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閔俊臉冰寒地盯著陳容。
慢慢的,他雙眼瞇起,一抹暴戾中夾著陰烈的火焰中眸中燃燒,「你說什麼?」他低喝著重復道:「你說什麼?」
聲音沉沉而來,悶悶而響,直讓一些護衛情不自禁地按住了劍鞘。
陳容卻是嫣然一笑。
她靜靜地望著冉閔,嘴角微揚,聲音放輕,語氣卻異常淡漠,「冉將軍,阿容不喜歡你,也不想嫁你了!」
她嘴角微揚,下馬微抬,細腰一扭,轉過身准備離開。
就在這時,一只鐵臂錮住了她的手腕。
那鐵手把陳容重重一拖,令得她踉蹌地後退幾步後,他腳尖一踢,「撲通」一聲,陳容雙膝一疼,身不由己地一軟,跪倒在冉閔腳前。
冉閔居高臨下地盯著他。
慢慢的,他那架在王弘頸項上的寒刀回收,它指住了陳容。
刀光森寒,直沁入骨。
跪在地上的陳容,慢慢地抬起頭來。
她瞟也不瞟那刺眼的刀光,徑直望向冉閔,慢慢的,她大眼一瞇,輕輕笑道:「將軍怒了?這可不好。想將軍英雄一世,若為了一個俗媚婦人動怒,天下人都會笑話的。」
她的笑聲,依然嬌媚溫柔,她看向他的眸光,流轉蕩漾,勾人魂魄。
冉閔的刀,慢慢向前一抵。
隨著他的動作,陳容不得不抬頭,抬頭,再抬頭……
縱使這般抬著頭,她臉上的笑容,依然嬌媚動人。
看著這樣的陳容,不知為什麼,王弘低歎一聲。
他上前一步。
冉閔正瞪著陳容時,突然感覺到背心一寒!
卻是一柄劍,直直地抵上他。
接著,一個清潤溫和的音線傳來,「將軍,放手吧。」
原來用劍抵著他的,正是王弘。
王弘這個舉動,顯然大大地出乎冉閔的意料。他慢慢轉過頭去。
瞇著雙眼打量著頸間血流不止,臉上的笑容卻依然淡然優雅的王弘,冉閔挑了挑濃眉,慢慢的,他啞聲說道:「好一對清深意重的狗男女!」
說到這裡,他嗖地一聲,還刀入鞘。
就在冉閔這個動作做出的同時,王弘也施施然地把手中長劍朝旁邊遞去,一個護衛連忙接過。
冉閔的目光,從王弘身上轉過來,再次看向陳容。
望著慢慢站起,墨發如緞間垂在臉上的陳容,他突然說道:「那日你出現在兩軍陣前,可是想尋死?」
陳容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慢慢抬起頭來。
她看著冉閔,長長地睫毛撲閃了一下,沒有回話。
冉閔揮了揮手,向四周的王家護衛們喝道:「退後一點。」
眾護衛一怔,同時看向王弘。
王弘廣袖揮了揮。
當下,他們齊刷刷低頭,向後退去。似是不經意地退出十步後,這些王家護衛便停住了,他們依然呈散亂之勢圍著三人,依然准備地隔絕了所有人看向這裡的目光。
在護衛們退下時,一個侍婢向王弘走來,看她捧著的木盒中,放著白緞和傷藥,想來是准備給王弘包扎了。
當她走近時,王弘漫不經心地看向陳容,見陳容時不時地望向自己流血的頸項處,他收回了目光。
然後,王弘朝著那婢女瞟了一眼。便是這一眼,那婢女馬上盈盈一福,緩緩退後。
冉閔再次開口了,他聲音有點啞,「你之所以尋死,是因為他碰了你?」
陳容沒有回答。
冉閔的濃眉皺起,他沉啞地再次問道:「他碰了你,你便想尋死……你為我如此貞烈,為何又要百般維護於他?」
這一次,冉閔的話音一落,陳容笑了。
他低低筆著,一邊笑,她一邊看向冉閔。
仰著頭,望著這個讓她魂牽夢縈了十幾年的男人,陳容嘴色一揚,輕輕笑道:「將軍,我這一生一世,都不會因為你而貞烈!」一句話吐出,在令得冉閔眸中再現暴怒火焰時,陳容伸手拂開擋在眼前的碎發,懶洋洋地繼續說道:「我尋死,是因為他只給了我一個妾室之位……便是將軍,當初若不是許了娶我,阿容也不會向將軍瞟上那麼一眼半眼。」
以一種懶散,傲慢的語氣說到這裡,陳容斜睨著冉閔,似笑非笑地瞅著暴怒的他,輕輕問道:「將軍,你不想殺我嗎?如果不想,阿容得走了。」
這樣的陳容,冉閔什麼時候見過。
他沉著俊臉,右手再次按上了刀鞘。
就在這時,陳容向他走近一步,她伸出玉白粉嫩的手,輕輕地按在他的刀鞘上。以一種似是好奇,也似是無聊的姿態,她撫著刀鞘上的花紋,右手握著刀柄,緩緩向外一抽。
隨著她這一抽,一道寒森森的光芒射入眼簾,這時,陳容卻是低低笑了起來,她抬起雙眼,妖媚,似是愛憐,似是歡喜地瞟著冉閔,慢慢湊近,慢慢地將櫻紅的唇,湊到他的臉孔前。
她朝著他,吐出一口芳香之氣,嬌滴滴地問道:「冉將軍,你愛上我了?」問到這裡,她抽身後退,廣袖掩嘴,雙眼笑成了一線,「冉將軍,莫非你不知道,從第一天遇到你起,我便在故意引起你的注意,為的便是取代阿微,成為你的妻室?」
她瞟著他,眸光輕淺,笑容妖艷,那眸光,那笑容,在突然間,讓冉閔感覺到一種奇恥大辱。
幾乎是想也不用想,他便相信了陳容的話。他與她素不相識,這個婦人卻在第一次相見時,便表現出對他的強烈的怨和恨,還有那欲語還休,淚光隱隱的楚楚之姿。正是因為這些,他才被她吸引住。
不錯,她一定是為了勾引起,而使出這種種手段的。是了,她一個小小的父兄不在的庶女,除了勾引自己,還有什麼出路?
