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這邊很快便湊齊了毒女所要的藥材。
毒女倒是楚王比更為急切,拿到藥材後,讓人給自己準備了一套特製的器具,便開始製作解藥了。
這期間毒女的精神一直不穩定,忽喜忽悲,時而亢奮時而萎靡,神神叨叨的,讓九娘十分憂心。畢竟藥性這東西,失之毫釐差之千里,馬虎不得。於是她便與楚王商量,由她來看著毒女配藥,雖然她並不是太懂這些,但畢竟當年也是跟毒女學過一些的,盯著些總是好的。
無奈楚王並不同意,他似乎非常忌憚讓九娘與毒女相處。幾經爭論,最後不了了之,楚王也答應九娘,到時候服用解藥時一定會慎之又慎。
毒女將解藥配出來後,便將東西交給楚王,同時還給了楚王一副配合解藥用來拔毒泡腿腳的湯藥以及按摩的手法。九娘心情十分詭異,要知道這副方子和按摩的手法,她早在多年前便交給楚王了,也不知道楚王會不會多想。
不過楚王卻並沒有說什麼,也未表現出來任何異樣,九娘也就掩耳盜鈴的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反正她想好了,若是楚王問起,她便死不承認,查是查不出來什麼的,因為她和毒女之間從來沒有過交集,至於重活一世這種事,恐怕沒有人想得出來這些。
楚王服用解藥當日,九娘守在一旁。
因這事十分隱秘,不能與外人得知,所以楚王並沒有將地點放在楚王府裡,而是去了私宅。
楚王服下解藥後,便開始渾身發燙,並大量出汗,湯浴已經準備好了,常順和劉太醫扶著楚王進了內室,而九娘則在外面焦慮的等待著。
時間慢慢劃過,不停的有內侍給裡面更換著熱水,時而又提出些污水來。過了差不多近兩個時辰的模樣,常順和劉太醫才滿臉疲憊的走了出來,說楚王已經歇下了,解藥並沒有什麼問題。
見此,九娘才放下心來,有常順等人看著,她也是挺放心的,便回了自己房裡歇下。
待楚王醒來之後,便是使用拔毒湯藥給長時間積存毒素的腿進行拔毒,因之前有九娘的拔毒方子,所以這一次不用像上輩子那樣花費太多時間,大概使用十幾日便能全部拔除。
隨著時間的過去,毒素徹底清除的這一日終於到來,看到恢復正常膚色的腿腳,連楚王都不禁露出幾分喜色來。
之後自然是要進行腿腳復建,畢竟楚王多年未走動了,就算毒解了,但一時半會兒行動也不能如常。
至此,九娘等人才算全然放下心,常順幾個十分高興,連著多日眉宇間都能看出幾分喜色。
另一邊,楚王信守承諾的將白軒逸交給了毒女,至於白軒逸的家人有沒有交給毒女,這個問題九娘並沒有問過。也許那幾個人確實無辜,但當初所談的條件,且以楚王的心性也不會在乎那幾條人命。
又過了幾日,突然傳來毒女斃命的消息,具體內裡九娘並不是十分清楚,她只知曉毒女死了,白軒逸也死了,兩人死在一起,至於白軒逸的家人僥倖倖存。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
冬去春來,轉眼間又是一年過去了。
這大半年中發生了許多事,隨著蕭三娘蕭六娘以及九娘的婚期定下,蕭四娘蕭五娘等人的婚事也絡繹開始張羅起來。不過安國公夫人似乎早就有了主張,蕭四娘蕭五娘的婚事都已定下,雖嫁得不是多麼的好,比不了蕭三娘和蕭九娘,但也不算太差,都是與之身份相等且能給蕭家增強一些實力的人家。
蕭七娘的婚事也定下了,出乎意料對象竟是一寒門子弟,一個剛中了舉的舉子。蕭七娘自然是不願的,可人是崔氏選的,安國公夫人拍板定下,她也是不能多做質疑的。至於蕭八娘蕭十娘和蕭十一娘,因為幾人年紀都還不大,也不用急在一時,到時候蕭家自是有所籌謀。
