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日頭甚毒。
天上一絲雲彩也無,只有偌大一團烈陽懸掛在天空中散發著陣陣熱量。天氣悶熱得厲害,稠乎乎的彷彿空氣都凝滯住了,甫一從屋內走出來,便是一股熱浪迎面撲來,讓崔氏和鄭氏兩人本就不悅的心情更加差了。
崔氏和鄭氏出了正房,幾乎是沒有停頓的便往院外走去。兩人一路沿著綠蔭小道行走,藉著樹蔭避著太陽,身後不遠處跟了若幹不等的婢女僕婦。
「大嫂,你說這叫什麼事。咱們是欠五房的,還是怎麼了?」
換著平常鄭氏可不會如此不識大體,可前有朝霞郡主來膈應人,後又有安國公夫人損害大家利益去貼補五房的蕭九娘。若沒有前面這事,鄭氏頂多就是心中有些不舒服罷了,兩件事湊在一起,就讓她格外不忿,這會兒連九娘都遭受池魚之殃,被嫉恨上了。
崔氏心中也極為不舒服,她日常打理府中中饋,蕭家是家大業大,可也架不住開銷大,家中有多少家底再沒有比她更清楚的了。
蕭家如今是分居不分家,名下所有產業都是歸在一處的,安國公府這邊在長安城掌舵負責大方向,而蘭陵老宅那邊負責家中生意等一干庶務。每到年末之時,蘭陵那邊就會給長安這邊送來一筆銀子,供安國公府日常開銷。
從表面上來看,安國公府這一脈在蕭家地位崇高,只用接受奉養便好,可崔氏也不是不通俗物的,那麼些生意和田莊出息,每年卻送這麼點銀子來,在蘭陵那兩枝也不是沒有後輩子嗣的,還不知從其中貪了多少銀子。
這個道理安國公夫人也明白,可這是蕭族內部的事情,作為婦道人家卻是不能多做質疑的。不提蘭陵那邊,安國公府這邊何嘗不是也偷偷置辦有家業,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只是眾人還沒有忘記,蕭家最有出息的產業,蘭陵酒可是握在族中那邊。這也是整個蕭家所有銀錢來源的大頭,垂涎的人可是不少。
崔氏是大房的主母,以後整個安國公府肯定也是交給大房的,安國公夫人如今打算要拿公中的銀子去貼補蕭九娘,那無疑是在崔氏口中搶食,即使她為人穩重大方,心裡也不可能會舒服。要知道當年大娘出嫁之時,可是沒有這麼多嫁妝的,更何況她名下還有個視如己出的蕭五娘。
「可阿家已經做下決定了,我們當兒媳的能說什麼,畢竟也是為了家裡。」崔氏低聲道。
鄭氏幾不可查的撇了撇嘴,「我也就這麼一說,畢竟是大嫂掌著家裡的中饋,我就是替大嫂不值。」
崔氏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鄭氏想從崔氏臉上看出些什麼,無奈什麼也看不出來。眼見到了回二房的那條岔路,她和崔氏道了別,便匆匆往二房那邊走去。
鄭氏離開以後,一個打扮體面的中年僕婦湊到崔氏身邊來。
「夫人,奴婢看二夫人這是想挑唆您出頭攔下這事。」
崔氏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她心裡不舒服,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可以想像的到的,只是本夫人也不傻,在這種事上出頭不是明擺著和府裡『大勢』作對。且她估計也是被五房那邊氣糊塗了,要知道如今可是拿著家中的銀子給二房做好事。呆會兒等她想明白了,大抵就會後悔方才的言辭。」
可不是嘛,給蕭九娘添妝是為了籠絡楚王,要是能將楚王籠絡過來,得勢的是成王,成王是鄭氏的女婿,可不是在給二房做好事。
說白了,就算以後成王得了大業,崔氏也不過是個舅母,未來皇后的伯母。而鄭氏不光是未來皇帝的舅母,還是其岳母,若是皇后能生個嫡子出來,那是板上釘釘的太子。這其間誰得了利,各人心中都有一本帳,這也是崔氏心中會感到不舒服的根本原因。
要怨只能怨自己肚皮不爭氣,就生了蕭大娘一個女兒,而大娘的年紀與成王相差太多,若不然怎麼也不可能會輪到蕭三娘。
崔氏面色沉凝,袖下的手緊捏成拳,沉吟片刻後,她吩咐道:「將此事透露出去,不光要讓三房四房那裡知曉,也要讓翠雲閣那邊知道。」
