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他說,我要離開你

  「放心,我品味獨特,就喜歡你這樣的。」盛悠傑半時認真半開玩笑地說道,但那認真裡包含的東西,卻讓我有些受不了。

  「人是會變的,以前喜歡的東西,又不會一直喜歡。」我一語雙關。

  潛台詞是想著盛悠傑示好,大意就是,沒錯,我以前是拼了命似地喜歡溫撫寞,但現在,我可是拼了命似地喜歡你啊。

  盛悠傑笑笑,但是那笑聲,是輕飄的,沒有真實感:「但有些東西,一旦粘在心裡了,就永遠不會忘記,什麼都不能取代它的位置。」

  我和盛狐狸就這樣平躺在床上,赤裸著。

  兩人在打著啞謎。

  那種感覺,太不舒服了。

  我不喜歡。

  於是,我忽然翻過身,重新壓在了盛悠傑的身上,學著採花大盜,搓著手,淫蕩地笑著:「小美人,你要乖乖的,大爺會好好疼你的。」

  要不是考慮到盛悠傑有些潔癖的話,我一定會適時地淌下兩滴口水,來應應景。

  可是盛悠傑卻沒什麼動靜,那眸子裡,是一片澄明。

  我簡直就是像在唱獨角戲。

  不過,反正都開唱了,就繼續吧。

  於是,我俯下身子,要去吻他。

  我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使出我的所有絕學,爭取將盛悠傑吻得七葷八素的,找不著北。

  但是,盛悠傑並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他的膝蓋一抬,我平衡掌握得不好,就這麼滾到了床邊。

  床墊挺軟的,我落下的時候,還彈了三下。

  著陸的時候,我是俯臥著的,我的臉,埋在了被單中,鼻子有些不通氣,聲音就悶悶的:「盛悠傑,你幹嘛啊?」

  問了好一會,盛悠傑的聲音才傳來:「我也想問你,寒食色,你想幹嘛呢?」

  「我想做床上運動。」我誠實作答。

  但這並不是盛悠傑需要的答案:「為什麼你不敢去見溫撫寞。」

  「不是不敢,是不想。」我的口鼻還是埋在被單中,估計那一塊地方是我半小時前放屁的那一處,還有著餘味。於是,我將頭偏轉到了另一面,背對著盛悠傑。

  我的口鼻,依舊被被單給蒙著,氧氣稀薄。

  每當我想自虐時,就會使用這種姿勢。

  -

  「為什麼不想?」盛悠傑問。

  語氣是清淺的,像是在問一個不重要的問題。

  但是,我知道,我必須得回答他。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必須。

  當事情變成你必須去做的時候,就是你厭惡它的時候。

  於是,我就想著,努力地想著,想了很久。

  窗外的月色,青融融的,它也在努力地寂靜著。

  時間,似乎是過了許久,盛悠傑的聲音響起了:「因為你還說放不下他。」

  我看著窗外。

  今夜的星,特別璀璨。

  看來,明天是個大晴天。

  正當我這麼想著時,盛悠傑繼續詢問著:「你是默認了嗎?」

  此刻,我的背脊,是光溜溜的。

  空調的冷氣,偶爾吹在上面,潛進每個毛孔中。

  我不知道,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在這樣的狀況下,討論另一個男人。

  我沒有別的路可以走,我只能認真地思考,思考這些我壓根就不想思考的問題。

  盛悠傑的話,應該是對的。

  我不敢去同學會,我怕遇見溫撫寞和安馨。

  是的,我怕遇見他們兩個人。

  盛悠傑認為,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我還是放不下溫撫寞。

  我很混亂,究竟怎樣,才叫放下?

  按照盛悠傑的標準,是要完全忘記,心上,不留下一絲一毫的塵埃。

  我想,我是做不到的。

  我無法忘記我在那間飲料店坐了一晚的事情。

  我無法忘記我在那個台階上寫著「撫寞,你快來吧」。

  我無法忘記那個夏天我流過的眼淚。

  這些,都是我的記憶,屬於我一個人的記憶。

  是的,世間是有那些豁達的人,遇見了以前的情人,微笑著「嗨」一聲,接著,走開。

  前塵舊事,具成煙雲。

  -

  但是,那個人,不是我。

  傷口,雖然不在疼痛了,但還是畏懼的。

  就像是下樓梯時,在最後的階梯處摔倒了。

  跌得很重,頭破血流。

  於是,每次路過那級階梯時,心內都會無端生出一絲惶然。

  即使傷口癒合了,記憶還是深埋在心中。

  是的,盛悠傑和溫撫寞相比,無論哪一方面,都是毫不遜色的。

  我當然可以挽著盛悠傑的手,跑到溫撫寞和安馨面前,來回轉悠一圈,用我擺動的屁股告訴他們:老娘是被甩了,但我現在找到了個更好的,我家盛狐狸屁股比溫撫寞會扭,小細腰比溫撫寞會搖,小臉蛋比溫撫寞更誘人,怎麼樣,怎麼樣,你們來咬我屁股啊。

  但是這樣又能挽回什麼?

