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這日分外晴朗,深邃碧藍的天空朵朵白雲絲絲縷縷扯開,清晨的秋風鼓蕩著厚厚的衰草,一隻警覺的兔子從草叢中竄了出來,發現有人,後腿猛然一蹬地面跳得老高,飛快地朝著山林中逃竄而去。
蓀哥兒吃驚地發出了歡快驚喜的叫聲:「兔子!兔子!」
裴瑄一旁大笑道:「等叔叔帶你去捉來!」身子一探,將蓀哥兒從地上拉到自己身前,長腿一夾馬肚子,驅馬向著兔子去的方向疾馳而去,蓀哥兒興奮得一路叫喊著。
侯行玉和唐遠連忙也騎著馬趕了上去,馬蹄聲得得而過,遠遠迴盪在峽谷幽林中,淼淼滿臉嚮往艷羨:「我也想騎馬!裴叔叔那馬聽說是汗血寶馬啊,也不知騎在上頭是不是像風一樣……」
寶如笑道:「等你爹爹有空教你,我們先找地方安置下來。」
淼淼有些失落道:「阿爹現在每天都忙得很,今兒打獵,他原來也說要來的,結果就沒來。」許寧待這個長女一直是千萬寵愛,若是來了,自是無一不許的。
盧娘子一邊在草地上鋪茵毯一邊笑道:「你爹爹忙朝廷大事呢。」他們選取的地方是一處斜坡之地,下面便是一條淙淙流淌的小河,取水也方便,下頭起爐子什麼的也背風。
寶如利落地將爐子什麼的從車子上搬了下來,淼淼連忙一邊過去幫忙一邊不滿道:「難道我們今天出來就是看他們男子打獵,我們做飯麼……我也想騎馬……我聽裴叔叔說了的,皇家秋狩的時候,公主后妃們也都換了獵裝騎馬打獵的,阿娘不是也會打馬球的嗎?為什麼不一起去打獵。」
寶如笑了聲:「野炊才有意思呢,你到底是個女孩兒家,你裴叔叔只有一個人,帶了你就不好帶蓀哥兒了,這邊獵場會有野獸,我騎術一般,也就是個樣子,帶著你倒時候若是有什麼猛獸之類的,你裴叔叔顧不上,還有你唐遠哥哥和侯小公子要看顧呢,一會兒等他們打獵回來我們吃過飯,阿娘再帶你在附近騎一騎馬,好不好?先讓讓你弟弟,難得出來一次,總不會讓你玩不到的。」
淼淼一貫乖巧,看寶如如此說也應了,只是臉上難免有些失落,寶如便叫她幫忙著擺果品,自己到了溪邊去打水回來,才提了一桶水回來,就聽到蹄聲得得,看到裴瑄帶著蓀哥兒跑了回來,蓀哥兒滿臉興奮之情,遠遠在馬上叫道:「阿娘!蛇!蛇!兔兔!」
裴瑄在馬上一手一扔,將一隻手臂一般粗大蛇扔在地上,另有兩隻被繫著腿的毛茸茸的山雞,撲稜稜的在地上扇著,揚聲笑著對寶如道:「原本是想先拿隻兔子來給大小姐頑著的,結果路上遇到一條大蛇,這是無毒的菜花蛇,難得肥美,我已斬去頭了,先請夫人整治著,我再去獵些別的物事來。」一邊將蓀哥兒放下了馬下,蓀哥兒手裡還抱著一隻毛茸茸圓滾滾的肥兔子,激動不捨地看著裴瑄揚鞭回馬又往林子深處去了,一邊攥緊了兔子的耳朵給淼淼看:「姐姐,兔子給你。」
淼淼卻對兔子沒什麼興趣,滿臉好奇地蹲下去看那沒了頭還在翻滾不休的蛇,臉上露出了有些驚懼的神色:「這個能吃?怎麼吃?」
寶如笑道:「這個可滋補,做好了味道也鮮美,正好有山雞,聽說有地方將蛇與雞一起燉羹叫龍鳳斗的,我們今兒正可以試試。」一邊伸手去拿了那條蛇來道:「先剝了皮。」將蛇掛在了樹梢上,找了匕首來緩緩將蛇皮自上而下剝了下來,淼淼和蓀哥兒一旁一邊看一邊發出了歎息聲。
