇月閣,單獨給其安排了一處院子居住。如今蕭如雖仍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之嫌,但其待遇到底不是以往可比的。
朝霞郡主自是不忿,從中做了阻攔,但安國公夫人出面壓制,她也不敢再多說什麼。畢竟如今太子妃一直未能懷有身孕,承元帝對其意見很大,這並不是什麼的秘密,又有休妻之事壓著她,朝霞郡主也不敢太過放肆。
蕭如今時不同往日,在安國公府中一時風頭無二。她歷經多載,終於有了翻身之色,旁人以為九娘多少會有些動作,畢竟這兩姐妹不合是眾所皆知的,哪成想她倒是淡定,似乎這一切都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時間進入了六月,天氣炎熱了起來。
王家的老夫人於六月初八過壽,雖不是整壽,但因王大夫人與朝霞郡主有這層關係在,朝霞郡主當日也必須去賀壽的。
按照以往的慣例,這種事情與九娘等人並沒有什麼關係,朝霞郡主雖是她與十娘名義上的嫡母,但她從未表現過要帶兩人出席任何場面的意思。也不知這次是哪根筋抽了,竟然提出帶九娘十娘以及蕭如一同前去。
安國公夫人面露滿意之色,只當是這個兒媳婦改了。
歷時多載,這一年多來安國公夫人終於將這個兒媳的氣焰給打壓下去,雖對其仍有厭惡之感,但朝霞郡主能和順聽話,且給家中帶來一定的利益,安國公夫人也是樂見其成的。
之前蕭如和王四郎的流言傳出,安國公夫人將蕭如從崇月閣挪了出來,朝霞郡主便曾抗議過。其間安國公夫人軟硬兼施,又是拿休妻之事說事,又是隱晦的提起若是王家和蕭家能聯姻,對六郎的將來也是有所幫助的。最後朝霞郡主倒是未曾再反對,所以安國公夫人只當她此舉是聽進去了自己的話。
若是帶蕭如一人前去肯定不合適,但若有九娘幾個打掩護,倒是理所應當。
「那當日就勞朝霞你多為幾個孩子操點心了,九娘和十娘兩人歷來少出門,此番出門多見見人也是好的。等會兒給幾個孩子多送幾套衣裳和首飾過去,尤其是如兒,我見她日裡打扮素淨寡淡,此番出門去那種場合太過素淨可是不好。」
安國公夫人此番話說九娘十娘其實都是次要,主要還是蕭如。蕭如剛開院獨住,尤其名不正言不順,日常分例也不若九娘等人,且她之前一直受朝霞郡主苛責,日常能見人的衣裳也不過只有兩身,而且都還是撿蕭六娘的。安國公夫人知道這一切,想給她添置些,可又不好越過九娘十娘,便一同待之了。
所以說這番蕭九娘和蕭十娘其實是沾了蕭如的光,蕭十娘想法如何倒是不知,九娘卻是並不稀罕這些。她在安國公府的待遇一向是眾姐妹之首,堪比幾位長輩的分例,且不提她有食邑,光楚王送過來的那十萬貫,就足夠她吃喝用住皆不愁了。
聽到安國公夫人如此說,蕭如自是欣喜萬分。
歷經兩世,這一世她終於憑著自己的力量熬出頭了,雖不能與上一世相比,但終歸來說這一切都是自己掙來的,並不是那蕭九娘的施捨。
她不由得意的望了蕭九娘一眼,只可惜九娘並未注意到她這個眼神。
*
到了六月初八這一日,蕭九娘幾日俱是打扮妥帖隨朝霞郡主出門。
一行人坐了四輛馬車,浩浩蕩蕩往位於永寧坊的王府而去。
王家不愧是頂尖世家之一,王家的宅邸幾乎佔了永寧坊一半的面積,修得甚是氣勢磅礴。朝霞郡主一行人到的時候,似乎已經有不少人來了,門前停了許多馬車。
王老夫人雖不是整壽,也說過不大辦,但王家的地位在此,家中又剛出了個太子妃,自然長安城內稍微有些名望的世家豪門府上俱有人上門來賀壽。
這次的壽宴是王家的當家夫人王大夫人帶著人辦的,朝霞郡主也不是外人,日裡沒少來王府,所以輕車熟路便領著幾個女兒進了王府。
