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童遙番外·老婆(中)*

  感情,就像是藤蔓植物,在不知不覺間滋長,而當意識到時,你往往已經被綁縛得緊緊的,再也沒有逃脫的可能。

  童謠就是這樣,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目光,慢慢聚在寒食色的身上。

  其實,童謠的身邊,從來不乏漂亮的女生,但是,那些人,都不如寒食色那樣吸引他。

  寒食色並不漂亮,只是看上去很順眼,很舒服。

  寒食色並不善良,她總是喜歡看別人的笑話。

  寒食色並不樂於助人,除非那人是自己朋友。

  寒食色並不會拾金不昧,她是愛財如命。

  寒食色有很多很多的缺點,童謠很清楚,可是他不在意。

  童遙知曉,自己並不只是把寒食色當成普通朋友,因為很多時候,當她無意中碰觸到他時,童謠的心,總是會快上那麼幾下。

  有時候,童遙會想,自己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童遙一向認為自己對待女生的功力是比較高超的,但是這一次,他卻不知是怎麼回事,開始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他不敢說,或許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向一個眼睛裡只裝著自己好友的女生表白。

  其實,寒食色對溫撫寞的戀慕並不明顯,一般人都很難發現。

  可是童遙卻看得一清二楚,因為,當你心裡裝著一個人時,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刻在你的心裡。

  「你是不是喜歡上溫撫寞了?」很多時候,童謠都會當著寒食色的面,問柴柴這個問題。

  這算是一種自虐,因為每一次,他都會看見,一旁的寒食色眼中那種躲閃的目光。

  童謠的心,會很不舒服。

  -

  可是他阻止不了這樣的自虐,他希望,這僅僅只是寒食色的一段青澀的毫無結果的暗戀。

  很快,便到了高一的期末,學校決定舉行分班考試,不僅要文理提前分科,另外,還要在文理科中分別選出一個尖子班。

  尖子班的各科老師自然是終極配置了,所以每個人都削尖了腦袋往裡鑽。

  寒食色也是一樣,她卯足了勁複習。

  在考試時,寒食色就坐在童謠的前面,童謠看見,後面的幾道大題,寒食色的答案都是錯的。

  算算分,這次的考試,她是和尖子班無緣了。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童謠拿起筆,將自己試卷最後幾打到已經寫好的正確答案全部塗黑。

  因為,他想要和寒食色在一個班級。

  童謠沒有多想,他的心裡,只有這一個願望。

  考試結束之後,童遙和溫撫寞一起回家。走著走著,溫撫寞忽然問道:「你覺得寒食色怎麼樣?」

  聞言,童謠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人抓到什麼把柄似的,臉居然有些微微發燙……

  但很快,他就恢復過來,若無其事地回答:「她啊,像個男人。」

  溫撫寞聽了,只是笑笑。

  童謠努力地想將這個話題結束,但是他實在是忍不住。

  在走了一條街之後,童遙裝作很好奇似地問道:「咦,你怎麼忽然之間想起問這個?」

  「沒什麼。」溫撫寞淡淡一笑,隔了會,又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道:「只是覺得,她,挺有趣,挺可愛的。」

  之後,兩人繼續在長街上走著,但是後來又說了些什麼,童遙已經記不太清晰。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裡,有一種隱隱的慌亂,似乎有些他一直以來都不願看見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暑假,酷刑完畢,四人相約到處玩耍。

