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白色的另一面(2)

  他們聽到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語氣裡帶著點笑意,「我的第一個要求很簡單,準備好十萬現金,一個小時後讓孩子的母親到瑞景大廈樓頂,你們想多少人跟著都沒關係,對了,讓沐柒也去。」話音剛落,電話就被掛斷了,這一刻,由他主宰的遊戲就開始了。

  「求你讓我再聽聽孩子的聲音!」可孩子母親的話還沒說出口,電話裡傳來的就是嘟嘟嘟的聲音,她癱軟在地上,而孩子的父親因為這通電話又覺得孩子回來有了希望,他拉著孫棟的手,向他確認:「警察同志,是不是把十萬給他,嘉嘉就能回來了?」

  「是嗎?嘉嘉能回來了?」

  孫棟沒法給他們這種保證,也不想在這時過多地給予不切實際的希望,因為他聽到了陳宇說的第一句話,第一個要求,這就意味著還會有要求,所以他只能轉移了話題,「時間不多了,得開始準備錢了。」

  「對對,先得去銀行取錢。」

  而在特案隊裡,蔣雲傑對陳宇的定位還是失敗了,「隊長,不行。」

  高停嘆了口氣,「準備錢是肯定的了,他現在佔有絕對的主導,可是,最後那個要求……」

  「隊長,我必須去,沒有選擇,孩子在他手裡。」最後那六個字就是陳宇的籌碼,唯一的籌碼,但卻可以完全操縱他們。

  陸燁抬了抬下巴,「反正他說多少人跟著都行,我們都陪著阿癱就好了。」

  「也只有這樣了。」高停的語氣裡更多的是無奈,從他自己內心而言,她並不想沐柒過多地接觸到這個案子,正因為陳宇的目標是她,他更怕她出事。

  在警察的陪同下,嘉嘉父母從銀行裡取出十萬現金,坐警車早了十五分鐘到了陳宇指定的瑞景大廈,而特案隊的人早已經到了那裡,在大廈周圍和內部做好了布控,雖然知道陳宇出現的概率微乎其微。

  高停對她道:「王太太,不用緊張,我們都會陪你上去的。」

  嘉嘉媽媽看了一圈周圍的人,「對了,他,他電話裡提的人。」

  沐柒出聲:「王太太是我,我會和你一起上去。」

  「能不能握著我的手,我心慌。」焦慮擔心緊張,讓這位年輕的母親滿臉的憔悴。

  「好的。」沐柒走在她旁邊,握住她的手。

  「謝謝你。」嘉嘉媽媽感激地看著沐柒。

  他們一行人乘坐電梯到了樓頂,樓頂上除了警察沒有其他人,沐柒看了眼手機,現在距離約定的時候還差五分鐘。

  嘉嘉媽媽非常焦急,手足無措地捧著裝有十萬現金的包,沐柒能體會她的心情,有忐忑有期待能馬上見到自己的孩子,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握緊了對方的手。

  時候是感覺到了,嘉嘉媽媽看著沐柒,試探性地道:「我能問問嗎?」

  「什麼事?」

  「為什麼他一定要你也來?」

  沐柒猶豫了一下,正欲回答,「我……」嘉嘉媽媽的手機在這時響了。

  嘉嘉媽媽馬上又緊張起來,「啊,是,是他來電話了。」

  沐柒對她道:「不用緊張,接吧。」

  同時,高停給蔣雲傑打去電話,讓他做好準備。

  嘉嘉媽媽手指有些顫抖著接起了電話,「喂。」

  「我看到你了,把十萬從袋子裡拿出來。」

  沐柒馬上注意到了一個重要的細節,袋子,他知道錢放在袋子裡,不是包,而是袋子,他正在看著!她馬上對高停低聲道:「隊長,我懷疑他就在附近。」

  高停對她點點頭,然後用對講機指揮周圍還有樓裡的警察進行巡邏。

  嘉嘉媽媽聽了陳宇的話,把錢從袋子裡拿出來,捧在手裡,而沐柒則幫她拿著手機,「好了,我拿在手裡了。」

  「嗯,現在讓你旁邊的沐柒一個人聽電話。」

  「他,他讓你聽。」

  沐柒把手機拿到自己面前,她看著上面不斷增加的時間,靜靜想了幾秒,這是從那年逃脫之後十九年來沐柒和陳宇的第一次通話,不是沒有準備,她甚至可以猜到對方會說什麼,但她之前一直認為和他會是面對面的對話,在審訊室裡,他帶著手銬。

  想罷,她把手機放在耳邊,「喂,我是沐柒。」

  電話那頭傳來了笑聲,「沐柒,好久沒見了,不對,不久之前還見過一面,不過那次可不是一個好時機。」

  沐柒冷聲道:「那這次呢?我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帶來了十萬現金,孩子在哪裡?」