王府內雕樑畫棟,富貴至極,九娘對此處十分熟悉,所以踏入王府後不免有些恍惚。
一行人先由人帶去了王老夫人的院子,到了後,發現在場的人不少。王老夫人滿頭白髮,一身棗紅色的繡五福捧壽錦服,端坐在首位牙床上。她滿頭白髮,面容甚是和藹,一臉的笑,可見今日她也是挺高興的。
朝霞郡主領頭上了賀詞,並奉上壽禮,九娘幾人也一一上前與王老夫人見過。因著這裡坐著的大多都是長輩,九娘幾人便由下人領著去了別的院落暫且安歇,等候壽宴開始。
世家豪門辦宴大多如此,男賓一處,女眷們一處,像九娘這個年紀的未婚小娘子們也自有人招待。
今日負責招待眾位小娘子們的是王家三房的嫡女王九娘,她生得小圓臉,丹鳳眼,長得雖不是多麼出眾,但待人親切,讓人感覺如沐春風。九娘幾人到後,她便迎了上來,將一眾人帶了進去,並與在場的其他貴女們做了介紹。
長安城就這麼大,數得上名頭的貴女也就那麼數十人,九娘雖是平常少在外人面前露臉,但其因縣主身份與在國子監唸書的原因,也為眾貴女們得知,所以也算是那數得上名頭的貴女之一。
雖大家都對她不甚熟悉,但王九娘介紹過之後,便有幾個貴女湧了上來與她說話。蕭六娘自有玩伴,也被人拉走了,倒是蕭十娘和蕭如,因著不為外人所知,倒是落了一個沒人搭理。
蕭十娘慣是沉默,自己找了一處位置坐下,倒是處之泰然。蕭如反而有些急了,她剛冒出了頭,又想日後入了王家的大門,此時自然想多結交玩伴,也算是給自己積累資源。
可惜有些天不從人願,方才王九娘介紹她時,因著她並沒有排行,且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便只含糊的帶著在十娘後面提了一句。可長安城內的貴女們俱都不是傻子,各門各戶的規矩差不多,男嗣有男嗣的排行,各家女兒也俱都有排行,沒有入排行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要知道在當下社會等級分明的環境中,庶女或者是姬妾養的可都是沒什麼地位的,上面主子承認你,你還能掛個名,若是不承認,比個奴婢地位也沒高到哪兒去。尤其見蕭如一身嶄新,一看就是新做的衣裳,再加上她那生怕被人瞧低了而戴上的滿身珠翠,在場的貴女眼中俱都含著幾分嘲弄。
一個正兒八經的貴女哪會如此明晃晃的表現自己的身份,誰不是儘量低調不讓自己顯得太過張揚。高貴不是擺出來的,而是自帶底蘊,那滿身的金銀首飾也不抵她人頭上一根簡約的白玉髮簪或者是一隻翡翠鐲子,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惹來嘲弄也是正常。
九娘上輩子便上過這種當,彼時她和蕭如的心情差不多,生怕旁人瞧低了自己去,恨不得將自己所擁有的好物盡皆戴出來,可惜沒讓人另眼相看幾分,反而惹來嘲弄。後來明白了,便漸漸改了做派,只是彼時她的名聲已經壞了,即使改了做派也沒人高看她幾分。
「九娘,你這鐲子水頭可真足,翠翠綠綠的,襯得你手真白。」一個小娘子欽羨道,說的正是九娘腕上所帶的碧玉鐲子。
這鐲子整體呈碧綠狀,顏色純正且通透,就仿若是一汪湖水,綠瑩瑩翠生生的,一看便知是翠玉中的極品。
九娘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含笑不語。
女兒家坐在一處大多是說首飾衣裳胭脂水粉,她雖不喜這種場合,但該保持的儀態還是懂的。
「真漂亮。」
「確實不錯,恐怕價值不菲吧。」
