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渾身一震。
可楚王卻並沒有再言,彷彿方才九娘所聽到的那句話只是自己的錯覺。
九娘心中隱隱有些後悔自己說漏了嘴,只是楚王沒有再追問,她也就鴕鳥的當做什麼也沒發生。且她想過了,不過是一句話而已,她有很多藉口可以遮掩過去。同時因為楚王的這句話,從九娘心底泛出的是全然的感動,這種感動讓她忍不住渾身顫抖了起來。
不過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在心中默默下了一個決定。
又在別院裡呆了兩日,楚王便帶著九娘回長安了。
之後,連著多日,楚王都一副很忙碌的模樣,這其間兩人只見過一面。期間楚王並未提起那日之事,九娘也就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
又是一日,九娘悄悄一人出了安國公府,除了送她的車伕,她連小燦都沒有帶。一路坐著馬車直驅長安城外,行了差不多兩刻鐘的樣子,便到了那座小莊園外。
守莊子的下人並不認識九娘,她自報了身份,便等待下人進去通傳。不多時,長豐便出來了,望著面前的九娘,他的眼神十分複雜。
「九娘子大安。」長豐拱了拱手。
九娘不想在這裡耽誤時間,索性開門見山道:「那日你也在,應該有聽見當時毒女所言,你想讓你的主子腿好嗎?」
當然想,怎麼可能不想!
長豐也算是楚王心腹之一,跟著他許多年了,對於楚王的所作所為以及為大業所做出的努力,他都歷歷在目。而如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楚王的所謀指日可待,而擺在眼前最大的障礙便是楚王腿的事情。
這麼多年來,為了楚王的腿疾,楚王府門下專門有一隊人馬天南地北的尋訪名醫,直至知曉毒女此人後,又花了整整近兩年的時間四處尋訪此人。為了抓住毒女,其中付出的心力以及人命超乎想像,而如今人找到了,也抓來了,卻獨獨臨門差了那麼一腳。
按理說,長豐不該對主子所作所為產生質疑。
當日聽聞毒女所言,長豐可是鬆了一口氣,他本以為毒女那麼難纏,若是想讓她答應為主子解毒,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沒想到她只提出那麼簡單的一個要求。
他跟隨楚王已久,且是負責暗裡一些不能見光的事務,對於楚王的一些手段以及心性,再也沒有人比他更瞭解。知曉了毒女的條件,他其實心中隱隱為九娘感動有些惋惜,他知曉這是楚王府未來的主母,殿下未來的正妃,可說破了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一個女人怎麼能跟大業相比,他想大抵不過幾日此人便會被送過來。
可是許多日過去了,主子那邊一直沒有動靜,長豐心中隱隱有些焦急,只是作為屬下的他不能妄然去為主子做決斷,加上他與常順熟識已久,從常順口中探出了一些隱秘,這才知曉原來主子從始至終沒打算答應毒女的要求。
主子甚至警告常順,讓他不准將此事透露給蕭九娘知曉。
今日聽聞下面人來報,未來的王妃來了,長豐心中便隱隱一動,難道是常順罔顧了主子的命令,將此事告訴了蕭九娘?
對於長豐這種多年在刀口舔血的人,其實心中是隱隱瞧不起女人的,尤其是長安城中那些所謂的貴女們,可此時此刻他卻不得不對眼前的人產生一種佩服感。
她知道她即將會面臨的是什麼嗎?別人不知曉,他可是很清楚,被毒女拿來試毒的人下場說是生不如死也不為過,即使是死了,也是死狀淒慘。
九娘並不知曉長豐這一系列的心理波動,她只是隱隱覺得面前這個容貌冷肅的男子眼中隱隱帶著一種憐憫。
是在可憐她?
上輩子她雖與長豐不熟,但還是知曉楚王身邊有這麼一個人,只是其一直隱在暗裡,為楚王辦一些不能見光的事。看他的樣子,想必對具體情況十分清楚,也免得她還要想著怎麼去解釋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想了,既然如此,那就帶我去見毒女吧。」九娘神情淡然道。
長豐略有些遲疑,「主子可知曉你來?」
九娘一愣,笑了笑:「他知曉與不知曉,又有何區別?腿長在我身上,我有權利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長豐默然,也並未再做矯情狀,躬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他想,這蕭九娘大抵是背著主子前來了,可就如同她所說,知曉與不知曉又有何區別,有些事情還不不應婦人之仁的好。
英雄難過美人關,古人誠不欺他,他沒有想到素來冷心冷情的主子,竟然也有會婦人之仁的一天。既然今日小小一名女子都能做下如此決斷,他就陪著又何妨?想必事後主子知曉這一事情,他定然逃不了責罰,不過此時長豐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兩人一路到了毒女所住的那座小院中,長豐親自打開那扇大門,陪著九娘進去了。
毒女依舊坐在當日那個位置上,她默默的望著窗扇縫隙透過來的光柱。這一刻,她的神情是安寧的,似乎與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毒女一點關係都沒有。
聽到腳步聲,她扭過頭來,忽然咧嘴一笑,襯著她那滿臉褶子,看起來格外猙獰。
「你真來了?小姑娘很有勇氣!」
下定了決心,似乎便已是無所畏懼,此時的九娘神情十分平靜,她笑了笑道:「多謝婆婆的誇獎了,九娘愧不敢當。」
「是你的小情郎讓你來的?老婆子就說了,男人都是負心漢,都該下十八層地獄……」
最後這句話,毒女是咕噥著說出來的,讓人聽得並不分明。只是九娘因著有上輩子的記憶,所以能分辨出來。上輩子她來找毒女的時候,她也說過這句話,當時她只當這老婆子腦袋有問題,是胡言亂語,並未將其放在心上,此時聽來卻是另一種感覺。
情郎?負心漢?
