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裡出來,就看見郭宇和余明傑兩人灰頭喪氣的站在在外面,見到我和溫揚,兩人俱是一僵,隨即推推搡搡了一會兒,最後余明傑撓著大腦袋,有些尷尬的問:「三兒,你沒事兒吧。」
他倆尷尬,其實我比他們更尷尬,哭暈了,我竟然哭暈了,太麼匪夷所思了。
我掩飾的咳了一聲,從善如流的道:「我這是心病,大夫說一時半會兒好不了,鬱結於心,懂嗎?刺激大了,弄不好可能平時吐個血啥的。」
郭宇從後面探頭道:「你說就像紅樓夢裡林妹妹那樣,走兩步就吐口血?」
我點點頭:「保不齊的事兒,所以,沒兩天了,都讓著我點啊?」
郭宇的表情跟吞了蒼蠅似的,偏偏還不敢說啥,余明傑倒是笑呵呵的應聲:「小的一定鞍前馬後的伺候,說東不往西,指南不往北,三兒讓我幹啥就幹啥,讓我揍誰就揍誰,讓我睡誰就睡誰……」
郭宇一巴掌呼過去:「竟麼扯淡,你睡誰我們都得去西城監獄去看你。」
「你咋不聽重點呢,我的意思就是啥都三兒說的算,我就把當他皇后娘娘似的供著。」
……為什麼是皇后,不是皇上?算了,剛才還林妹妹呢,跟這二傻子挑什麼理。
「竟麼吹牛,你動溫老大一個試試?」
「竟麼廢話,三兒能讓我揍溫老大嗎?」
……
倆人跟說對口相聲似的,又吵起來了,無聊的時候聽聽當逗悶子,但聽多了腦仁生疼。
我和溫揚對視一眼,俱是聞絃歌知雅意,腳底抹油,開溜。
心情是舒暢了,頭還是有點暈,回宿舍吃了點東西,我就上床睡了,迷迷糊糊的聽見話劇社的人找我,說是社團聚餐,聽見溫揚幫我拒絕,我翻了個身繼續睡。
一覺無夢,再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
宿舍裡沒開燈,溫揚坐在下面開著筆記本敲打著鍵盤,屏幕的光亮映在他的臉上,平添了一抹朦朧的寧靜,看上去既溫暖又窩心。
這麼看著,心頭便湧上一股暖意。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過直白,溫揚轉過頭,笑著說:「醒了?」
「嗯,骨頭都睡酥了。」我坐起來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手機已經八點多了,這一覺睡得夠久。
溫揚靠在椅子裡,推了推鼻樑上的平光鏡,瞇著眼睛微笑道:「下來。」
「啊?噢。」我起身,穿著睡衣登登的下去了。
「拿凳子過來坐。」溫揚一邊拿出茶葉罐,一邊發佈了第二條指令。
我一聲不吭的,把椅子挪到溫揚身邊坐下來。
溫揚把一杯泡好的綠茶遞到我手裡,問:「什麼時候談的戀愛?」
單刀直入的問話,讓我有些猝不及防,我臉上一陣紅白,半晌才憋了句:「沒有的事兒。」
溫揚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取下眼鏡,揉揉眼角,「談戀愛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但你要看對方是不是合適的對象。」
「啊?」
溫揚挑眉毛:「啊什麼啊,江寧知道自己要出國,還來招惹你,能是什麼居心,這用得著我明說嗎?」
我莫名的氣弱,梗著脖子回答:「江寧沒騙我什麼,其實趁著畢業的時候表白,也不是為了有個什麼結果,就是給自己的感情一個交待,不留遺憾罷了。」我當初鼓勵自己告白,就有這個原因,只是後來魔障了,變了初衷。
溫揚笑了:「很好!還幫她說話,覺得會玩單反的女生看著帥是吧,偷拍幾張照片,含羞帶怯的表白一番,對付你這種純情的小男生還挺管用。」
莫名變成純情小男生的我,驀然張大眼睛,瞠目結舌的看著溫揚:「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就是很談得來,我倆絕對是清清白白的什麼都沒有。」
溫揚端起茶杯喝一口,抬眼,「哦?」溫揚笑了,「就是說,你連便宜都沒佔到,就陷的無可自拔了,積鬱之象,嗯?」
「呃……」溫揚笑的越淡然,就證明他此時越生氣,我有點心虛的轉開視線,氣短的道,「我只是最近心情不好,好多事情趕到一塊,一時感懷,以後不會了。」我頓了頓,又道,「我知道錯了。」
溫揚笑盈盈地摸摸我的頭:「知道自己錯哪了嗎?」
我抖了一下,縮了縮脖子,看著他遲疑的道:「我不該小心眼,遇事兒鑽牛角尖?」
溫揚端起杯子,笑的越發柔和:「你再想想。」
我立馬低頭整理腹稿,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的說:「人總是越想要的東西,就越容易抓不住,有時候太過執著也是一種傷害,不如退一步,放對方自由,其實努力過就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得之坦然,失之淡然,是我魔障了。」
溫揚喝了一口茶,聞言微微一笑,「哦?我不過是一時脫不開身,沒顧得上你,結果你不但偷著談了場戀愛,竟然還看破人生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出家了?」
我週身一冷,心裡越發的沒底了,也沒個正確答案,這要怎麼猜?