幾個小娘子俱都湊了過來,說鐲子是假,想與九娘交好是真。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九娘含蓄道。
她確實不清楚,像她這樣的身份,一般珠寶首飾俱都是家中發分例時,端過來讓她挑的,或是長輩們所賜。當年她受封縣主之位時,跟著聖旨而來的也有不少金銀珠寶,這鐲子就是其中之一。
這些首飾多了,自然不會去關心其中價值,有時候想起上輩子的一些經歷,九娘難免會生出感嘆,人的命不服不行。於一些人來說,萬般求之不得,於一些人來說,得到輕而易舉。她的兩輩子,完全是兩個極端的對比。
「九娘生得好,隨便打扮一下,就超過我等眾人了。哪像那有些人,恨不得將所有金銀首飾都帶上,真是俗氣。」
這說話的也是個熟人,名叫李楚兒,其父乃是工部尚書。她也是國子監太學院的學生,曾與九娘搭過話。李楚兒不止一次想與九娘結交,只可惜九娘在外一直是個冷淡性子,所以兩人一直保持著面上情,在學中遇見也能說幾句話,但卻並不親近。
李楚兒是太學院的,自然明白這蕭如的底細,也知道蕭九娘與其不睦,此時自然不吝捧高踩低。她此言一出,旁邊的幾位小娘子頓時知道說的誰了,也俱都捂嘴輕笑或者低聲竊語一番。
蕭如單獨坐於一處,有些如坐針氈的感覺,這各種異樣的眼神與嘲弄,雖都是暗裡的,但她總覺得是在說自己,讓她又氣又惱,卻又只能眼眶微紅的乾坐著。此時見蕭九娘那一眾人對她這裡又看又笑的,更是多了幾分惱羞成怒,將一切責任盡皆歸咎在九娘身上。
她果然見不得她好!
上輩子就是如此,明明她出入各家豪門,卻從不主動帶她出門,讓她明明也是蕭家明面上的女兒,卻還不若府中一個庶女見得市面多。
蕭如哪裡知道,蕭九娘不帶她出門並不是其他原因,而是出自於一種保護的心態,畢竟連九娘自己在外都舉步維艱,又哪裡捨得自己護著的親妹妹也遭受這些。所以說有時候心態歪了,想法不由自主也歪了,一個從根上就歪了的人,又哪裡能正回來。
隨著時間的過去,到場的貴女越來越多了。見此,王九娘便招呼眾人去花園中遊玩,畢竟這會兒離開宴的時候還早。
眾人相攜而去,一路上笑語紛紛,襯著這陽光明媚的五月天,倒是一副極美的景色。
王家的花園佔地寬曠,且景色極為美麗,院中奇花異草,假山流水,庭樓宇軒,翠湖曲橋,又有一處偌大的亭閣水榭倚在湖邊,遠遠看去一片湖光水色,湖中荷花朵朵,讓人心曠神怡。
見湖邊停靠了幾葉小舟,便有貴女建議去遊湖並採摘荷花,贏得一眾人讚同。王九娘趕忙吩咐下去,讓下人去安排遊湖事宜。
不多時,一眾人分了三艘小舟進入湖中。
王家的這處湖泊佔地面積寬廣,種植了一大片荷花,此時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小船進入荷花之間的水道,四周除了各色的荷花,便是翠玉般的荷葉,端得是景色怡人。
一眾貴女們此時哪裡還能注意該有的儀範,年紀都不大,俱都伸出手去採摘荷花。這個摘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那個拽一片宛如玉盤似的葉子,唯獨有些遺憾的是這會兒還沒有蓮蓬,若不然蓮蓬也是摘得的。
九娘站在船舷邊,也伸手去觸摸近在咫尺的荷葉。
遙記當年,她與王四郎感情正濃之時,也是曾來此處泛舟遊湖過的,可如今卻是物是人非,恍若隔世。
忽然,九娘感覺自己被人從身後猛力一撞,頓時一個不穩往外跌了出去。
「九姐——」
天翻地覆之間,九娘只聽見一片嘩然聲,與蕭十娘倉皇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