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嫩桃花

  「這是什麼?」龍三皺眉。

  我稍稍愣了片刻,隨即若無其事且雲淡風輕,或者說是故作若無其事且雲淡風輕地說道:「哦,這個啊,是我吃飯的傢伙,醫生嘛,都要用的,所以要隨身攜帶,便於練習。各位大哥別看著這個東西小,切起皮肉來可一眯都不含糊呢。記得有次我切一個患者屁股上的小瘡,刀剛剛挨到那瘡的表面,皮就破了,接著,裡面那些白色的膿液像岩漿一樣噴了出來,濺得滿天花板都是,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地直往下掉……」

  聞言,那些大哥全都臉色慘白,喉結上下翻滾,像是作嘔的前兆。

  龍三忙拖著我來到一間房間前,恭敬地敲了三下門,接著一把將我推了進去,然後快速將門關上。

  那厭惡的神情,像是在對待一條鼻涕蟲。

  傷自尊了。

  安撫了下自己受傷的黑焦焦的小心肝,我才開始觀察自己所在的房間。

  和樓下的裝修,是同樣的風格,所有的東西,都像鏡子一樣光滑,乾淨。

  可是,卻沒有一絲家的感覺。

  這時,我看見,床上的棉被下,拱起了一團。

  像是有人睡在裡面。

  不用說了,肯定就是小乞丐。

  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輕輕地掀開被單。

  果然,被單下,是沉睡中的小乞丐。

  -

  他的睡容非常安詳,臉頰還是一如既往的水嫩,像是新生的柳枝,輕飄飄地撫在人心上,癢癢的。

  他的嘴唇,水潤中泛著柔和的光,吻上去,一定是種清新的薄荷氣息。

  他的頭髮,漆黑柔軟,細緻光滑,散落在臉頰邊,讓人伸出想撫摸的遐思。

  我真的伸手,撫摸了他的頭髮,一下一下。

  接著……再拿起旁邊的一本精裝書,狠狠地向著小乞丐的後腦勺給砸下去。

  隨著一聲悶哼,我成功地將小乞丐給敲醒了。

  憤怒地睜眼,看見是我,小乞丐愣住了,像是看見了從天而降的仙女姐姐。

  好,我承認誇張了一點。

  其實,他吃驚的樣子,更像是看見了一個拿著掃把,長著個大大鷹鉤鼻,門牙缺了一顆,滿臉皺紋的巫婆。

  小乞丐是愣住了,像中了定身咒一樣坐在床上。

  但是我沒被定住,所以,我繼續拿著書猛K他的腦袋瓜子,連K還邊罵道:「你個死小孩,一聲不響就跑出去,你知不知道我們很擔心?我和喬幫主找了你一個星期,到處跑,就怕你被小販子給拐賣到山區了。結果呢,你居然給我在這裡好吃好睡,屁事沒有!你打個電話通知我們報一聲平安不行嗎!?你睡,你睡,我讓你睡!」

  小乞丐的腦袋瓜子就這麼被我砸得東倒西歪的。

  等砸了差不多二十多下,砸得小乞丐的腦袋成了多邊形時,他像睡醒了似的,猛地醒悟過來,一把抓住我拿書的手,怒吼道:「老女人,很痛的,別砸了!」

  「不痛不足以平息我心中的怒氣!」我掙脫開他的手,繼續砸。

  到了最後,小乞丐的怒火被敲起來了。

  他倏地抓住我的雙手,將我給壓在了床上。

  我的雙手,被他禁錮在自己的頭頂。

  他壓在我身上,低頭看著我。

  我們身體的某一處,相互碰觸著。

  這是個經典姿勢。

  小乞丐看著我,那眼神,像是一泓春水,想要溺死人。

  他的眼睛,璀璨若星,清澈乾淨。

  「我不聯繫你,是因為,」他的聲音異常低柔:「是因為我不敢聯繫你……我怕見到你……我怕你再也不理會我,怕你討厭我……寒食色,你,你討厭我嗎,在我對你做了那件事後?」