盧娘子看到兔子已被他們遺忘,笑著將那肥兔子拎到一旁,一邊對寶如道:「君子遠庖廚,讓孩子看這個,你也太不講究了。」
寶如笑道:「吃都吃了,還想要說不忍什麼?今兒特特沒帶下人,野炊要的就是這一份自己操持的野趣,若是帶上下人來什麼都讓下人做了,那和在家裡吃有甚麼區別?自己做飯哪有不殺生的?我打小就看到爹娘殺雞殺豬殺兔,有一年我娘殺雞,讓我抓著雞翅膀,結果我沒抓好,那雞滿院子飛,到處都是雞血雞毛……咱們市井人家,哪家不是從小看殺雞殺豬長大的?也沒看我們有什麼不對的。」
盧娘子有些觸動道:「我家倒是從小把我當千金小姐養著,琴棋書畫的學著,結果家門中落,我帶著弟弟過活,也請不起丫鬟僕婦了,那年過年,有先父的同年送了雞來給我們過年,我不知道怎麼殺,弟弟又小,已許久沒有吃過雞了,再說過年哪有不吃雞的。我那會兒年輕面嫩,又拉不下臉去請隔壁幫忙,便拿著刀自己試著殺雞,最後忙亂之中只把雞頭給斬了,那沒頭的雞也是跑了許久才死掉,我一邊哭一邊燒了熱水拔雞毛,那年大年夜家家放炮仗,只有我不敢點火,聽著別人家的炮竹聲,只恨自己一點用都沒有,了那麼多東西,居然只有繡花還能換點錢……」
淼淼看了看盧娘子,又看了看旁邊滿臉懵懂正看著剝了皮的蛇的弟弟,忽然甚為憂慮地對寶如道:「阿娘,我們家不會也窮下去吧……將來我也要養弟弟?」
盧娘子噗嗤笑了:「是我的不是了,許大人步步高陞,正是鮮花著錦的時候呢,蘅姐兒莫要憂慮這些。」
寶如也笑起來,將那剝了皮的蛇拎去水邊洗剖,一邊心裡想著,若是許寧這一次變法又不成,官家是不是又保不住他……到時候這兩個牽腸掛肚的孩子,豈捨得讓他們吃苦呢,只是許寧這兩世的執念,想必不會輕易更改,她微微有些惆悵起來,若是沒有孩子,她哪裡會顧忌這些,只是有了孩子,她似乎也變得貪戀安逸,貪圖富貴起來。
蛇肉洗好,切成段,寶如將一半的蛇段放在瓦罐裡頭,撒了椒鹽、黃酒、醬油等配料醃漬著,看盧娘子也殺了只山雞正在拔毛,果然手法嫻熟,技巧熟練,淼淼和蓀哥兒拿了那漂亮的山雞尾羽正在玩鬧,盧娘子道:「等回去給你們扎個毽子,我踢毽子也是極好的。」
蓀哥兒道:「裴叔叔才厲害!只要他不停,可以一直踢到天荒地老都不落地!蹴鞠也很好看!」
盧娘子臉上微微怔了怔,有些惆悵地低了頭拔毛,寶如知她又有些自傷,連忙笑著對兩個孩子道:「你們過來看阿娘烤蛇肉給你們吃。」
蓀哥兒抬頭立刻跑了過來,淼淼問:「烤蛇肉是什麼味道?」
寶如想了下道:「和炸鱔絲卷兒有點像,肉要更結實一些,鱔絲卷更脆一些。」一邊手下不停的生了炭爐,搭上了簽架子,淼淼連忙拿了銅釬子給她,她卻擺手笑道:「蛇肉不能沾金鐵之物的,一沾就腥了。」一邊另外拿了些竹籤子來串上醃漬好的蛇段,放在架子上烤著,蛇肉微微收縮著,過了一會兒便開始散發出了香味來,兩個孩子都圍在了烤爐邊,一人拿了一段蛇肉在烤著,興奮地不時問一句:「可以了嗎?可以吃了嗎?」淼淼也已純然忘了自己沒有能騎馬的鬱悶,目不轉睛地盯著手裡的蛇肉,漸漸蛇肉烤成金黃色,冒著熱氣的肉段上隱隱冒著油花,油滴到炭裡,發出「哧哧」的聲響,寶如指揮著他們刷上蜂蜜,更濃郁的帶著些焦香的肉香飄了出來,寶如看那蛇肉段閃著琥珀一般的油光,一些邊緣的部分被灼出了淡褐的焦色,笑道:「可以吃了!小心燙嘴!」
