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愕中,陳容怔怔地抬起頭,就著星光,看向那張俊美沉凝的臉。
在她的目光看來時,冉閔墨黑的雙眸,直直地盯著遙遠的天邊,沒有理會她。
陳容收回目光,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嘴角,慢慢揚起了一抹笑容,這笑容,似是譏嘲,似是得意,似是苦澀,似是無力……
她張了張嘴,終於應道:「是。」
一聲應下,冉閔右腳一踢,胯下的火龍馬開始加速。
這火龍馬,實是天地間少有的極品駿馬,它全速奔行時,如奔雷,如閃電,迅捷之極!
陳容窩在他的懷中,咬著唇,努力地讓自己不去想被堅硬胸甲摩擦的肌膚。
好一會,她低聲問道:「這次是去哪裡?」
「洛陽。」
洛陽?
陳容一怔。洛陽啊?這一去,豈不是要很久很久?豈不是說,她再次回來,或再次聽到南陽城的消息時,已經物是人非?便是那個從來不需要她參與的白衣翩翩的謫仙,也有了屬於他的結局?
很久很久後,陳容低聲回道:「是。」
就在這時,冉閔冷笑起來,「阿容便不擔心,你回來時,王七郎已被慕容恪所殺?」
幾乎是這句話一出口,他便悔了,於是他緊緊閉著薄唇,生起自己的悶氣來。
陳容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她垂下雙眸,輕輕地,果斷地回道:「琅琊王七,並不是無能之人。將軍,這世上,慕容恪懼怕的不止是你一個!」
這一次,她的聲音一落,冉閔已是放聲大笑。
笑著笑著,他聲音一收,濃眉一軒,喝道:「以後,不許再想他!」
陳容垂眸,好一會才應道:「是。」熟悉他的性格,知道這個男人的心胸,並不是那種可以撐船的陳容,又喃喃說道:「陳容雖是女人,也是敢做敢為的……我不會再想他。」便如,不會再戀著你一樣。就算呆在你的身邊,就算與你朝夕與共,我也不會再戀著你,不會!
聽到她這個答案,冉閔才哼了一聲。
兩人一騎,還在向前奔去。
漸漸的,月上中天。
就在這時,火龍馬突然間,於急速奔行中人立而起,仰天長嘶!
冉閔沉喝一聲,「有埋伏!」
喝聲中,他俊臉沉寒,眼中殺氣畢露,那握著韁繩的手,也五指成勾。
陳容在聽到他這句話時,臉孔則是一白,她朝馬側看了一眼,那裡,沒有他的兵器。
有了火龍馬,有了兵器在手的冉閔,是威殺無敵的天王。可是,如果沒有武器在手呢?
……如果不是為了尋她,他那兵器,是片刻不會離手的!
就在陳容沉思時,沉著一張俊臉的冉閔,回頭瞟了她一眼。
就在他回頭時,陳容抬著頭,她對上星光下,他那沉寒如冰的雙眸,低聲說道:「你的馬神駿,必能沖過去,將軍,你把我放下馬,輕裝簡騎的,必能沖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在冉閔驚愕的目光中,她輕聲說道:「不用擔心我。」
這一刻,她的眼神,十分十分明亮,十分十分溫柔……
冉閔明顯被感動了,他盯著陳容,低低地說道:「你這個小姑子。」歎息中,他在她的臉上輕輕撫了一把。
轉眼,他背對著陳容,策馬向前緩緩而行。
這時的陳容,低著頭,嘴角,慢慢浮起了一抹冷笑。
她就知道,在這種時候,只有這樣的一句話,才能讓他動容,才能讓他最大限度地保護她!才能讓這個心如堅鐵,不管最後對她是留還是棄,都銘記於心……這種銘記,有可能會是一生!
星光如水,銀月如鉤,兩人一騎,緩步而行。
走了一百步不到,冉閔突然暴喝一聲,「駕——」喝聲中,他腳尖一點馬腹。
隨他多年,最是明白他心意的火龍馬,頓時縱躍而起,騰空而行!
這一瞬間,馬作閃電,其行如風!
他的發作十分突然,兩側的草叢中,傳來一連串的吆喝聲,「攔下他,攔下他!」
這口音,是胡人的,還是鮮卑胡人那一族的。
吆喝聲中,嗖嗖嗖,上百人於草叢中,同時舉起長弓,箭發於弦!