  我深深地看著他,然後,緩緩說道:「小乞丐,你小弟弟搭帳篷了。」

  我說的是實話,我們的這種姿勢,直接讓小乞丐的命根抵住了我的小妹妹。

  所以,命根也一點點地開始搭起了帳篷。

  聞言,小乞丐整個人都熟透了,耳朵都紅得透明。

  他立馬放開我,坐起了身子。

  樣子確實可愛。

  雖然剛才我的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小乞丐那偷偷違章蓋房的小弟弟身上,但是,也確實有將他的話給聽進心裡。

  我認真地回答非所問了他的話:「我不討厭你。」

  「真的嗎?」小乞丐眼睛亮了,眸子閃現著清麗的光。

  「那天的事情,其實是我挑起的。」我道:「是我先調戲你的,不是嗎?」

  小乞丐微微垂著頭,睫毛黑細捲翹,皮膚有著玉的質感,瑩潤透明。

  我繼續道:「小乞丐,其實,是我的錯,真的,是我的錯。我寒食色就是一個女流氓,一個女無賴,每天沒事就思考著怎麼吃美男的豆腐,所以沒事就掐你的屁股,揪你的咪咪。不過上次,你也算是吃回來了,雖然我的豆腐沒你嫩,但嫩豆腐,好豆腐,只要能吃到就是好豆腐……」

  「我喜歡你……」小乞丐的聲音低低的,在整個房間中幽幽地徘徊:「我,真的喜歡你。」

  小乞丐臉上那桃花般的粉嫩慢慢地飄到了我臉上。

  聽著這青澀的表白,我這老臉,也慢慢地紅了。

  娘親咧,這朵桃花,真嫩。

  可惜,我不是化肥,我是條大蛀蟲。

  於是,我甚誠懇地對小乞丐說道:「我也喜歡你,但是,是那種弟弟般的喜歡。易歌啊,你長得好,家境也好,性格也好。但是,你才17歲,我下不去手的……好,我承認是對你下過手,但那是輕手,無傷大雅的那種,不是重手,我要是對你下了重手,你能活過幾天啊。」

  「你也比我大不了幾歲。」小乞丐似乎是鑽進了胡同裡,執拗地說道::「那麼,你願意等我嗎?等我成年,等我到了你認為適合的年齡。」

  我搖搖頭。

  沒有一刻的猶豫。

  「易歌,我真的無法對你保證什麼。」我道:「事實上,在感情這種事情上,任何人都無法保證什麼。沒有人該等誰一輩子,也沒有誰是非誰不可。感情這種事,靠的就是機緣。最後和你待在一起的人,很多時候,並不是你的刻骨銘心。」

  小乞丐依舊是垂著頭,眉目分明的臉,此刻蒙上了一種鬱鬱。

  良久,他像是下定決心似的,忽然抬頭,眼神霍亮,道:「我不需要你等我,但是,我會等待的。等我到了適合的年齡,我會重新開始追求你,那個時候,你再也不能拒絕我!」

  其實,一直到剛才,我都在對小乞丐和雲易風是親兄弟的這一事實感到懷疑。

  主要是,兩人外型差太多了。

  但是現在,我確實了,小乞丐的血液中,也有那種霸道的氣質流竄。

  其實,能被一朵嫩桃花纏上,也是一種榮幸。

  並且,誰又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呢?