兩個孩子都不再說話,一邊吹一邊小小咬一口,狼吞虎嚥的吞著結實鮮熱的肉塊,一邊吃一邊嚷嚷:「真好吃!」
寶如一笑,其實也未必鮮美到哪裡去,看兩個孩子烤得全無章法,覺得好吃,不過是趕出城半日餓了,又是自己烤出來的,所以分外覺得好吃。她也不去揭穿,將手裡烤的那段遞給盧娘子,在架子上放了塊事先備好的青瓦瓦片烤熱,將幾段蛇肉放了上去用筷子翻著炙烤。
一旁還在整治山雞的盧娘子一邊嘗一邊忍不住道:「這真是太香了,蛇羹我也沒吃過,剛才還想著不吃的,如今聞著這味道,覺得還是嘗嘗吧。」
寶如抿著嘴笑,卻看到溪水上游有一個老者帶著個小廝拄著杖一路走過來,那位老者頭帶天青色方巾,身穿天青直裰,綾襪珠履,鬚髮雪白,看著已近七旬,神清目朗,雖然拄著杖,卻腳步輕健,後隨小廝青布直身,手裡提了食盒。看到兩個孩子手裡持著的竹籤上圓滾滾的蛇肉,打頭的老者眼睛一亮,逕直走了過來笑容滿面,深深一揖道:「兩位娘子,老丈這裡有禮了。」
寶如與盧娘子慌忙起身回禮,老者道:「老丈今日閒坐無事便獨自進林子遊山玩水,閒走口渴,不知可能乞一碗水喝?叨擾兩位娘子,萬勿見怪。」
寶如笑道:「老先生請上坐,這裡簡陋了些,我們原是來遊獵的,正在整治野味獵物,若是先生不嫌棄,也嘗一嘗。」
那老者滿面笑容坐下道:「老丈也帶了些食物,且共享之。」
寶如心內暗自發笑,原來這位老者她卻認得,是前世她那食肆裡頭的常客,她仍記得是姓柳的,從前都叫他柳先生,性子頗好,只口舌之欲一項上十分有些急切,每每都愛嘗她的新菜,又給她提過許多極好的意見,後來他要返鄉了,還專程來店裡吃一次,頗有些依依不捨之意。如今他明明是被蛇肉的香味引來,身上帶了葫蘆,顯然不是真的想喝水,只是找個由頭藉機嘗肉罷了。想不到這一世還能見到前世的老客人,她心中也有些親切,善廚之人,本就喜歡善品的食客,這也和那等彈琴的遇到知音一般,正好那瓦片上的蛇肉也炙烤得差不多了,她手腳靈便的撒上備好的蔥段,淋上挑好的梅汁,然後用碗盛了讓淼淼端給老者,卻是有個讓淼淼敬老之意。
那老者持了筷子迫不及待地嘗了幾口,也不怕燙,一邊吃一邊道:「不錯不錯,極好極好,娘子廚藝極好。」
寶如笑起來謙虛道:「也不過仗著食材好罷了,並沒什麼稀罕做法。」
那老者搖頭道:「不然不然,這蛇羹做不好便有腥味,考蛇肉則容易太硬太老,娘子這烤蛇肉難得外頭焦脆,內裡鮮嫩,這就要看手法了,同樣的好食材,因為做差的可不少,譬如甲魚,做得壞的簡直令人作嘔,熊掌也是,做不好會有一股土腥味,做得好卻猶如蜜汁炙肉,甘美鮮香,鮫魚皮也是,做壞了像肥肉一般……」
盧娘子一旁道:「這位老先生倒是吃過不少稀罕東西呀,想是出身富貴。」
那老者搖頭笑道:「不敢不敢,只是教過一些學生,知道老丈沒甚麼愛好,獨愛這口腹之慾,年節有些孝敬罷了。」
淼淼也好奇問道:「鮫魚皮是什麼。」