難道上輩子毒女將她和楚王當成一對有情人了?
「……你可真可憐啊,看看,枉你對他一往情深,他為了自己,說放棄就將你放棄了……」
一時間,九娘有些愣住了。
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有些失笑的搖了搖頭。
「怎麼?你覺得老婆子說得不對?」見九娘不置可否的動作,毒女聲音突然尖銳起來,「難道老婆子說得不對?我是對的,我是對的,男人都是負心漢……」
她的神情癲狂了起來,面容扭曲,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神狂亂且怨毒。隨著她癲狂的動作,一陣鐵鏈摩擦的聲音響起,九娘這才發現原來毒女腳上環著一條鐵鏈子,與軟榻連在一起。
「……我並沒有說錯,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都是負心漢……」
長豐見此,也顧不得冒犯什麼的,將九娘拉後了幾步。
兩人靜默的站著,看著毒女發狂。過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毒女才慢慢平靜下來。
九娘心中隱隱有一種明悟,難道毒女曾被男人背叛過,所以才會神智偶爾會有些不清楚?
上輩子九娘與此時心境不同,對於毒女那負心漢之言,幾乎沒往耳裡聽進去,渾當她是胡言亂語,所以並沒有失笑搖頭之舉,也因此之後並沒有毒女這番表現。
之後她答應毒女試毒,在試毒的過程中,她隱隱記得毒女曾多次問她是否後悔,只是當時她痛苦難當,恨毒女入骨,再加上她從來處事決斷,對自己下過的決定做過的事,從不言悔,自然回答是不後悔的。此番經歷這一切,才隱隱覺得她似乎有些東西弄錯了。
九娘清了清喉嚨,見毒女望向自己,才開口道:「我是自己來的,並不是他讓我來的。有什麼條件你就說吧,只要你能治好他的腿。」
毒女咕咕的怪笑幾聲,斜著眼望九娘:「倒是一個痴情的小娘子,既然如此,老婆子不答應你,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了。你知道我要你留下是做什麼嗎?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既然來了,便不會後悔。」
毒女又是一陣怪笑,笑得前俯後仰。
「好好好,那老婆子就成全你。老婆子擅毒,你那小情郎便是身中奇毒,想讓我與他解毒也可,你就留下來給老婆子試毒吧。我知曉你們這些小娘子都愛護自己的容貌,放心,老婆子不會讓你容貌有任何有損,不過……」
毒女停頓了一下,九娘看著她臉上滿是惡意的笑容,終於發現上輩子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原來早就有端倪存在,只是她沒發現而已,看來就是這個時候,毒女便對她心存了惡意。
只是她為何會對自己動那樣的手腳,難道自己能不能生養與她有什麼關係?還是只是她的惡趣味而已?
其實九娘並不贊同這些說法,任何事情都是有跡可循的,這毒女即認為楚王是她的情郎,先有負心漢之說,之後她一意答應試毒替楚王治腿,那麼並不難猜測在毒女心中恐怕認為自己是一個痴情人,寧願為了情郎犧牲一切,那麼之後她在自己身上動手腳,並不難猜測其本意了。
她給了全天下所有『有情人』出了一個大難題,面對一個於子嗣有礙的情人,一個男人到底能持續多久他所謂的『矢志不渝』……
這毒女真的是個瘋子嗎?九娘很懷疑。
可不得不說,她這招極狠,因為她上輩子的失敗有大部分原因便是因為此……
是陰錯陽差,還是命?
好一個毒女!