  當時的眼淚已經挽回不了了。

  我和那兩個人之間,是不愉快的,對於可以預見的不愉快,我希望能盡力避免。所以,我不想見到他們。

  但是,盛悠傑逼迫著我,他一定要和溫撫寞見面,一定要看著我對溫撫寞不屑一顧。

  我做不到。

  我說過,溫撫寞是我的一段記憶,是我生命的組成部分,看見他,我還是會想起當初那段歲月。

  我做不到雲淡風輕。

  而這,盛悠傑是不會理解的。

  其實,如果換位思考,我可能也會作出和他一樣的舉動。

  所以,我不怪他。

  只是,他的做法,讓我很難受。

  我深深吸口氣,問道:「盛悠傑,如果我不去,你會怎麼樣?」

  我吐出的氣息就這麼噴在被單的摺痕間,又返回,重新噴薄在我自己的臉上。

  像是過了許久,盛悠傑的話傳來了:「如果這樣,我想……我們之間的關係,應該暫停一下。」

  我的-胸-口,倏地一緊,所以的內臟,都糾結在了一起。

  我閉上眼,咬住唇,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眼淚憋了回去。

  接著,我用儘量平靜的語氣問道:「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分手嗎?」

  盛悠傑輕聲道:「不,只是冷靜下,給彼此一段時間,這樣大家都能看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我的手,一直捏著被單,緊緊的。

  那米色的被單,在我的手下,綻開了一朵花。

  但花的姿態,卻是痛苦的。

  我猛地起身,將手握成拳頭,使勁地拍打著盛悠傑。

  -

  我狠狠地說道:「我要的是你,盛悠傑,我清楚得很!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想要和你打打鬧鬧,我想要和你上床,

  是你,那個人就是你,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我,為什麼你非要搞那些有的沒的?」

  開始時,盛悠傑是任由我捶打著,但到了後來,他倏地握住了我的雙手,一使力,將我拖到了他的身上。

  他直視著我,那雙眸子,像蒙著一層清冷的霜色:「那你為什麼還放不開他!」

  「你究竟要我怎麼樣?」我大吼:「盛悠傑,你說,我要怎麼做,你才會相信我?」

  「去參見同學會,去見他。」盛悠傑看著我:「跟我一起,去見他,向我證明,你已經忘記了他。」

  「如果,我不按照你說的去做呢?」我也看著他:「你要怎麼樣?」

  盛悠傑的眸子裡,閃過一道光。

  散淡的,寥落的陽光。

  「食色,」他喚了我的名字:「我無法忍受我愛的人心中,有另外一個人……如果是那樣,我會選擇離開。」

  聞言,我痴痴地看著他,整個身子,像是空了一般。

  等回過神來後,我發覺自己很冷。

  我沒有穿衣服,我的-胸-,是赤裸著的,貼在同樣赤裸的盛悠傑的身上。

  此刻,我們的心,是緊挨著的,只是隔了點皮肉。

  但是,我卻覺得,這是頭一次,我們之間,隔了那麼遠。

  我的身體,忽然失去了力氣。

  我談道在盛悠傑的身上。

  像灘泥一般,癱倒在他的身上。

  他沒有擁抱我,沒有將我聚合,只是靜默。

  我們的肌膚,是滑膩的,所以,我找不到平衡,我滑了下去。

  我倒在了盛悠傑的身邊。

  柔軟的床墊,重新出現了一次陷落。

  我慢慢地翻過身,背對著他。

  我覺得冷,所以我蜷縮起了身子,我環住了自己,我將被子捂得很緊。

  可是我還是冷。

  那一晚,我們就這樣躺著,誰也沒有說話。

  那一晚,我看著窗外的夜空,看著它由深色的紫,變成了淡淡的紅。

  那一晚,我徹夜沒有闔眼。

  在天亮時,我用沙啞的聲音輕聲道:「好,我答應你。」

  「嗯。」盛悠傑的語氣,很淡,淡得什麼情緒都無法分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