  於是,我點頭:「好,那時候,我鐵定不會拒絕你。」

  說完之後,忽然有種暈陶陶的感覺。

  開始還在擔心倘若童遙在35歲之前就結婚了,撇下我一人該怎麼辦。

  現在,是雙保險了。

  我心甚慰。

  但仔細想想,這兩朵桃花,都不是保險的主。

  一朵是友情之花,另一朵嫩得出水,估計最後的最後,我還是會孤老終生。

  這麼一想,我心復慼慼。

  -

  算了,事情想多了就沒法子活了,所以,我決定開始打聽一些八卦。

  比如說,小乞丐的家事。

  在我的引誘與逼迫下,小乞丐講出了我想要聽見的事情。

  原本,小乞丐和雲易風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他們的父親,原來便是道上的大哥。

  雖然母親不相同,但兩人自小關係還是很親厚的。

  他們的父親一早就把雲易風培養成接班人,因為沒有壓力,小乞丐便得以過自己喜歡的生活。

  他從小便喜歡拉小提琴,於是就決定高中畢業後去維也納考音樂學院。

  然後,兩年前,他們的父親因心臟病發不幸去世,雲易風便順理成章地接替了父親的位置。

  在那之後,雲易風便要求小乞丐放棄學習音樂,幫著他管理家庭生意。

  小乞丐自然是不願意放棄自己多年的夢想,兄弟倆時常因為這件事少得不可開交。

  終於有一天,兩人吵著吵著,吵厲害了,小乞丐便背起個包袱,離家出走。

  接下來,小乞丐在街上流浪了一段時間,吃了不少苦。

  再接下來,小乞丐來到我家附近的地下通道中,沒事被我整,吃了更多的苦。

  最後,小乞丐住進了我家,整天被我奴役,像是每天吃一大把黃連,苦不堪言。

  原本以為日子會就這樣過下去,沒想到,那天在酒吧中,小乞丐居然和雲易風碰面了。

  不過他腳比較快,「嗖」的一聲逃了出去。

  幾天之後,便是和我在床上的那一場架。

  我用電話砸了他的頭,跑走後,小乞丐後悔不迭,再加上一顆粉嫩嫩的少男心初踏情場便被傷害得鮮血淋漓的,一時想不開,覺得無法再和我見面,於是便拿著自己的小提琴離開了。

  但是出去沒多久,便被埋伏在小區附近的雲易風的手下給抓住,逮了回來。

  整件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的。

  聽完後,我長嘆一聲。

  不精彩,一點也不精彩。

  還不如我開始時構思的那個重口味兄弟情好玩。

  其實,我還想問的就是,小乞丐為什麼會喜歡我。

  但是,雖然我寒食色沒臉沒皮的,不知怎麼搞的,還是不好意思問,也就自動把這個問題給忽略過去了。

  我問;「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我是指,你還是欣了心要學小提琴嗎?」

  小乞丐意志堅定地點點頭:「我會和我哥抗爭到底的。」

  其實,我覺得雲易風並不像是那種霸權主義的人,並且,他還是挺關小小乞丐的。

  否則,也不會費力把我抓到這裡來陪小乞丐解悶。

  -

  剛才他問我的那幾個問題,也就是在視察我對小乞丐的真心。

  如果不關心,又怎麼會擔心呢?

  可是我不打算勸小乞丐。

  人人都有青春期,我記得我那時候,每到氣頭上,別人越勸,我越是鐵了心要往另一個方向走,九個裸-體帥哥都拉不回來。

  所以,現在而今眼目下,處於青春期的小乞丐,還是讓他清靜些比較好。

  正在這時,門口響起了三道恭敬的敲門聲。

  之後,龍三打開門,道:「二少,雲哥請這女……那個,是請寒……寒小姐去一趟,他想和她談談話。」

  我詫異啊,龍三居然也會這麼禮貌,真是盤古開天地。

  詫異之後,我便起身,跟著龍三走到雲易風的書房。

  邊走,我邊隨意地問道:「你們老大找我有什麼事啊?」

  龍三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龍三的聲音,是一種強力壓抑後的平靜。

  可惜當時,我沒聽出來。

  因為我以為,雲易風找我,是為了感謝我對小乞丐這麼長時間的照顧。

  支票不就是擱在書房嗎?

  我開始想像那張支票上的數字,口水「嘩啦啦」地流淌。

  但是,當我進去後,我的口水,凝固在了嘴角。

  寒意,像水一般,劈頭蓋臉地向著我潑來。

  我看見,在書房中,蹲著兩個熟悉中透著不熟悉,不熟悉中透著熟悉的人。

  刀疤,光頭。

  就是那晚在酒吧的洗手間中,被我和那背時的服務生給敲暈的兩個人。

  看見我,他們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我眼見不對勁,拔腿就要跑。

  但是一剛轉身,就看見了另一雙燃著熊熊怒火的眼睛——龍三的。

  此刻,吉祥三寶的曲調在我耳邊響起。

  我默默唱道:「刀疤,光頭,紋身就是吉祥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