做好事不留名,那是蠢人才幹的事情,既然損失了她的利益,總要讓對方心裡明白承了她的情才是。且那鄭氏平日裡但凡遇了事,就是一推四五六的態度,這次也要讓她出一出血才是,總不能吃虧落埋怨她在前頭,別人總是跟在後面撿好處。
素來處事公正且極為識大體的崔氏,難得保持不了心平氣和了。
「是。」
*
就如同崔氏所想,鄭氏回去後,坐下來冷靜了一會兒,便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不該說的話。
按理說,此事是她佔了便宜才是,可她卻去挑唆崔氏出頭去攔下此事。
鄭氏後悔的心情簡直沒法形容,在屋裡連饒了好幾圈,直暗罵自己蠢。
不過她也想了的,大嫂那人從來精明,她平日裡想挑唆她幹些什麼,可從來沒有成功過,這回大抵也不會成功。
她萬萬沒有想到,不過是經過一夜的時間,府裡的天便變了。
朝霞郡主從安榮院離開,可能出於氣憤的心情,回去後便發了好一頓脾氣,於是關於朝霞郡主因為給六娘子辦嫁妝和老夫人起了爭執的事便流傳了出來。因此牽出了因六娘子嫁妝過於豐厚,朝霞郡主和二夫人起了齟齬之事。之後,關於老夫人要給九娘子添妝,免得落了府裡顏面的事,自然也被帶了出來。
一時間,府中各處議論紛紛。
鄭氏知曉這一切後,心中大急。
她當然不會認為這件事是朝霞郡主做的,定是大嫂崔氏出手了。她心中對崔氏埋怨不已,怎麼平常從來不理會她的挑唆,這一次倒是這麼不冷靜了?
接下來的事情演變,鄭氏不用掐指都能算出,三房四房那邊以及幾位訂了婚娘子那邊定會鬧騰不休。
果不其然,三房夫人馬氏次日便去老夫人那邊哭訴了。哭訴三郎君蕭棉沒本事,自己娘家也是個不中用的,如今四娘馬上就要出嫁了,可三房這邊卻連嫁妝都湊不出幾抬來,若只是公中出的那些嫁妝,實在有些給家裡丟人。
說一千道一萬,不過是見公中一而再再而三給九娘添妝,如今變著方法來要嫁妝罷了。
老夫人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給蕭四娘再添些倒也沒什麼,可給三房四娘添了,大房的五娘七娘給還是不給?還有五房的六娘,才剛因嫁妝之事與朝霞郡主起了爭執,不管老夫人再怎麼不待見朝霞郡主母女,可她們總是五郎君蕭杭的妻女,厚此薄彼可是說不過去的。
而且以朝霞郡主那種不吃虧的性子,她就算手裡銀子大把的,也不會落人後。
老夫人好不容易找了藉口將馬氏暫且擋了回去,緊跟著朝霞郡主也來了。
朝霞郡主說得十分理直氣壯,六娘可是五房的嫡女,老夫人嫡親的孫女,沒道理一個賤婢養的能讓老夫人格外厚待,這嫡親孫女還要退一射之地。
朝霞郡主態度著實囂張,將老夫人氣得不輕,可她又不能說朝霞郡主說得不對。因為這事確實是她做的不公,朝霞郡主也並沒有說錯。
安國公夫人無奈,只能發作說是下人們亂傳,她可是沒有這種打算。可不管怎麼說,府裡明眼人那麼多,大家眼睛可都盯在安榮院這裡。
安國公夫人騎虎難下。
同時被架在火上烤的,還有九娘。
說起來此事是因為蕭六娘嫁妝所引起,可實際上如今大家爭得不過是不公平的待遇。
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便是這個道理了。
至於所謂的什麼『大義』,與後宅這些婦道人家說這些可是說不通的,她們只看得到同樣是女兒,為何你有,而我沒有。尤其想藉著九娘籠絡楚王這事,卻是不宜拿到明面上來說的。
事情傳到翠雲閣來,翠雲閣上下俱是坐立不安。翠雲閣再超然物外,也是不能犯眾怒的。
九娘也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她早知曉此事會橫起波瀾,卻萬萬沒想到這把火會燒到自己身上。
對於嫁妝多與少,其實九娘並不在乎,左不過不落面子就好,取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可這番事情鬧出來,不管安榮院那邊怎麼做,她的面子已經沒有了。
銀子,九娘並不缺。
不提楚王送來的那十萬貫,光這幾年公中所發的分例以及她食邑產出的盈餘,便足夠她給自己辦一份不差的嫁妝了。
長安城內富貴人家嫁女兒,嫁妝能有二三萬貫之數,已經是屬於不差的了,蕭六娘那所謂的一百六十抬嫁妝,加起來也不會超過十萬貫。