那老者道:「我們常說的魚翅,就是那鮫魚的軟翅,它生在海裡,極其兇猛,就像海裡的狼一般,經常成群結隊捕食,那猶如大船一般大的魚都不敵它們,它們的魚皮曬乾後十分堅硬,《淮南子》道『鮫革犀兕為甲冑』,不過若是新鮮的用來製成羹,也是味道很好的,只是得要高人來烹製才好。」一邊又忍不住旁徵博引,說了些海裡好吃的東西,淼淼與蓀哥兒從未見過海,看他旁徵博引,親歷海船,見過許多未有的景色,全都聽住了。
一旁蓀哥兒佩服道:「先生一定吃過很多稀罕東西吧?」
柳先生笑道:「許多東西也就吃個稀罕罷了,有時候還不如鄉間順手做的玉米面粑兒餅、百蔬老湯,鐵鍋烙小魚好吃。我在蘇杭一代吃過一樣東西叫活珠子,用孵過的雞蛋來做的,敲開蛋殼,裡頭是只沒有孵出來毛沒長全的小雞,味道很是奇妙。」
淼淼和蓀哥兒臉上都顯出了十分一言難盡的神色,柳先生笑道:「莫要小看這東西,這東西治婦人頭疼有效,滋補得很。」
寶如笑道:「先在四川居住的時候,當地苗人有道菜,叫不乃羹的,也是許多人望而生畏,但也對身體極好的。」
柳先生忙道:「《溪蠻叢笑》有雲此不乃羹為『牛羊腸臟略擺洗,羹以饗客,臭不可近,食之則大喜』,老朽也未食過,不知究竟何物?豈不髒穢?」
寶如笑道:「並非如此,我見過他們做法,選健康肥壯的活羊,從其小腸尾端割去一截小囊包,整個放在火塘上烘烤,烤到焦黃色,出了油汁,便有奇香撲鼻,將之剁碎,配上蔥蒜姜鹽佐料,加豬油一同煎熬,熟透便成黃色糊狀,吃著微微有些苦辣,之後便回甘生津,甘甜鮮美,那邊有句俗話『雞吃百蟲藥在腦,羊吃百草藥在囊』,他們竟是覺得這湯清熱降火,可治百病,沒病也可以防病,只有極為珍貴的客人才會奉上的呢,也有叫羊癟湯的,說起來是真的香,我還想著有空自己再做一次,腸胃不好虛弱之人吃這個卻好。」
柳先生笑道:「羊食百草,鄉間草大多可入藥,那截小腸囊包,是活羊覓吃百草後的精華,這話說得原有道理,原來娘子曾在蜀中呆過?」
寶如笑道:「曾在那裡住過數年,那邊苗寨醃魚、侗寨的醃鴨醬等,還有布依山寨的醃骨頭味道都十分奇特,酸中帶辣,很是不錯,和京裡做法那是大不同了。」
柳先生搖頭道:「京裡上次寶豐樓我去吃,如今換了個廚子也不成了,三鮮湯一嘗就知道是大骨頭棒子熬的,根本沒鮮味,酥魚也有問題,不是活魚,以為用油炸過我們就嘗不出呢。」
兩人相談正歡,遠處馬聲得得,原來是裴瑄帶著唐遠、侯行玉騎著馬回來了,眼看著是滿載而歸,淼淼和蓀哥兒立刻起身跑去迎接,歡聲笑語一片,裴瑄下了馬看到有客人,行禮道:「在下裴瑄,敢問老丈尊姓?」
柳先生笑道:「老丈姓柳,別號隱鶴,因著老年好靜,住在離這不遠處的莊子上,今日無意閒遊,看到貴府女眷正在燒製野味十分味美,冒失造訪,還望閣下海涵。」
裴瑄本是江湖豪俠氣派,十分好客的,如今不過是有女眷在才不得不小心些,如今看到這位老先生氣度雍容,應不是歹人,放下戒心,笑道:「不敢當,還請入席同飲才是。」一邊一一介紹,分了賓主茵毯上坐下,寶如和盧娘子在一旁整治獵物,雞湯原就已燉好,再弄了幾樣野味端上來,野味鮮嫩,濃酒美味,那老先生又十分善談,見識淵博,言談風趣,看侯行玉和唐遠是國子監的學生,在學業上也指點了下,看侯行玉的臉色,顯然是極為高明的見解。一群人談話投宜,更兼佳餚美酒在側,不覺日色偏西,終於賓主盡歡而散。