嗖嗖嗖嗖……
風聲中,箭下如雨!向著冉閔和陳容鋪天蓋地地襲來。
幾乎在那胡人的吆喝聲出口的剎那,陳容想起一事,突然掙開冉閔的摟抱,以最快的速度解下了自己的淺藍偏紫色外袍。
然後,她把衣袍扔給冉閔,叫道:「將軍,這個可用!」
一句話吐出,冉閔哈哈大笑。
而就在這時,箭雨已至。
只見冉閔左手策韁,右手抓著陳容那外袍,便是一陣急甩。
外袍如帳篷般張開,被風吹得鼓起,呼呼作響的風聲中,箭雨還沒有射到,便被外袍擋開。
冉閔的功夫何等了得?到了他這種地步,已是落葉摘花,皆可傷人。只甩了兩下,他便把那衣袍甩得流轉之極。
於是,不管兩側的箭雨如何密集,如何凌厲,他手腕一抖,鼓成帳篷的女式外袍,便把那些箭,穩穩地攔截下來。
而這時,他胯下的火龍馬,正在如風,如電般的急沖。
只是二息不到,火龍馬已沖到了箭雨之前,漸漸沖出來埋伏圈。
胡人的伏兵顯然急了,一個嘶喝聲傳來,「廢物!這麼多人,都對付不了一個抱著女人的冉閔!射!再射!」
饒是那嘶喝聲不絕,那箭雨如林,可那鼓了風的衣袍,已是穩穩地護著二人一馬,向前急沖。
轉眼,火龍馬沖出來包圍圈。見到他沖出,一個忽哨聲響,百來個胡人從草叢中一沖而出,向著冉閔撲來。
冉閔卻是仰天大笑著。
笑著笑著,他回頭瞪向那些胡人,暴喝道:「有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慕容律,回去告訴慕容恪,叫他洗干淨脖子在南陽城外等著我!」
說到這裡,他再次仰天長笑起來。
笑聲中,二人一騎,已一沖而出,卷起漫天煙塵,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胡人們追了一陣,發現根本追不上後,便停下腳步,面面相覷。幾乎是突然的,那個慕容律怒喝道:「都是你這個奴才,說什麼帶多了人突然被發現,反而打草驚蛇。狗才,要是剛才來個千箭齊發,怎麼會跑了他冉閔?」一邊罵,他一邊長鞭一揮,朝著一個漢人長相的文弱士人沒頭沒腦地打去。
火龍馬一陣急馳,沖出了幾十裡後,冉閔吆喝幾聲,令它慢慢停下腳步。
他翻身下馬,伸手對上陳容,「下來。」
陳容知道,他這是想讓火龍馬休息一下,連忙應聲跳下。
就在她移了移,想跳到一個空闊所在時,冉閔眼睛瞇著,也移了一步。
呼的一聲,陳容縱身跳下,卻穩穩地,跳入了一個堅硬的懷抱。
砰地一聲,陳容的小鼻子,扎扎實實地撞在那堅硬的胸甲上,痛得眼淚都出來了。
冉閔可沒有發現這一點,他伸臂摟著她,右手撫著她的長發,低低地說道:「陳氏阿容。」
「恩。」
「你方才,為何令我一人逃命?難不成,你不怕死?」
……
他問到這裡,卻許久都沒有聽到陳容的回答,不由低著頭,不耐煩地看向她。
星光下,陳容的笑容有點蒼白,也有點奇怪。
多麼熟悉的一切啊。陳容恍惚地想道:前世時,阿微便是這樣讓他喜歡上她的。想來,他當初也問了她這句話吧?
陳容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她低下頭。
不知不覺中,她推開他,低聲說道:「將軍為了阿容,才孤身回返的。阿容雖是一個女人,卻也不能讓將軍因我而受損!」
想了又想,她給了他這個最真實,最沒有情意的答案。
冉閔盯向陳容。
片刻後,他問道:「小姑子,你又惱我了?」
陳容連忙搖頭,低聲道:「無。」又惱他?當然沒有,她惱的,只會是自己。剛剛重生時,她想過要報復他的,她想過,要讓他愛上她,然後,讓他嘗盡她前世經受過的苦楚。
可是不知為什麼,她現在,幾乎是突然間,有點意興索然了。
陳容推開冉閔,向前走去。
眼望著前方茫茫的星空,陳容第一次發現,一切,是真的變了,完全變了……因為,她突然覺得,這樣的報復,已沒有了什麼意義,因為,她突然在想著,一直以來,她從來都不擔心王弘,是因為她知道,她幫不上他。而且,她才知道,她竟是在想著,如果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就隨他去吧。活著也挺辛苦的,便這樣,在他和他的族人,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角落,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隨他而去!
這個想法,如此理所當然,如此的,讓她解脫……
終於,在她看著前世深愛的這個男人痛苦後,在她利用她對他的了解,慢慢讓他喜歡上她後,在她離她的報復,只有一線之隔時,所有的陰霾散去,她終於發現,原來,她是真的放下了,她是真的,愛上了那個叫王弘的男人!