這一切思緒不過是轉瞬間便閃過九娘的腦海,聯想到的這一切讓她心緒有些不穩。那邊,毒女還在繼續說道:「……什麼時候老婆子試滿意了,便放你離開。」
「時間?多久?」九娘抬眼去看她,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毒女看她的眼神中隱隱帶著欣賞,又有一種惡意:「在老婆子手下試毒的,還從沒有人能堅持超過半年,你若能堅持半年,老婆子便為你的情郎治腿。」
九娘鬆了一口氣,因為有些戲碼沒有照著上輩子重演,她還真怕這性情詭異的毒女改變了主意,或是將時間延長,如今倒是得償所願了。
「好,我答應你,希望你到時候信守承諾……」
話音還未落下,門砰地一聲從外面被撞開,楚王陰沉著臉讓常順推了進來。
長豐身子一僵,常順面露苦色,給長豐做了好幾個眼神,只可惜長豐這會兒哪有空閒去看。
九娘臉上的表情也僵住了,緊跟著而來的是心虛。
莫名其妙的心虛,明明她此舉是為了他好,可她還是覺得有些心虛。
「誰讓你來這裡的?」
這是這輩子楚王第一次用這種嚴厲的口氣與九娘說話,其中所隱含的暴怒,有耳朵的人都能聽見。
九娘下意識脖子一縮,抖著嘴唇:「我自己要來的。」
「跟本王離開!」
丟下這句話,楚王便指揮著常順推著他離開了,轉身之前,瞥了長豐一眼,「此事一罷,自己去刑堂。」
長豐渾身一顫,拱手應道是。
九娘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麼毒女了,趕忙提著裙襬跟了出去。
楚王臉色鐵青,一路上都未和九娘說話。
上了馬車後,車輪很快的滾動起來,九娘這才敢抬眼去看身旁楚王。
楚王一身規制的皇子服,紫色暗紋錦緞打底,衣襟和袖邊俱都繡著金色祥雲紋,雙肩上繡著耀目的四爪金龍,內襯潔白如雪的中衣,更顯得他面色冰冷。
只看這身衣裳,九娘便知曉楚王是從外面趕來的。長豐應該不會去給楚王遞信,那麼他是怎麼知曉自己來這裡了?
還不待九娘想清楚這個問題,就感覺到一陣天翻地覆,待九娘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已經半趴在楚王的腿上,臀部朝上。
幾聲脆響,痛感傳遞過來,九娘著才發現自己竟然被打了。而且打的不是其他地方,而是屁股。
九娘臉刷的一下就紅了,是羞的,也是疼的。
「你膽子可真大,竟然背著本王偷偷跑了過來,看來都是本王將你縱的!」
隨著話音,九娘又挨了幾下,她來不及想什麼,嗚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兩輩子,加起來半截入土的年紀,她還是第一次遭受這種情形,他竟然打自己屁股,她又不是小娃兒……
其實楚王也是氣狠了,接到報信後,他便丟下手中的事匆匆趕來,在門外時就聽見她說『既然來了,就不會後悔』。若說心裡沒感觸是假的,只是楚王從來情緒內斂,那個夢以及之前她所有行舉都表明,她為了他可以去做一切。震驚、愕然、感動、心疼等等這些情緒,他早就經歷過兩次,知道她不願意說實話,為了讓她不要多想,他便沒有顯露出什麼來。可之後湧上來的,便是全然的暴怒了——
她竟然不信自己!
他既然說了不會允許那一切發生,即使是九天神佛來了,它也不會發生。不信的背後到底代表著什麼含義,也許之前楚王從來不懂,但經歷了這一切,他非常明白其中的含義。
這個沒心沒肺的蕭九娘!
所以暴怒之下楚王做了一件他以前從來沒有做過的舉動,以至於很多年後,他回憶起來,仍有些澀然。而澀然之後,卻是一陣暖意上了心頭。
九娘哭得十分淒慘,是真的淒慘,而不是佯裝出來的。
她此時心中滿是委屈,她為什麼而來,她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會決定來這趟,難道他不懂嗎?可他竟然打她!