裴瑄也帶著諸人一同登車回府,這一日兩個孩子玩得及其開心,回府看到許寧還在唧唧呱呱說了一通,好不容易才讓乳娘們哄著替他們洗了澡安置睡覺了。
許寧才笑著對寶如道:「是我的不對,原說好要陪你們好好玩一天的,臨時徽王世子相邀,那是官家的胞兄,不好推拒,只好讓裴瑄帶著你們去了,不過看著你們今兒玩得還好?」
寶如道:「不錯,本來淼淼沒能騎馬有些失望的,不過後來碰到了個健談的老先生,說話極其有趣,兩個孩子聽得十分入迷,那位老先生想來學問是極好的。」
許寧道:「民間臥虎藏龍,也不奇怪,那老先生是叫什麼名字?正要給蓀哥兒請一位學問好的良師,我如今實在太忙,卻是沒時間教孩子。」
寶如道:「依稀記得姓柳,別號是叫隱鶴的,說起來也巧,前世他也是我店中的老客人了,後來聽說回鄉了的。」
許寧聽到隱鶴二字,臉色微微變了變道:「原來是他……若是蓀哥兒能拜在他門下,那倒是三生有幸了,可惜如今怕是不成了。」
寶如道:「這又是甚麼緣故?他很有名麼?」
許寧苦笑道:「何止有名,柳汝嘉柳大先生,簡直如雷貫耳赫赫有名,這位可是歷經三朝德高望重的大儒,精通儒、釋、道三家之學,朝堂上只怕過半數都曾在他執教的書院裡讀過書,算得上是他的門生,其曾祖父曾為前朝宰相,他學識淵博,博覽經史,著作宏富,先帝時曾由他統領主編了《九經要義釋文》,如今天下書院包括國子監皆習此書。武宗時曾在京師廣開講筵,與四方儒士辯論,四方飽學之士共相交難,無出其右,均辯不過他,先帝時退隱林下,身上還有著資政殿學士、通奉大夫,賜紫金魚袋的榮銜以及樂安郡開國公的爵位,就是當今天子,也曾受他教導過。他退隱後行遍天下,先後在國中各地創辦了隱鶴書院、青鹿書院等近十家書院,一旦開課,數千人往聽,親任山長,門生無數,多少人以能聽過他授課為榮……」
寶如吃驚道:「居然如此大來頭?我前世只以為是個好吃的老先生而已。」
許寧道:「他是十分精於飲食一道,曾著有《隱鶴食單》一書,內中連火候、上菜都提及,聽聞他一日午後授課睏倦,於堂上昏昏欲睡,忽聞到窗外有異香飄入,忽然清醒過來,驚呼:鵝肉羹過火候了!遽然起身出門,眾生傳為逸聞。」
寶如抿嘴而笑道:「倒是個性情中人,白日我看他也十分親切,不如備禮讓蓀哥兒去拜拜師看,便是不成,也沒什麼虧的,大不了我做幾樣好吃的一同送過去,前世他愛吃的菜色,我可都還記著呢,定能做出他喜歡的口味,興許他一喜歡,就收了蓀哥兒也未可知。」
許寧搖了搖頭歎道:「前世我力倡變法,他上朝與我辯論,明明古稀之年,卻思緒敏捷,辯鋒犀利,我被他罵得狗血淋頭,眼看將來等我提出官紳一體納糧,天下讀書人都要罵我有辱斯文,以我為寇仇,到時候這位老先生只怕又要臭罵我一通,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便是他收了蓀哥兒為學生,也未必會給我面子,倒讓蓀哥兒到時候夾在中間為難,孩子還小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