上蒼的安排,當真可笑之極!費盡心力,用盡手段,卻落了個自丵焚而死,而一直猶豫著,還沒有下定決心真正報復時,卻得到了她曾經企盼的一切。原來,所有的癡迷不悟,刻骨銘心,隨著時移世易,都是會改變的……這世上,便沒有海枯石爛而不變的東西!
這時,她的手臂一緊。
卻是冉閔嗖地伸手,握緊了她的手腕。
他把她強行扯過來,讓她面對著自己。朝著陳容細細地瞅了一眼後,冉閔不耐煩地皺起濃眉。不過,他沒有喝罵,只是牽著她跨上馬背,喝道:「時間不早了,走吧。」
馬蹄翻飛,轉眼,兩人一騎,在彎月的牽引下,越去越遠。
月上中天時,兩人追上了大部隊。
冉閔把陳容扔給一個士卒後,大步向燈火通明的主帥營帳走去。
陳容望了他一眼,轉過頭,在那士卒的帶領下,向著自己的營帳走去。
她還沒有走近,火把光中,平嫗便急急地撲了過來,她牽著陳容的衣角,小小聲地問道:「女郎,你怎麼才回來?」她的聲音顫抖著。
陳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不一會,主僕兩人便進了營帳。
平嫗一掌上燈火,便向陳容張望而來。
望著陳容,平嫗驚異地說道:「女郎,發生了什麼好事?」她發現,陳容的臉上帶著一抹笑,這是一種不應該出現在這種情況下的,輕松的笑。
陳容抬眸看了她一眼,唇一彎,說道:「沒有,只是想開了一些事。」
平嫗好奇地跟在她的身後,和她一樣坐在榻上,連聲問道:「女郎想開了什麼事?」
陳容提起幾上的酒杯,慢慢抿了一口,以一種隨意的語氣回道:「想通了,不管是死是活,這般有個人值得念想,便是夠了。」她把酒水一飲而盡,自嘲道:「我終於可以與他好好相處了。」
平嫗更糊塗了。
陳容也不耐煩再說什麼,當下揮了揮手,命令道:「去看看,能不能打點水來,我要沐浴。」
「是,是。」
這一晚,陳容睡得很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
第二天,陳容明顯感覺到,冉閔的計劃真是變化了,士卒們行進的速度減緩,哨探四路派出,幕僚們頻頻出入營帳,便是他那張臉上,也出現了一種悠然自在,仿佛,有一件有趣的事,正在他的期待下上演。
難道,他真的就因為那件被埋伏的事,便改變主意,不去洛陽,而去參與慕容恪與王弘之間的爭斗了?
陳容暗暗詫異。
下午時,平嫗從營外走來,她捧著一個托盤,朝著陳容叫道:「女郎,女郎。」
「什麼事?」
平嫗走到她面前,把托盤放在幾上,她掀開蓋在上面的緞,苦笑道:「真是怪了,將軍居然送給你兩套男子袍服呢。」
陳容詫異地走下塌,她把托盤上的衣服翻了翻,「噫,真是男子袍服。」轉眼,她明白了,「這是軍營,我出出入入的,扮成少年,自是更合適。」
平嫗聞言,點了點頭,道:「那倒也是。」
陳容知道冉閔的意思,當下,她便換上其中一套淡藍色的袍服,想了想,還是戴上紗帽,才向冉閔的營帳走去。
不一會功夫,陳容出現在營帳處。一個幕僚大步走出,他一眼看到陳容,先是一愣,馬上他似是想到了什麼,朝著陳容拱了拱手,才大步走開。
陳容一怔。
她目送著那幕僚走開後,又一個幕僚走過,這幕僚見到她,也是拱了拱手,才大步走開。
陳容低下了頭。
她明白了,定是冉閔向他們透露什麼了,這些人對她行禮,是把她當成他的夫人了。
……此生雖得不到圓滿,也算是有個歸宿了。
陳容大步向營帳中走去。
營帳中,只有冉閔一人。陳容看著跪坐在塌幾上,正伏案疾書的他,忙放輕腳步。
可饒是如此,她才走出二步,冉閔頭也不抬地開了口,「阿容。」
「是。」
陳容福了福。
冉閔命令道:「從現在起,你跟我身側,不離左右。」
他一句話吐出,久久都沒有聽到陳容的回答。
於是,他抬起頭來。
朝著沉默中的陳容盯上一眼,他雙手扶著膝蓋,向前微傾,認真地說道:「軍旅生涯,轉眼生死,想那麼多干嘛?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名份的。」
他知道,陳容也知道,冉閔他處起事來,經常沒日沒夜,陳容真要不離他左右,那麼與他共上一夜,或者說,孤男寡女老這樣處著,睡到一塊,那是情理當中的事。
陳容一個小姑子,又還沒有正式嫁給他,自是放不開。冉閔這話,便是給她吃一個定心丸。