因為府中幾位小娘子定親之事,安國公府中也發生了一些小波瀾,不過這一切俱和九娘沒什麼關係了。
三月,趙王大婚。也是在這個月,安國公府給九娘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及笄禮。
五月,成王大婚,蕭三娘出嫁。
蕭六娘的婚期被定在八月,王家那邊連番催過好幾次,才將婚期定下九娘之前。至於蕭四娘幾人,因為夫家身份都不若成王楚王,所以也不用遵循什麼排序,婚期都定在九娘出嫁後的明年,畢竟這一年中安國公府要連嫁三個女兒,精力上也是不能允許的。
蕭三娘回門這一日,安國公府上下十分熱鬧。
成王隨蕭三娘一同來到安國公府,在安榮院與眾長輩見禮之後,成王便隨同府上的男人另闢一處說話去了,至於蕭三娘則陪著府中女眷閒話家常。
蕭三娘一身規制的王妃冠服,看她面色紅潤,神情安然中隱帶一絲羞澀,便能知曉新婚這幾日成王待她不錯。
三娘在安國公府中人緣好,不光討長輩們喜歡,與下面一些妹妹們也相處融洽,所以自她往下排行的姐妹們俱都來了,連甚少出門的蕭十一娘今日也到場了。
對於蕭十一娘這個妹妹,九娘並未太過關注,因著她在府中委實太過低調,日裡總是呆在四房院子裡,除了每日來安榮院與安國公夫人請安,平日裡極少外出走動。
今年年初的時候,十一娘也去了國子監唸書,因著能寫一手極為不錯的好字,在學中也是嶄露了一些頭角的,尤其隨著她年紀漸長,四房主母劉氏也沒能生出個女兒來,尋常外出走動時都會帶上她,漸漸也在貴女圈子中打出了些許名頭。
一切都與上輩子蕭十一娘的人生軌跡差不多,九娘心想,該是誰的,終歸還是誰的,旁人奪不走也搶不去。這蕭十一娘上輩子就是個聰明人,對自己人生的規劃極有章程,這輩子依然如此,想必日後不會過得太差。
與晚輩們說了一會兒話,安國公夫人便藉口乏了離開了。她在這裡,眾小輩兒們總是有些拘謹的。之後鄭氏拉著女兒三娘進了內室去說體己話,留下蕭四娘等人相處。
蕭七娘見蕭三娘一身華麗的王妃服,端得是耀眼奪目,將一眾姐妹們盡皆比了下去,三姐夫成王不光長相英俊瀟灑,身份也高貴,頓時讓她嫉妒得紅了眼。
尤其已經定親的幾個姐妹相比,她的婚事是最差的,這更是讓她心生怨懟。
方才蕭三娘和鄭氏在的時候,她不敢招惹,這會兒只剩幾個姐妹了,她自是少不了譏酸幾句。
「三姐姐真是命好,在家裡受長輩們寵愛,婚事也是頂頂好的。這嫁給了成王表哥,當表哥的還能欺負自己的表妹不成,瞧二伯母急得那副樣子,好像生怕自己女兒在成王府受了什麼委屈。」
蕭七娘這話就有些失當了,且不提私下裡議論長輩,從德行上來說有差,光這陰陽怪氣的腔調,在場眾人便不敢接她的腔。
一時間有些冷場,大傢俱用怪異的眼神去看蕭七娘。
只是不敢接腔,也不妨礙大家對蕭七娘的鄙夷。
遙記當初蕭七娘也不是這般無狀的,年紀大了反而不若小時候,早先還懂得裝模作樣左右逢源,之後在一起處久了,大家也瞭解她的秉性。
知點事兒的俱是與她劃清界限,只是面上情分,以前蕭四娘和蕭六娘與她關係還算不錯,如今蕭六娘生逢大變深居簡出,蕭四娘被馬氏教訓了幾次,與她來往也少了。
沒人願意給這種人當槍使,誰都不是傻子。
蕭七娘見自己被家中姐妹孤立,不但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怨懟起眾人來。這期間又發生了一些小事,她被長輩們訓斥過幾次後,索性破罐子破摔起來。日裡除了四處生事挑唆,就沒見她幹過什麼正事。
怪不得如今會淪為棄子!