  這天晚上,他們來到KTV中唱歌,唱到後來,大家肚子餓了,便派柴柴和童遙去下面的超市買零食。

  柴柴和童謠每人一個購物籃,分開拿東西,等到付賬時,柴柴往童謠的籃子裡一看,不經意地說道:「薯片,果凍,泡鳳爪,牛肉乾……好巧,你拿的全是食色喜歡吃的。」

  童謠低頭,這才發現,事實果然如此,他購物籃中的每一件,都是寒食色喜歡的。

  柴柴神經比較大條,說完了也就將這件事放在腦後,沒再多想。

  但童謠的一顆心,卻平靜不下來。

  原來,他已經將寒食色的喜好,都記在了心中。

  原來,他已經,這麼喜歡她了。

  買完東西之後,兩人回去,推開包廂的門,童謠立即發現了寒食色和溫撫寞之間的異樣。

  兩人的眼睛裡,都有著躍動的喜悅,而面頰,即使在暗淡的光線下也可以看見羞澀的緋紅。

  童謠當即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他的身體,忽然之間變得很沉很沉。

  當天晚上接下來的時間,童謠霸佔了話筒,不停地唱著歌,直到喉嚨沙啞。

  -

  也就在那天,童謠發現,自己的演技還是不錯的,至少,他可以笑得很開心。

  那天之後,溫撫寞和寒食色在一起了,他們成了公開的戀人。

  那個暑假,是童謠一生中最痛苦的夏天,因為他整天都戴著一副面具。

  在握著手的溫撫寞和寒食色面前,他必須要像過去一樣地笑。

  窒悶的陽光,痠軟的嘴角,破碎的心。這是童遙對那個夏天僅存的記憶。

  高二開學,童謠發現他讓自己陷入了一個難堪的境地。

  他和寒食色在同一個班級,而溫撫寞不出意外地去了尖子班。

  因此,童謠必須要時常幫兩人傳遞話,或許是傳遞東西,並且,在此過程中,童謠不能表現出什麼異樣。

  有時放學,三人走在一起,溫撫寞和寒食色便會牽著手,一臉幸福。

  而童遙,卻是在後面默默觀看著,偶爾看得苦了,便抬頭,眼睛,始終望不穿那片密林。

  有時候,童謠也會控制不住地去做很幼稚的事情,例如有天放學,他故意當著寒食色的面,在後校門處親吻了校花。

  在親吻的同時,他的眼睛,卻是瞄著寒食色。

  他想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一點自己希望有的東西。

  可是沒有,寒食色居然跑來詢問自己這種強吻的訣竅,說是拿去對付溫撫寞。

  童遙只能苦笑,他想,自己是堅持不下來的。

  他決定轉學,便讓父母為他聯絡了新加坡的學校,準備去那邊就讀。

  他想要換個地方,換個看不見寒食色的地方。

  當事情完成了差不多七八成時,童遙清清淡淡地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寒食色。

  那是一個中午,他們倆剛上完體育課,便相約出去吃飯,在吃到一半時,童謠開了口。

  聞言,寒食色沒有說什麼,只是低下了頭。

  透過她的睫毛,童謠看見了她眸子中的濃濃不捨,而她的眼球上,似乎還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寒食色對朋友,是在乎的。

  童謠清楚,這是朋友間的不捨,只是朋友間的不捨,但是在那瞬間,他改變了決定。

  他哈哈一笑,道:「開玩笑的,你還當真的?!」

  此舉換來的,自然是寒食色的一頓暴捶,還有她眼中那發自內心的欣喜。

  算了,就這樣吧,童遙想。

  留下來,雖然有苦,但也有快樂,至少,他可以時時刻刻看見寒食色。

  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

  如果寒食色是別人的女友,童遙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搶過來。

  -

  但是,他是自己最好朋友的女友,童遙只能徹徹底底地將自己對寒食色的感情埋藏在心底,用最厚的泥土。

  他只能默默地呆在寒食色的身邊,默默地看著她和溫撫寞之間感情日漸濃厚,默默地陪她說笑,默默地給她看答案帶她度過考試,默默地陪著她跑步,默默地……戀著她。

  時間,就這麼過去了,轉眼,高考了,再轉眼,高考結束了。

  在升入大學的那個暑假中,溫撫寞時常去寒食色家中,關於這些,童謠都是知道的。

  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因為他沒有資格。

  有天晚上,童遙打電話給溫撫寞,想約他第二天去打籃球,但是溫媽媽卻告訴他,說溫撫寞那天晚上在寒食色家,一直沒有回來。

  童遙放下電話,保持著不動的姿勢整整一分鐘,然後,他開始撥打溫撫寞的手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童謠沒有放棄,而是繼續撥打著。