  對方的聲音很是篤定,「我說了這只是第一個要求,反正都快二十年了,我們也不急著馬上見面,接下來第二個需要你來完成。」

  「什麼?」

  陳宇道:「把你們帶來的十萬現金從樓頂全部散下去。」

  「陳宇,我們帶這十萬來的目的是來換孩子的。」

  「呵呵,我記得我沒說過這句話吧,當然選擇權在你手上。」他停頓了一下,一字一字地吐出:「不過,你知道我會怎麼做的。」

  沐柒狠狠咬著下嘴唇,然後問他:「我把錢扔下去,你能放了孩子嗎?」

  「沐柒,你得按照我的規矩來,我的要求就是把錢全散下去,記住不是一把一把,而是一張一張。」說完這句話,陳宇把電話掛斷了。

  沐柒放下手機,一旁的孩子媽媽馬上就拉住她的手,焦急地詢問:「他說了什麼?孩子呢?我的孩子什麼時候能回來?」

  沐柒回頭對他們道:「他要求把十萬現金從這裡扔下去。」

  「他要的根本不是錢。」這其實是他們一開始就預料到的。

  孩子媽媽這時也不管陳宇這麼做的目的,心裡想的只有一件事,「扔下去孩子能還給我嗎?能還給我嗎?」

  沐柒看著她焦急蒼白的臉道:「他要我先扔錢。」

  嘉嘉媽媽毫不猶豫地道:「扔吧,只要我的孩子能安全回來!」在這樣的情況下,對父母而言,最重要的當然是自己的孩子。

  「我通知樓下的警察做好準備。」這麼多錢散下去,難免會引發混亂。

  過了一會兒,高停對她點了下頭。

  沐柒把封條扯開,站在邊緣處,把握著一把錢的手伸了出去,她鬆開手,錢下落的瞬間被一陣風吹散,一百張鈔票在空中飛揚,變成了一個異常怪異的景象,有的鈔票擦過她的臉,隨之風繼續飄走。

  她又扯開了一把,散了出去,一把又一把,她麻木地重複坐著這個動作,看著漫天飛舞的鈔票,大多數都掉落下去,有一些落在樓頂的地上,很快,她散完了所有十萬現金,一千張紙幣。

  她知道他或許正在看著,她伸出去的手沒有馬上縮回,而是緊緊握成了拳。

  她會抓住他的。

  陳宇沒有再來電話,蔣雲傑通過上一通通話定位到了他當時所在的位置,就在瑞景大廈對面的那棟樓,然而等警察趕到時,陳宇已經離開。

  奚天翔換了孫棟回去休息,開車送孩子的父母回家,留在他們家裡繼續等陳宇的電話。

  夜晚時分,高停送沐柒回了家,高停走後,沐柒拿出鑰匙正準備拿出鑰匙打開樓下的門,身後卻傳來了男人的腳步聲,慢慢向她靠近。

  沐柒警覺地握緊了拳頭,偏頭用餘光瞥著,就在快要靠近的那一刻,沐柒果斷轉身,在看到對方臉的那一瞬間,愣住了。

  一張和陳宇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除了他臉上的那道疤。

  對方也被沐柒的突然轉身嚇了一跳,有些侷促地站在那裡,「你,你是沐,沐柒吧。」還是和當年一樣的結巴。

  「陳豐。」沐柒叫出了他的名字,在她面前的正是陳宇的弟弟,同樣消失了十九年的陳豐,沐柒沒有想到他還活著,但也高興他還活著。

  陳豐抓著頭髮,微微縮著頭看著沐柒,「對,你,你還記得我啊。」

  「當年你放我走後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是沐柒一直想知道的。

  陳豐摸著臉上的傷疤,緩緩道:「我,我哥哥把我砍傷,傷了,然後把我扔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我,我就再沒見過他了。」

  「那時候謝謝你,我是因為你才活下來的。」想到他這麼多年經歷的苦難,沐柒對他充滿了感謝和愧疚,如果她能早點找到他就好了。

  陳豐憨厚地笑了,「沒,沒事的。」

  「對了,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因,因為我發現我哥哥來,來了這裡,我,我知道他還在,在做壞事,所以我,我想幫你抓到我哥哥。」

  沐柒點點頭,「他現在綁架了一個孩子。」

  「他,他簡直是畜生!」陳豐狠狠罵了一句。

  沐柒又問他:「你現在住哪?」

  「就,就是大橋下面。」

  沐柒聽了趕緊道:「那我帶你先去找個賓館住下。」就這樣,沐柒把陳豐帶去了附近的一家賓館,幫他開好了一間房間,留下了自己的聯繫方式,安排妥當之後才離開。

  就這樣,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要十點。

  在電梯裡,沐柒有些疲憊地靠在電梯壁上,她撐著額頭,感覺到的只有無力,孩子一天沒有被解救出來,她的心就一天不安,她想起之前那些孩子的遭遇,一陣揪心。

  陳宇用這種方式來折磨她,慢慢的,將鐵鏈重新拴在她的手腳上。

  電梯叮地一聲打開,沐柒長長舒出一口氣,站直身體走了出去。

  腳步聲點亮了樓道里的燈光,也照在了蹲在樓道里的人,黃色的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他閉著眼睛,柔和而溫暖。

  沐柒怔了怔,她的心臟就像是被突然刺了一下,異常的感覺湧了上來,她放輕腳步向他走了過去,不忍吵醒他。

  她站在他的身前,慢慢蹲下,咖啡色的帽子有些歪著的戴在他的頭上,沐柒伸出手指,微微顫抖的手指,輕輕觸碰著他的臉。

  暖暖的,帶著一些溫度。

  沐柒縮回手時,那個人的眼睛掙了開來,漆黑的瞳仁帶著些慵懶,他眨了眨眼,然後嘴角揚起了好看的弧度。

  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看著,沐柒突然也彎了嘴角。

  他動了動,向沐柒伸出手。

  下一秒,沐柒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她的耳邊是他心臟有力的跳動聲,那一刻,她突然覺得有一種心安的感覺。

  梅思禮慢慢收緊了手臂,然後低頭在她的黑髮上落下一吻,柔聲道:「沐柒,一直以來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