這個錢九娘能拿出來,可她手裡的銀錢卻是不宜見光的。且不說銀錢的來源,發生了這麼一出,就算這辦嫁妝的銀子是自己拿出來的,但在別人心中不會這麼想,她們只會認為是安國公夫人那裡暗裡給補貼的。
不拿出來還好,一拿出來就是眾矢之的,不是屎也是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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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崔氏那邊也沒預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副模樣。
她原本打算的是賣蕭九娘一個人情,讓她承了自己情。另一邊,也有想坑鄭氏的意思,事情一旦鬧出來,鄭氏那邊必然會大急,就算為了不壞女婿成王的事,鄭氏必然要有所表示。鄭氏有所表示,公中便能少出些銀子,何樂而不為呢。
可萬萬沒想到這把火竟然會燒成這樣,可以想見暗裡定然有人想渾水摸魚。這想渾水摸魚的人不用想,不是三房就是四房的人。
也是崔氏有些自負了,尋常三房四房礙於自己是庶出,面對大房二房五房的時候,從來是不爭不搶。可但凡是人,他總會有**,能趁機撈些好處,還能借此出一口憋了許久的惡氣,傻子才不上。
崔氏這把火不但燒得失了控,也在安國公夫人那裡落了埋怨,可謂是得不償失。
不過崔氏也不是傻子,事情發生之時,她便去安榮院澄清了。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副局面,好處大房是一分都撈不到,反而弄得一身污,那麼不用說肯定是那些有利可圖的人才是罪魁禍首。
安國公夫人表面上並沒有怪崔氏,也沒有表現出認為是崔氏從中作妖,至於心裡如何想,誰也不知道。
另一邊,鄭氏確實有自己出面熄火的打算,可架不住她是個小氣的。
咬咬牙給蕭九娘添妝,她還能承受,可事情鬧得這麼大,若她前面給九娘添了,到時候馬氏和朝霞郡主出面讓她這個做二伯母的給四娘六娘添妝,她又該如何是好?
畢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嗎?
這可不是幾百兩銀子的問題,出面給蕭九娘添妝,已經是讓鄭氏牙根兒都快咬斷了,再給別人添,那還不如讓她去死算了。
於是,鄭氏貓了起來,打定主意不出這個頭兒。
她就不信安榮院那邊會沒有動作,反正成王以後若是成了,受益的可都是姓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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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多日都是烈日炎炎,天氣熱得讓人心浮氣躁。
往常夏日裡,隔三差五總會有大雨一場,今年也不知是怎麼了,進入六月後便不見有下雨的跡象。
河北道、江南道以及淮南道幾處均有旱情報來,而河南道那邊黃河又決堤了,這旱的旱,澇的澇,今年可真算不上是什麼好年成。朝廷派人去賑災且不提,長安城這邊物價是一日比一日貴,就連今年的冰價也翻了一倍不止。
不過這一切與富貴人家卻是沒有什麼關係的,日子該過還是得過,他們所關心的並不是今天吃不吃得飽肚子,而是自己得到了多少,又或是損失了多少。
翠雲閣裡,天熱成這副樣子,余大娘和蓮枝也不阻著九娘用冰了。
室中的一角,擺了偌大兩隻鎏金獸首冰釜,其中盛著大塊雪白的冰,絲絲寒氣從中繚繞而出,給整個屋內增添了幾分清涼之意。
九娘坐在臨窗軟榻上,腿上蓋了一層薄綢被子,斜倚著軟枕正在看書。
蓮枝蓮芳兩個則是坐在小杌子上,手裡拿著針線做著。
九娘並不擅女紅,所以像繡嫁妝這種事就只有交給下人了,府裡也給翠雲閣這邊撥了兩個繡娘過來幫忙。大件一些的都交給兩個繡娘了,至於九娘貼身所用的一些用物,則是蓮芳幾個在做。
蓮枝做著針線,面上有些心不在焉的。
