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錯了。」羅密歐,不,應該說是班伏里歐苦哈哈地舉起雙手:「但是我一定要為我自己申辯一句,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的女孩。」
卡薩帕重新將身體放鬆,後仰靠在椅子上。他挑高一邊的眉毛,揚了揚下巴,示意班伏里歐繼續。
「……什麼?」
「還有呢。」
「還有?」班伏里歐愣了一下:「沒有了啊!」
「……」
班伏里歐抓耳撓腮地使勁回憶了半天:「我真的想不起來了啊。」他奇怪地問卡薩帕:「最近我好像也沒幹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吧?」
「容我提醒你一下,班伏里歐,」卡薩帕皺起眉頭:「你在外時所使用的,似乎是我的名字?」
「……就這個?」班伏里歐一臉莫名其妙地望著他:「我這麼幹不是已經很多年了嗎?」
班伏里歐是個十分典型的意大利花花大少,自幼又受著非常良好的教育,詩歌一樣的浪漫優雅的情話可謂是張口就來。他的身材修長高挑,五官輪廓又足夠英俊好看。當他用那雙深邃的黑眼睛專注地注視著你、用低沉動人的嗓音耳語般娓娓道出那些動人的情話的時候,無論是貴族小姐還是鄉下姑娘,都無不害羞地漲紅著臉低下頭去,乖乖地束手就擒。
他招惹的女人實在太多,不乏有自以為找到了真愛的傻姑娘專程跑上門來找他。為此,班伏里歐渡過了一段東躲西藏的狼狽日子。與此同時,蒙太古子爵夫婦也忙著為自家獨子的婚事籌劃起來。蒙太古子爵開始在家信中有意無意地提及家族繼承的重要性,相比之下,蒙太古夫人就要直接多了。她蒐集了維羅納城中尚未嫁娶的、且與蒙太古家族交好的名媛小姐們的畫像,隔三差五地就遣人給羅密歐送過去(其中自然沒有與凱普萊特家是親戚關係的安德森家),羅密歐被攪得煩不勝煩。於是,漸漸的,在羅密歐的默許下,班伏里歐開始在約會時使用他的名字。這樣一來,不僅送來的畫像變少了,那些嬌小姐在發現名字的主人並不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人之後,因為要維持風度與體面不能大吵大鬧,就只能哭哭啼啼地離開了。
兩個人都對這樁「交易」很滿意,因為他們都認為自己從中得到了方便,減少了麻煩。
「我以為我們早就對此心照不宣了,難道不是這樣的嗎?羅密歐?」班伏里歐莫名其妙地問道。
「……」羅密歐煩躁地抓了抓頭髮,響亮地「嘖」了一聲:「以前就算了,從今以後,你再也不要這樣做了。」
「……哦不!為什麼!」班伏里歐難以置信地「蹬蹬蹬」往後退了三大步,誇張地用手摀住心口:「英俊的羅密歐!冷酷無情的羅密歐!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難道你已經不愛我了嗎!」
「……夠了,班伏里歐。」羅密歐無可奈何地看著耍寶的班伏里歐:「你就不能少看點那些亂七八糟的戲劇嗎?」
「沒辦法,美麗的琳達喜歡,我就只能捨命陪美人了。」班伏里歐笑嘻嘻地攤開雙手,表示自己也是無可奈何:「不過,我親愛的蜜兒,」他故意捏尖了嗓子說道:「你想要拋棄人家,總得給人家一個理由吧?」
「收起你那見鬼的噁心稱呼!」羅密歐打了個冷戰。他警告性地瞪了班伏里歐一眼,伸手嫌惡地拍掉一臂的雞皮疙瘩:「以前在威尼斯,我們還有理由狡辯說是消息失實。現在回到了維羅納城裡,我們做了些什麼、沒做些什麼,不出一刻鐘就能傳到父親和叔叔的耳朵裡,換個名字又能有多大的用處?你要是真害怕再被女人追趕,就老老實實的消停下來吧。」
「你真是這麼認為的嗎?恐怕不是吧。」趁著他剛剛說話的時間,班伏里歐乾脆把房間裡的燈都點亮了。他拖過一張椅子在羅密歐的坐下,大大咧咧地翹起二郎腿來:「真正的原因,是你害怕會有別的什麼人誤會吧?」他無視了羅密歐的最後一句話,單手支頜,笑眯眯地看著眼前強裝若無其事的某人:「比如說,下午的那個美人?嗯?」
羅密歐側頭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我似乎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班伏里歐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你好像並沒有告訴她你的真名?當我跟她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羅密歐・蒙太古的時候,她可沒有什麼異常的反應。」