  其實,就連童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就算是打通了,他要說什麼,他完全不知道。

  他只是一遍一遍地按著按鈕,一遍一遍地聽著那個不知名的女人提醒的聲音。

  那整個晚上,他都在做這樣的事情。

  直到白晝的光,透過厚重的窗簾,進入了他的房間中,童謠才放下了電話。

  隔天,溫撫寞因為聽母親說童遙找他,便約他出來見面,詢問他究竟有什麼事情。

  「沒什麼,只是約你打籃球。」童遙像一個損友那樣,碰碰溫撫寞,擠擠眼,道:「昨天晚上,你真的沒有回家?」

  溫撫寞臉頰上閃過一道緋色。

  這個色彩,說明了一切。

  溫撫寞,已經徹底地得到寒食色了。

  童謠的臉上,還是那種戲謔而輕鬆的笑容,只是他的心,卻少了一塊,裡面,空空蕩蕩的,什麼都不存在了。

  和溫撫寞分別之後,童謠獨自在街上閒逛著,沒有目標地。

  就這麼一直走著走著,,直到華燈初上。

  他的心,從剛才起,就空了一大塊,風一吹,直接穿堂而過,沒有一點阻滯。

  那種感覺,很難受,童遙想要找些什麼來填補,即使只是暫時的,只是虛幻的,也是好的。

  他停在了一間酒吧前,那時已是夜晚,酒吧生意興隆。

  童謠走了進去,坐在吧檯邊,要了酒,開始往嘴中灌。

  涼涼的液體,猛地灌入,有種淋漓的快感。

  但是,心,還是沒有好受一丁點。

  喝了五六杯之後,一隻柔荑,輕輕放在了童謠的肩膀之上。

  這個動作,是熟悉的,寒食色經常用這種方式招呼他。

  但這次,卻不是寒食色,因為寒食色拍打他時,動作是穩穩的,而這隻手,卻是輕飄。

  -

  隨即,一股香氣進入了童謠的鼻腔之中,是一種魅惑的香水氣息。

  然後,一個女人在童謠身邊坐下,道:「小帥哥,能請我喝一杯嗎?」

  童遙依言照做,買來酒,遞給了她。

  「你是第一次來吧?」那女人問,她的聲音是一種純粹的女人,就像她身上的那種香水味,如妖魅纖細的手,輕易地進入了人的身體中。

  「是的。」童遙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失戀了?」那女人彷彿什麼都看得出來。

  「是。」童遙的聲音中沒什麼感情。

  「真巧,我也是。」那女人笑。

  「你被甩了?」童遙將酒杯拿在眼前,不停地搖動著,那透明的琥珀色的液體,在裡面掙扎。

  「沒機會被甩,人家愛的不是我,,從來都不是。」那女人的語氣,和酒一樣,帶著涼涼的苦澀。

  童謠轉頭,看向那女人,她畫著濃妝,非常豔麗,但是那雙眼睛,卻是空茫的,盛滿了寂寞。

  而她那寂寞的眼眸中,映著同樣寂寞的他。

  當天,童遙和那女人喝了許多的酒,然後,他們上了床。

  沒有責任,沒有未來,沒有感情,有的,只是身體互相的慰藉。

  兩個人,都是寂寞的,他們的身體,都是冰冷的,他們的心,都空了一塊。

  因為考取的是不同的大學,所以童遙和寒食色的見面機會減少了。

  但是每個星期五的晚上,他都會來到一家快餐店裡用餐。

  因為那家快餐店對面的樓房,便是溫撫寞和寒食色度過週末的小屋,每一次,他都會在那裡默默地等待著,看著兩人牽手走入。

  這樣,至少他還能看見寒食色。

  至少,他能看見她笑得很幸福。

  這樣就好了。

  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