他說出這話後,見到陳容還在沉默,濃眉一皺,喝道:「你還猶豫甚麼?」
陳容知道,他這人,很重言諾,他既然說出,就一定會做到。可知道是知道,真要她還沒有嫁人,便與一個男人沒日沒夜地呆在一起,她實在做不到。
紅著臉,陳容咬著唇,正不知如何處理這事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不一會,一個幕僚出現在營帳口。
見那人進來,陳容連忙福了福,退到一角。
那幕僚朝她看了一眼,心下洞明,也不理會,轉向冉閔拱手說道:「稟將軍,慕容恪出現了。」
冉閔一聽,雙手扶膝,傾身向前,問道:「那王弘呢?」
一聽到王弘,陳容便嗖地一聲抬起頭來。
那幕僚搖了搖頭,皺著眉頭,說道:「很是奇怪,琅琊王氏那一塊,竟是沒有半點動靜。」
他疑惑地說道:「要不是那個王七郎還留在南陽城中,我幾乎以為他已臨陣脫逃了。」
冉閔笑了笑,道:「王弘這人,年紀雖小,卻不易看透。」
他向後一仰,喃喃說道:「這一場爭斗,我也期待著。」說到這裡,他斷然下令,「通知下去,我們的人,無論何時,都不要出現在雙方視線中,不要讓他們發現我們的存在。」
」是。」
」南陽城中情況如何?」
那幕僚冷笑道:「還是那樣,人心惶惶,兵荒馬亂!「說到這裡,他哧聲道:「聽說那南陽王,只是這麼些天,便瘦了一大圈,頭髮也白了一半。」他說到這裡,性情大好,竟是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冉閔點了點頭。
他低頭翻開一卷帛書,看了看,又問道:「其他各族呢?可有異動?」
那幕僚稟道:「西方和北方來了兩撥胡族,東方也有胡人的影子。」
冉閔聽到這裡,冷冷一笑,下令道:「下令,通通攔住,執意前來的絞殺!哼,姓慕容的便沒有一個男人,既然當著天下人的面,向王七郎下了宣戰書,便應該與他一對一,真刀實槍的拼個雌雄!「
那幕僚哈哈一笑,他佩服地看著冉閔,道:「將軍是不想他人來攪局吧?哈哈哈,好,屬下這就去辦。」
他也是個爽快人,轉身便走。
走了幾步,那幕僚突然停下腳步,看向陳容。
望著一襲男袍,安靜地呆在角落中的陳容,他點了點頭,向冉閔說道:「士族的小姑子,愣是沒有一個像樣的,將軍運氣還不錯啊。哈哈。」
也不等冉閔回答,他已經揚長而出。
冉閔只是曬,便埋頭疾書。
陳容走到他身側,慢慢蹲下,一邊整理著亂成一堆的帛書,一邊瞟向上面的字眼。
這上面,都是關於南陽城中這一戰的。
冉閔這人,不僅是勇猛聞於天下,他還很有計智,於征戰之途,可以說是無師自通的天才人物。不然,也成不了天下第一名將。
陳容一邊整理著帛書,一邊一一瞟過,忙碌中,竟不知時光流逝。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冉閔低沉的聲音傳來,「阿容,可想回南陽城?」
回南陽城?
陳容一怔,嗖地抬起頭來。
冉閔沒有看她,他正忙著寫些什麼。
好一會,陳容輕聲問道:「這個時候,南陽城城門還可以進出?」
冉閔聞言一曬,他放下毛筆,抬頭看著陳容,神秘地一笑。
他右手一伸,抓上了陳容的手臂。
然後,他把她重重一帶,扯入了懷抱中。
摟著她,他輕笑道:「何必從城門進出?」
陳容不解地瞪大眼,看著他。
冉閔向後一靠,五指成梳,梳理著她黑亮如緞的秀發,道:「南陽城,有一條地道可通。」
陳容‘啊’地驚叫出聲,她瞪著他,張著小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時的她,心口砰砰地跳得飛快:南陽城,有一條地道,有一條地道……那是不是說,就算出現萬一,也可以救下他?
就在她胡思亂想時,陳容一眼瞟到,冉閔那微瞇的,狐疑的目光。
當下,她收起心神,垂下雙眸,喃喃說道:「這麼說,我可以自丵由出入南陽城了?」她瞇起雙眼,眼神中盡是期待,「我也可以看看現在的陳元,還有他的兩位夫人,女兒和兒子了?」
眼神中,有一股狠毒流露。
冉閔見狀,收起狐疑,放聲大笑起來。他拍著幾,道:「好你個阿容,果然得罪不得。好,我便帶你去看看那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