溫揚斂了笑容,放下杯子,深深地吸了口氣,深沉的黑眸中彷彿透著一些讓人無法看清的情緒:「以前你就是這樣,除了學習對所有事情都不感興趣,看著像是淡然出塵的漠視一切,其實小心翼翼的縮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肯主動的去爭搶任何東西,哪怕只要你肯伸手就能得到,我用了四年好不容易把你養得像點樣子,結果一個江寧就給全毀了。」
我心中一痛,這四年我被溫揚捧在手心裡唯恐受丁點傷,結果我卻以那樣方式去報答他,說愛都是一種對他的褻瀆。
手裡握著已經變溫的茶杯,我衝他笑道,「因為那些都不是屬於我的東西啊,明知道沒可能,卻總是不想放下,結果只會給對方造成負擔,現在明白這些,我覺得這也是一種成長,其實不算是……壞事兒。」
溫揚歎了口氣,語氣溫和下來:「這叫什麼成長?你只是不該在感情還不明朗的情況下就一門心思的扎進去,凡事給自己留點餘地,如果這點事情就能給你如此打擊,那只能說明你現在還沒有承擔感情的能力。」
我認同的點頭表示虛心接受。
「戀愛中你要學會控制情緒,不要遷怒到身邊的人,說來當初你和我鬧脾氣,是不是因為江寧要出國?」
我忙搖頭:「當然不是……」
「老大,我們倆能回來了嗎?」
聞聲,我朝門口看過去,郭宇和余明傑倆木樁子似的立在門口,表情懨懨的一臉的頹廢,像是遭受了莫大的屈辱。
溫揚轉過身往背椅上一靠,笑瞇瞇地說:「在話劇社玩得開心嗎?」
兩人一個激靈,雙雙回道:「開……開心,」
我目帶不解的看著他們,「你們去話劇社玩了?」
「你當時在休息,正好他們兩個沒事兒,我就讓他們代你去了,順便幫你準備了節目。」
「什麼節目?」我看向門口的兩人。
郭宇憋著氣道:「詩朗誦!」
「哦。」我瞭然的點了點頭,然後低下頭做出喝水的樣子,肩膀微微抽動,兩世以來我得到的最大真理是,惹誰都不能惹溫揚,即使你覺得自己一時比他看起來強。
從銀行出來,我給關磊打了個電話,先前說轉賬給他,結果因為剛好其中有一隻股票停牌,就多等了兩天,不過也算好事兒,復牌之後又漲了不少。
「哈哈,兄弟你可嚇壞我了,我還以為你這是後悔了呢?我還怪自己嘴欠,把你嚇跑了,你放心哥絕對不會讓這錢打水漂的。」
我笑著解釋了幾句,讓他放心,叮囑他不用急著還錢,我抬頭發覺了面前突然出現的兩個男人,臉色冷了下來,對著電話聲音不變的寒暄了兩句就掛了。
「石杉先生,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和我們老闆喝杯茶?」高個男子開口。
如果不是認識這倆貨,我估計還要問一句你們老闆是誰,秦甫電話裡被我罵了兩次還不死心,真麼是想錢想瘋了。他以為秦老爺子快不行了,拚命的想著最後一擊,卻不知人家就是想看看誰在打他早死的主意。
和秦遠不一樣,秦甫這個當爹的選的一間格調風雅的茶室,雖然比起咖啡更對我的胃口,但是這個人卻讓我倒盡了胃口。
秦甫屈尊的給我倒了一杯茶,輕聲道:「一晃眼,你就這麼大了,當初我認識你母親的時候,她也就像你這麼大?」
這話說的我噁心極了,恨不得把面前的杯子呼到他臉上,我冷聲道:「如果秦先生沒別的事情,我還有事兒就不奉陪了。」
「你這孩子,著什麼急,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母子,我現在也是想補償你們。」
估計是前兩次在電話裡被我罵的沒了脾氣,就想來軟的了,可若是真心悔過的話,怎麼會只打個電話就想挽回,還不是看我軟硬不吃,沒辦法了才親自來的嗎?
上輩子就是這樣,費盡心思的哄勸我,什麼他有苦衷,被家人關起來,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兒子,以為我母親嫁人了云云,到最後幾乎是聲淚俱下,唱的好一出苦情戲,把自己摘的是一乾二淨。
我看著眼前和我長著相似眉眼的中年男人,我冰冷的勾起嘴角:「這是哪的話,秦先生於我素昧平生,何來補償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