其實不止是她,這幾日翠雲閣上下俱是如此,九娘雖讓余大娘拘著下人讓大家少出去走動。但外面的一些消息還是絡繹不絕往翠雲閣傳來。
現如今九娘在安國公府裡已經成為眾矢之的了,私下裡各種閒言碎語不說,翠雲閣的下人出去走動免不了會落些白眼,弄得大家最近都有些心浮氣躁。
「那七娘子也真是,盡知道四處挑唆,使著自己婢女四處去說娘子壞話,也沒人能管管。」蓮芳小聲對九娘抱怨道。
前日,翠雲閣裡一個粗使小婢女在外面聽見有人說九娘壞話,便和對方起了爭執,兩人一不小心撕扯了起來。事情鬧到崔氏那裡,那婢女咬著牙就是不承認,最後蕭七娘親自來了,也不為自己婢女辯解,只紅著眼圈說九娘仗勢欺人。
其實事情真實情況到底是什麼樣,誰都清楚,不過是藉著事情做筏子罷了。崔氏也不好處置,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若是娘子有個舅家就好了,咱們也能借個幌子將事情圓下來。」蓮芳感嘆。
九娘有多少家底,別人不知道,作為貼身婢女的蓮枝幾人卻是知道的,她們如今是有銀子不能拿出來用,白受那起子小心眼人的氣。若是九娘子有個舅家,就可以藉著幌子光明正大將銀子拿出來用,是時又有面子,也讓人挑不出來什麼。
「打住,您說什麼呢!」蓮枝色厲內荏的斥道,同時去看九娘的臉色。
九娘放下手裡的書,望了過來。
「娘子,您不要責怪蓮芳,她也是一時口沒遮攔。」蓮枝轉頭又擰了蓮芳一把,「你也是,膽子越發大了,仗著娘子縱著你,什麼都敢往外說!」
九娘子的親娘月姬不光是個孤家寡人,還是奴身,這件事眾人都知曉,怎麼可能會冒出來個什麼舅舅。這麼說,不是明晃晃提醒九娘子自己的身世,誰願意自己不光彩的身世被人提起。
蓮芳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面色恐慌的捂著自己的嘴,可憐巴巴的看著九娘。她也是突發奇想才會有這麼一說。
九娘眨了眨眼:「好了,我沒有怪蓮芳的意思,她這麼說倒是提醒了我。」她沉吟了下,越想越覺得此法可行,不禁露出了一抹笑容:「蓮芳,你去將小翠叫來。」
蓮芳見九娘不罰她,頓時鬆了一口氣,趕忙便出去叫小翠了。
蓮枝面露思索之色:「娘子,您是想——」
九娘點點頭,笑著道:「你不覺得蓮芳所言是個好辦法?沒有,咱們就造一個出來,左不過將這次的事應付過去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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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既然打算想無中生有造一個舅舅出來,不免便要找一個比較穩妥的人。因為造一個『舅舅』出來並不難,難的是如何將後續發生之事圓過去。
她手裡並沒有得用之人,不免便要求助到楚王。
因著婚期將近,最近九娘出門也不若往日那麼方便了,便命小翠將話傳了過去。
不多時,小翠便回來了。
九娘問她話是否已經傳到,小翠只說楚王已經知道此事。九娘也並未多想,這種事對別人來說難,但對楚王來說卻不是什麼難事。
接下來她只需要安穩的坐在家中,等待那所謂的『舅舅』上門,是時所有的一切便會迎刃而解。
可誰知道,她沒等來『舅舅』,反而等來了一個巨大的驚喜。
一大早上,安國公府的大門就被敲響了。
由常順領頭,帶著一眾楚王府的下人,抬了十多只偌大的箱子踏進安國公府的大門。
這還是楚王府的人第一次如此大張旗鼓上門,此舉不但驚動了安國公夫人,連安國公以及蕭家大郎君二郎君那邊都驚動了。
將人迎了進來,常順也沒有說其他,只是不卑不亢當著人面拿出了一張禮單,說是他家殿下給未來的王妃送東西來了。
箱子一一被掀開,差點沒閃瞎一眾人的眼。
裝著各式華貴布料的那幾個箱子且不提,打頭的幾個箱子中堆滿了無數金銀珠寶以及珍稀字畫擺件。
那一顆顆堪比龍眼大的珍珠,有好幾匣子,還有那穠豔到極致的各色寶石,也是以匣子為計算的,更不用說那無數樣式精美的金銀首飾了……
即使以安國公夫人的眼界,都有些吃驚了。
這楚王到底送來了多少東西?