在蕭四娘等人的眼中,這蕭七娘如今確實是個棄子。但凡她能爭氣一些,以蕭家的家世,她也不會淪落到被定給一個剛中舉的舉子。
蕭七娘只是怨恨嫡母崔氏待她面甜心苦,殊不知她日裡的所做所為早就讓安國公夫人等一眾長輩對她失望至極,若不是崔氏做人還算方正,且顧忌著大房的名聲。如今她就不是被定給一個舉子了,而是不知給哪個勳貴人家做繼室或者為妾了。
與蕭三娘定親那舉子家中確實貧寒,但好在為人懂得上進,家中也沒有妻室。藉著蕭家的名頭,他自己再奮鬥兩年,也不是不能出人頭地的。
只是蕭七娘完全看不到這一切,因著心中種種的不平衡,平日裡偶有怨懟也就算了,今天三娘大喜的日子,她不但當著人面排揎起二房夫人鄭氏來,連蕭三娘都嫉恨上了。
也不知道這麼多年她腦袋是怎麼長的,難道不知道鄭氏作為嫡出二房的當家夫人,地位上除了比崔氏這個大夫人差了一些,其他俱是不差嗎?蕭七娘如今還未出嫁,只是待嫁,像她這種不受家中重視,甚至可以說不受待見的女兒,安國公夫人是不會操心她出嫁之事的,鄭氏若是想對付她,多的是手段,光是在嫁妝上動些手腳,就足夠她受得了。
這真是人蠢沒得治!
蕭四娘藉著去端茶的動作,坐得離蕭七娘遠遠的。
以前阿娘說蕭七娘的時候,她還不以為然,覺得阿娘是偏見,如今看來阿娘是對的,這蕭七娘這麼口沒遮攔,沒得連累了她。
坐在角落處軟榻上的九娘,淡淡的瞥了不遠處眉眼扭曲的蕭七娘一眼。
看來這人的際遇真是挺影響人的成長,她記得上輩子蕭七娘沒這麼蠢的,也可能是沒有碰到什麼對手,上輩子沒有她的干涉,蕭七娘一直過得順風順水。蕭四娘蕭六娘以及上輩子的蕭八娘蕭蓉都是沒腦子的人,也難怪會給蕭七娘做槍做了那麼多年,讓她一直能保持這偽善的面孔,直到最後才顯現了出來。
可惜這輩子由於九娘的出現,蕭七娘連番在她手中吃虧,因而心性產生了變化,變得為人越發狹隘。上輩子的蕭八娘蕭蓉換成了沒那麼喜歡拔尖的蕭倩,蕭六娘經歷了一番人生大變,如今深居簡出甚少在人前露臉。而蕭四娘,因為四房主母馬氏的叮囑,也極少與其來往了。
沒有了槍,蕭七娘想做什麼,難免顯露痕跡,一次兩次也就罷,次數多了,大家對她都沒什麼好印象。
見眾人都是對她一副避如蛇蠍的模樣,蕭七娘頓時紅了眼圈,攥緊手裡的帕子,梗著脖子道:「怎麼著,難道我說的不對?祖母總是說姐妹之間要和睦相處,互幫互助,這一見我前程不如你們,你們就這麼瞧不起我?」
好吧,又扯到眾人瞧不起她上了,也許眾人確實有這個原因在內,才會對她態度冷淡,但這不是根本原因好嗎?
沒有蕭三娘這個往日的和事佬在場,場中氣氛難免陷入尷尬。
蕭九娘冷眼看著,蕭四娘等人也只是看著不出聲。
蕭五娘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去了蕭七娘身邊坐下,勸道:「七妹妹你不要多想,咱們可沒有這種心思,大家都是姐妹,可沒有你說的那麼勢利。且三姐姐這番出嫁,二伯母會擔憂乃是正常,卻不當你這麼議論的,且私下裡議論長輩也不好。」
蕭七娘一見有人勸她,更激動了。
她也不提自己方才說了什麼不當之言,只是一個勁兒抱怨說眾人瞧不起她之類等等。且一邊說還一邊拿著帕子抹淚,滿臉委屈的模樣,活似誰給了她氣受。
也就蕭五娘脾氣好,隨了蕭三娘的為人處事,要不然誰吃她這一套啊,沒看到大家都離她遠遠的。
九娘厭惡的移開視線。
若不是今日是蕭三娘回門的日子,九娘真想一走了之,也免得坐在這兒看些噁心人的事,影響心情。
蕭如今日也在,一直默默的坐在角落裡沒有出聲。
隨著蕭如日漸嶄露頭角,安國公夫人雖沒有提出將她納入排行,但日裡府上有家宴,或是出門走動,也是默認她是蕭家女兒的。