「我只告訴了她我的中間名。」羅密歐沉聲回答:「我不喜歡那些人在知道我的名字之後的反應,你應該知道的。」他皺了皺眉,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怎麼美好的回憶:「那讓我感覺很不舒服。我希望她認識的是我,而不是羅密歐・卡薩帕・蒙太古。」
「還有你那些收得整整齊齊的信件。」班伏里歐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每次郵差來送信的時候,你總是會到場的;收到信之後,也總是會變得比平時要好說話一點;看完之後還總要跟寶貝似的全都鎖在箱子裡,就連碰都不捨得讓別人碰一下。我以前還在疑惑到底是誰能讓你做到那個地步,現在看來,就是那個美人,是嗎?」
「班伏里歐。」羅密歐突然開口打斷了他,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可疑的紅色:「你問的太多了。」
班伏里歐換了一個姿勢,繼續笑眯眯地看著他。
羅密歐低咒了一聲,將頭撇了開去:「總有一天,」他咬牙切齒地說道:「總有一天,班伏里歐,你會遭到愛情的報應的。」
班伏里歐雖然自小和他一起長大,但是這麼多年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羅密歐狼狽的樣子。儘管他早已在心裡拍腿狂笑,表面上還仍舊必須裝出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來。但是,他的偽裝功夫還不到家,因此說話的音調還是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揚:「怎麼可能呢?」班伏里歐不以為意地說:「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女人會不愛我?更何況,如果她不愛我,我又何必愛她?」
「你這麼說,就證明你還不懂愛情的滋味。」羅密歐說。
「不懂的人是你才對,我的兄弟。」班伏里歐把身體坐直,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來:「女人,不過只是我們男人必須學會的課程罷了。而我在十四歲的時候──」他攤開雙手,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就已經學會了第一課了。」
「女人的願望,女人的歡樂。我全部都清清楚楚。」他側了側頭,露出一個笑容來:「──我可是個十分優秀稱職的戀人啊。」
羅密歐沉默不語。
「聽我的,兄弟。」班伏里歐說:「放縱你的眼睛,讓它多看幾個這世間的美人吧。」
「那只不過會更加使我覺得她的美麗無雙罷了。」
「世界上美麗的姑娘千千萬萬,」班伏里歐「嗤」了一聲,不敢苟同地說:「你又何必傻到將自己吊死在一棵樹上呢?」
羅密歐只是搖頭。
見狀,班伏里歐還想再說些什麼,羅密歐卻突然站了起來。他跨過班伏里歐,拉開房門,「今天我們就到此為止吧。」他擺出一副明顯的送客姿態來:「夜深了,班伏里歐。」他說:「你該回去休息了。」
班伏里歐只好也站了起來,搖著頭了房間。
「我說,兄弟……」
房門在他的面前毫不留情地關上。班伏里歐雙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裡,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再過一段時間,」他小聲地對著房門嘟囔道:「也許是三兩個月,也許是三兩年,不過不管怎麼樣,你總有一天會明白我說的話才是正確的。」
他打了個哈欠,轉過身,剛要邁開腳步──
「嘿!羅密歐!」班伏里歐猛地重新撲回房間門口:「你給我出來!這是我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