冉閔的俊臉,劇烈地扭曲起來。他瞪著陳容,瞪著她,突然的,他右手一伸,扼住了陳容白嫩的細頸!
扼著她,望著臉色迅速轉青,卻依然微笑著,嘲諷地望著自己的陳容,冉閔咬牙切齒地喝道:「賤婦!你這個賤婦!」
喘著著急喝兩聲,就在身後的王弘似要出手時,冉閔把陳容重重一推,令得她向後踉蹌著倒退幾步。
冉閔瞪著撫著脖子,不停地咳嗽著的陳容,嘶啞一笑,低聲說道:「為了這麼一個賤婦,倒是真不值得!」說到這裡,他大袖一甩,提步離去。
眾護衛急急散開,讓出一條道來,讓冉閔大步離開。
轉眼間,馬蹄聲遠去。
一個輕緩的腳步聲傳來。
一襲雪白的衣裳出現在陳容的視野中。
一只溫暖的大手撫上了她的頸,那大手溫柔地撫摸著那被扼得青紫的玉頸,輕輕地,憐惜地說道:「痛不痛?」
一直低著頭,任由墨發擋在眼前的陳容,伸手拍開了那只大手,轉身便要離開。
這時,她的衣袖一緊,緊接著,她被摟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他抱著她,下巴擱在她的秀發上,喃喃說道:「阿容,別那麼說你自己……我會心痛的。」聲音如流泉,沁人心田。
再一次,陳容扯開了他的手。
如緞的墨發遮掩了她的眼,因為咽喉受傷而變得沙啞的聲音低低飄來,「七郎。」
聽到她主動叫他,王弘的聲音變得好溫柔好溫柔,「恩。」
陳容笑了笑,她輕輕說道:「七郎,我是不想你死……。」她抬起頭,靜靜地望著他,眸光清冷漠然,「剛才,冉閔讓我跪也跪了,打也打了。不過,受這麼點苦,救你一命,還是挺值的。」
不管是她,還是王弘,都是了解冉閔性格的。他這個暴戾起來,行事會有點不顧後果。剛才,他是真的對王弘動了殺機。
王弘怔了怔,蹙著雙眉望著陳容。
陳容依然笑著,這笑容,冷漠,清冷,淡然,還有著一種遙遠。她靜靜地看著王弘,「在南陽王府時,七郎你救我一命。那一命,我前赴莫陽城還了。其間你多次對我伸以援手,我也用清白之身還了。」
她嘴角微扯,笑得好不冰冷,「這一次,我救了你,七郎,我想換你一諾。」
她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你許諾:從此後,你與我,兩不相干!永不相干!」
她的眸光冰冷,她的聲音沉而靜。
她是看著他,一字一句說出的。
這麼一張美麗精致的臉,這麼一個動人妖媚的婦人,前不久還與他床塌纏綿,流著淚喚著他七郎七郎。那一聲聲叫喚,分明是相思入骨,魂牽夢縈!
聲猶在耳,處子之血還不曾干涸,她卻站在他面前,用這種遙遠的,冰冷的,毫無情意的姿態和語言來告訴他,她希望與他再無交際!
王弘自出生以來,便是天之嬌之,長成少年後,便是那些公主對著他,也是千嬌百媚,百依百順……而對於公主們,不管是他還是他的隨從,都是不屑的。琅琊王氏的嫡子,不需要這些公主來添光加彩!
他還是生平第一次,遇到這樣一個婦人,聽到這麼一些冷漠無情的話語。
瞬時,王弘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