畢竟安國公夫人還打著與王家聯姻的心思,廢物利用嘛,一個沒花本錢教養的女兒,若是能搭上王家大房的人,何樂而不為呢。尤其王四郎在長安城內名聲不錯,也是一青年才俊,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對於這一切機鋒,蕭如俱都知曉,她很明白自己如今所擁有的一切,到底是建立在什麼之上。所以她對於王四郎那邊從來不敢放鬆,這是她目前唯一能夠抓住的救命稻草繩。
經過她這半年多的努力,王四郎如今也接受了她的情意,兩人之間也算是郎情妾意。可蕭如還沒忘記一件事,那就是王大夫人並不怎麼待見她,更不用說其中還有程家一直擋在那裡。
以她如今的身份,若是沒有些額外加成,想讓王家同意她與王四郎之間的事,難之又難。
蕭如不免就將心思打在了九娘頭上。
畢竟蕭九娘與她一母同胞,馬上又要嫁給楚王做楚王妃,雖之前兩人在外人眼裡鬧出過齟齬,但姐妹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就算九娘心裡不待見她,只要表面上對她另眼相看些許,就足夠她以此作為資本操作些什麼了。
蕭如打這個主意不是一日兩日了,只是她仍有些猶豫。
其實她也不明白自己和蕭九娘之間到底是怎麼了,當年在伶院時姐妹二人之間產生隔閡,之後發生了靜園之事。蕭如心中明白,彼時她是嫉恨九娘的,所以言語之間難免透露出些許來,因而讓九娘對她心生了隔閡。
但那時她畢竟還小啊,還不懂事。
之後重活回來,她也承認因為上輩子的一些事,讓自己心境產生了變化。她即恨蕭九娘,又嫉妒她,同時又怕著她。她是聽從過朝霞郡主和蕭六娘的指使,陷害過九娘。可她那也是迫於無奈,她無依無靠,唯一的姐姐指不上,她只有利用朝霞郡主,才能離開伶院那個狼窟。
她承認自己是錯了,可之前也說了,姐妹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為什麼蕭九娘就如此狠心,眼睜睜的看著她步步維艱,不願意對她伸出援助之手。蕭九娘上輩子不是這副樣子的,為什麼如今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所有的一切都藏在蕭如,日日翻騰著,隨著時間的過去,漸漸絞成了一團亂麻。平日裡她是從來不會碰觸這些的,她也有自己的自尊,自己的傲氣,可如今她不想辦法卻是不行了。
尤其此番見蕭七娘這副樣子,也讓蕭如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安國公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再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說白了她就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性格。若不然為何不給她排行和名分,這樣一來總能將自己身份抬高些許,可無論她怎麼討好她,怎麼隱晦的暗示,安國公夫人從來不接腔,一副不見結果不承諾的樣子。
蕭如其實也知道,就算安國公夫人此時將她納入排行給她名分,也沒什麼用。她年紀已大,在外面也沒少行走過,誰人不知她的真實底細。且就算有了名分又怎樣,沒有一個強有力的母族,沒人會搭理她。
沒看到蕭七娘沒有崔氏的支持,最後也只能落魄到嫁給一個寒門的舉子。認真說來,她連蕭七娘都不如,崔氏至少為人經得起琢磨,而朝霞郡主,不說也罷。
而如今,她唯一可以借力的,便是這個『親姐姐』。
蕭如咬了咬牙,神情怯弱的來到九娘身邊坐下,小聲的叫了一聲:「姐——」
九娘掏掏耳朵,詫異的望了她一眼,這又是哪一出?