更不用說崔氏鄭氏和聞風而來的馬氏劉氏,以及蕭四娘蕭七娘等人,那是眼紅的眼紅,驚嘆的驚嘆。
楚王如今大張旗鼓上門給蕭九娘送東西,那麼不必說,肯定是變著方給蕭九娘置嫁妝來了。
這楚王可真是體貼,真是大方!
安國公夫人感到有些受寵若驚,甚至有一些與榮有焉。楚王重視九娘好啊,這樣將他籠絡過來的把握就更大了。
安國公夫人笑眯眯的,吩咐讓下人給常順奉茶。
常順卻是拒絕了,說自己還有其他事要辦,只待將東西交到九娘子手中,便要離開。
按理說,常順此言有些踰越了,東西既然送了過來,又有禮單在此,安國公夫人就算膽子再大,也不可能去昧了九娘的東西。但楚王既說了東西要送得大張旗鼓,還要當面交到九娘手裡,常順自然得照著去辦。
這是不信任蕭家人啊!
安國公夫人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到底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什麼,讓人領著常順將東西抬到翠雲閣去。
於是,這一個個大敞著、裡面裝著足以閃瞎眾人眼的各式珍奇異寶的箱子,就這麼一路大張旗鼓的抬到了翠雲閣。
一路上圍觀的下人眾多,頓時所有流言蜚語不攻自破。
什麼九娘子討好老夫人,讓老夫人為了她難做,什麼九娘子仗著自己嫁得好欺負眾姐妹,搞不公平待遇,什麼九娘子沒有母家補貼,卻要讓府裡為她打腫臉充胖子……
所有一切俱都煙消雲散。
九娘子確實沒有一個有錢的娘,也沒有一個強有力的母族,但人家有個疼愛自己的未來夫君,且這個夫君身份高貴,是大齊的皇子之尊。
見過聘禮多的,見過疼愛妻子的,但還沒有見過未來媳婦還沒過門,就如此為其長臉的。
作為一個女子,能攤上這樣一個夫君,值了!
九娘站在台階上,看著一個個箱子絡繹不絕往院子中抬,擱在偌大的庭院中,太陽光一照,頓時一片金光四射,炫花人眼。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
看著一旁一點都沒有顯現出驚訝之色的小翠,九娘問道。
「奴婢不知。」小翠老實回答。
她確實不知,只是當日她去稟事,主子神態有些奇怪。她當時也並沒有放在心上,卻沒想到那一絲奇怪竟然印證在了這裡。
九娘有些不信,不過此時已經沒有時間給她去不信了。
看著走過來的常順,她步下台階,笑著點點頭:「常內侍。」
「九娘子大安。」常順行了一個禮,「奴婢奉殿下的命令,給娘子送些東西來,這是禮單。」
「麻煩常內侍了。」
蓮枝上前接過禮單,同時塞給了常順一個荷包。
人面上,該走的形式還是要走。
這還是九娘第一次給常順打賞,看著常順怪異的臉色,九娘格外開心。
「殿下可有話帶來?」
「自然是有的,殿下說,其實可以不用那麼麻煩,這麼解決便好。」常順意有所指。
九娘愣了愣,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