楚王打了九娘幾下後,也已經冷靜下來,見腿上的小人兒哭得稀里嘩啦的,心中也隱隱有些後悔。
他將人抱了起來,見她眼淚汪汪,臉上淌滿淚水,鼻尖通紅,一聲喟嘆在胸腔內徘徊。
他將她攬入懷裡,動作有些笨拙的用衣袖給她拭淚,這衣裳的布料畢竟不若軟綿的帕子,尤其衣袖上又繡有暗紋,只是幾下,便將九娘小臉兒刮出幾道淺淺的紅印子來。
見此,他趕忙從袖中掏出一方白帕來,繼續為九娘擦眼淚。
可惜這眼淚怎麼擦也擦不完,楚王無奈,只得覆了過去。先是輕輕的吻著她澀中帶甜的小嘴兒,而後轉移至眼角。
「好了,別哭了,都是本王不好。」
說著,大掌罩上溫軟的臀上,輕輕的揉了起來。
這一吻一揉,似乎便變了味道,尤其楚王揉著揉著,便覺得手下觸感極好,忍不住加大了力道,薄唇也轉移了地方,順勢銜住九娘粉嫩的耳垂。
九娘這會兒簡直想罵人,這畫風轉變太快,她實在是不能適應啊。只是沒人讓她適應,楚王素來霸道,幾乎不給她說話的餘地,便將她吻得天昏地暗,今夕不知是何夕。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楚王才停下手裡的動作,呼吸略有些不穩。一隻手臂緊緊箍著九娘纖腰,另一隻手掌在她背上磨蹭著。
九娘埋首在他懷裡,這會兒也顧不得哭了。
「這次是本王不對,本王不該打你,可你也不該不信本王。」
「我想著,能治好你的腿便好,反正她又不會要了我的性命。」九娘小聲囁嚅。
楚王面皮一緊,僵著聲音說:「此事你不用管,本王自有章程。」
「什麼章程?那毒女那麼難纏,不答應她的條件,她不會出手的。」
九娘急急的從楚王懷裡坐起來,直到見楚王微眯起狹長的眼,才發覺到自己的放肆,趕忙又趴了回去,做小綿羊狀。
「本王已經有法子了,你靜待便好。」
「真的?」
楚王點點頭:「本王什麼時候騙過你?!」
*
崎嶇的鄉間小路上,行駛著一行車隊。
一隊灰衣大漢騎著駿馬,簇擁著車隊中的兩輛馬車,往前行著。
其中的一輛馬車裡,坐著一名老者並兩名年輕漢子,還有兩名打扮粗鄙的年輕村婦,其中一人手中抱了一個小嬰兒正在哄著。
這些人衣著破舊,補丁落著補丁,看打扮與樣貌便是莊戶人家無疑了。按理說這樣幾個人與這樣車隊是搭不上任何關係的,可他們此時偏偏就出現在這行車隊裡。
「爹啊,你說他們到底要將我們帶到哪裡去?我們並不認識他們啊!」其中的一名村婦緊緊的靠著自己的男人,滿臉都是懼怕不安。
他們本是在一座小山村裡幾乎生活了一輩子的農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山裡人都窮苦,每日勞作也不過混了飽腹而已。日子過得並不富裕,日裡生活也會有些許雞毛蒜皮的瑣碎事,但全家也是平安喜樂的。
忽的一夜,這群陌生人上門,不由分說便將他們全家都擄走。雖然這些人也沒打他們,也沒餓他們,可這些老實的莊戶人家還是怕啊,感覺就像是大禍即將臨頭。
一旁坐著的兩名莊戶漢子,也是差不多的表情,但比起婦人家的,還是要好上不少。
「難道是咱們得罪了什麼人?」
「老二你別胡說,咱們這樣的人家能得罪什麼人!你看這些人的言行打扮,還有這些馬和這馬車,就能知曉不是尋常人家。咱們窪裡人,哪裡會認識這種人家!」
「可若不是得罪了人,人家何必如此對待我們。」老二支吾一句。
可別說是請他們上門做客的,哪家請人做客是大半夜裡破門而入的,只可能是得罪了什麼人,如今人家找來了。
兩名婦人嗚嗚的哭了起來,帶著那名還在襁褓中的嬰兒也哇哇的哭起來,一時間馬車中全是驚慌不安的哭聲。
車門從外面被拍了一下,「都給我安靜些!」
兩名婦人趕忙摀住自己的嘴,而後其中一人又去哄著懷裡的嬰兒,想讓他趕緊噤聲。只是嬰兒又不是大人,哪裡能控制住自己的行為,婦人無奈,只能轉過身子掀開衣裳。嬰兒嘴裡有東西含著,這才漸漸的噤了聲,換為了小聲抽泣。
「爹啊,咱們可怎麼辦,他們到底要帶我們到哪裡去!」婦人小心的摸了摸嬰兒頭,滿臉絕望的道。
車廂中的一角,一直坐著一名皮膚黑紅的老漢。
從外表來看,他與尋常莊戶老漢並無不同。鐵紅的臉膛,溝壑縱橫的臉皮,微微凸起的脊背,無不是常年辛苦勞作留下的。此時的他,半抿著嘴,略有些渾濁的老眼中滿是驚疑不定,因為車廂中有些昏暗,所以看得並不顯,但只看他抽搐的臉皮和微微顫抖的手,便能看出端倪來。
「你總問爹作甚,爹他從來不踏出窪子,能得罪個什麼人!」老大煩躁道。
「我也沒有說是爹得罪了什麼人,我這不是怕嘛……」婦人小聲道。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安靜些。」老漢擰著眉頭,喝斥道:「老大媳婦,你將娃娃看好就行了。咱們會沒有事的,都別擔心!」
車廂中,終於沉寂下來,可是人心卻是怎麼也無法平靜。
會是她嗎?
應該不會,當年他可是親眼看她墜入懸崖的。
可是不是她,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