這詫異的一眼,刺激到蕭如敏感的神經。她緊緊了手裡的手帕,強壓住滿腔的憋屈,用忐忑的眼神望著九娘,又叫了一聲姐。
好吧,這次沒有聽錯。
九娘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阿姐,你還在怪我嗎?其實以前做的那些,都是因為我小,還不懂事,至於之後那些——」蕭如頓了頓,羞愧地垂下自己的頭顱,「你也知曉我是迫於無奈,不得已而為之。我知道你還氣我,我也沒臉向你認錯,可如今眼見你快出嫁了,咱們以後再見的時候就少了,我左思右想覺得還是要來對你說一聲對不起。對不起,阿姐。」
蕭如半仰著小臉兒,滿臉都是忐忑不安,水靈靈的大眼中,有歉疚,有不安,有後悔,也有滿滿的孺慕與期望。
真是一張會騙人的臉,且生了一副玲瓏心肝,若是沒有上輩子的經歷,此時九娘恐怕就心軟了。畢竟蕭如的所言確實說得過去,除了那兩次她被朝霞郡主使著抹黑九娘的名聲,她確實沒有對九娘做過什麼事,平日裡也沒有來打擾過九娘。
可恰恰也是因為有著上輩子的經歷,九娘對蕭如此人可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平日裡便不想與她有什麼牽扯,這會兒又怎麼可能就上她的套。
九娘用腳趾頭都猜得到,蕭如此番示好,定然是有所圖謀。
她眨了眨眼,神情冷淡:「你的道歉我接受,至於其他的,就不用多說了。」
蕭如咬了咬銀牙,強笑道:「阿姐能原諒我便好,我也只求這個。」
小聲的說完這句話,蕭如便去一旁坐著了,她也知曉有些事不能操之過急,只能徐徐圖之。
九娘對蕭如這番表現多少有些驚訝,既然是有所圖謀,定會打蛇順竿爬,可令人吃驚的是蕭如竟然沒有。
不過轉瞬間她便將這絲疑惑拋之腦後了,蕭如怎麼樣,與她也沒有什麼關係。
*
五月的天就像孩子臉。
時陰時晴,一會兒豔陽高照,一會兒雷雨陣陣,讓人應接不暇。
這個時候的天氣也是有些熱的,尤其突來的一場陣雨,只不過下了一會兒,更是將積累了一上午的熱氣,全部逼入了屋子裡,讓人無端便生出了幾分燥熱來。
蓮芳在一旁給九娘打著扇,自己額頭上滿是細碎的汗珠。
坐在榻上翻著書卷的九娘,望了她一眼,拿過她手裡的扇子:「去洗洗吧,我自己來。」
蓮芳瞭解九娘的性子,也未做矯情狀,轉身便出了屋子。
蓮枝端了一碗解暑的綠豆湯走進來。
九娘身子弱,受不得涼,卻是個怕熱的體質。如今還吃著劉太醫開的藥日裡調養著,像綠豆湯這種涼性的東西,平日裡也是極少會喝的,可這幾日的天氣委實怪異,悶熱得厲害,如今也顧不得了。
冰不能用,解暑湯總能喝一些的,若不然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小酒兒趴在九娘腳邊的地上,吐著舌頭哈氣。人熱了可以穿少些,這狗熱了可沒辦法將一身皮給剝了。
九娘接過蓮枝手中的綠豆湯,飲了一口,道:「抽個空來,將酒酒身上的毛給剪下去一些,也別剪太短了,照著去年來。」
經過了一個冬天加一個春天,小酒兒也養出了一身光滑水潤的長毛,若是平日裡也就罷了,夏日裡卻是有些難熬的。
早先年逢了夏日,蓮枝等人便嘗試過給小酒兒剪毛過暑天,一起先沒有經驗,將漂亮的小酒兒剪得渾身坑坑窪窪的,丑到說不上來丑,就是看著有些滑稽。
這小東西也是愛美的,被人笑了兩聲,便鑽在榻底下不出來了,怎麼叫都不出來。最後還是九娘出馬,才把它叫出來,小酒兒見著九娘了,滿臉的委屈與不好意思,按理說狗是沒有表情的,可從它那肢體語言就是可以看出它的羞澀與委屈。
後面幾年裡,慢慢就有些好了,蓮枝的手藝精湛,不光能把小酒兒的毛修剪的平整,還能剪出不少樣子來。
像去年的時候,蓮枝便給小酒兒剪了個特別的樣子,身上的毛剪得極短,只留了半寸長,腦袋上的毛依舊蓬鬆,就是剪得略短了些,四肢和尾巴末端則是剪成了小毛球狀,看起來即新奇又可愛。
聽了九娘的吩咐,蓮枝興致大起,對九娘說道:「娘子,反正這會兒奴婢們也沒什麼事做,若不然就給酒酒剪了吧,讓它也能舒爽些。」
九娘點點頭。
蓮枝蹲下身來,順了順小酒兒的長毛,笑眯眯的道:「酒酒,把毛剪去了,就不熱了啊。」
小酒兒無辜的看著她,聽到什麼剪、毛,想起記憶中這個詞語後那一陣雞飛狗跳,頓時站了起來,警惕的望著蓮枝。
「看來咱們酒酒也十分盼望能剪掉長毛,別著急,蓮枝姐姐這就去安排。」蓮枝樂顛顛的下去準備了。
九娘抿著嘴笑,她可沒看出來小酒兒有哪點樣子是盼望的樣子,是驚嚇還差不多。
這時,蓮芳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娘子,如娘子又來了,要見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