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揚臉上沒了笑意,他看著我:「我不想為自己解釋太多,之前是我不對,我和你道歉,但我到現在也沒明白,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做那些事情,那根本是沒有必要的誤會,石杉你在想什麼?」
我心中升騰起一絲無名之火,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你,為了讓你不被人傷害,為了不讓你為難,結果你誤會我不說,現在還來理直氣壯的質問我,憑什麼?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你就把自己折騰成現在的樣子,放你一個人在外面,我怎麼能放心……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是哪裡不舒服?」溫揚被我的樣子嚇了一跳,他站起身上前查看。
我躲開他:「合著你的意思,我離了你就不能活了,是嗎?你以為你是誰?」我口氣極其不善,心中越發的氣怒,心口的火燒的人越來越難受,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在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我目光掃到溫揚領帶上一抹紫色的亮光,無數的畫面在腦中閃過。
石杉,你怎麼能這麼對他?我閉了閉眼,深深地吸了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我現在沒有藥,若真的發起瘋來,就真的沒辦法挽回了。
都想著要珍惜在一起的時光,為什麼還是生氣怨恨呢?被子下攥緊的拳頭,傳來一絲痛楚,我心中洶湧的怒火漸漸的冷卻下來,蘭斯說的沒錯,痛覺和寒冷會讓我暫時冷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看向略為慌亂的溫揚。
我舒了口氣,道:「抱歉,你說的沒錯,是我魔怔了,但我不想回去,我也不是沒一個人在外面待過,不要總把我當小孩子看。」
溫揚見我冷靜下來,靜了幾秒說道:「你不會知道,當你看見一直被自己護在手中,精心保護多年的人,被欺負傷害時,你心裡的感受,你也不會知道,我看見你毫無意識的躺在那裡,呼吸微弱的我幾乎感受不到時,那時候我的感受,我怎麼可能放你一個人在外面?」
我心頭一酸,隱隱的還夾著絲疼痛,我怎麼會不知道你的好,你明明氣急,寧願自殘,也不捨得傷我一下的心,反倒是我,在藥物的驅使下,肆無忌憚的去傷害你。
我緩了緩呼吸說道:「可是,溫揚我不是從前那個處處要你保護的三兒了,你不能護著我一輩子,我知道你對我好,再好的兄弟姐妹,也會有各自的生活,慢慢你就會習慣的,我們都要有自己的生活,這世間沒有永久的相聚。」分開總會是必然,沒有誰離了誰是活不了的,你看我現在就做的很好,你以後也一樣會習慣,等多年以後,你回頭再看的時候,你會想,啊,曾經有這麼一人存在過,僅此而已。
如果有一天,能讓你懷念,也說明我做的還不是太差。
溫揚深深的看著我,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挫敗的情緒,或許還夾雜著些許的失望、無奈和憤怒,但最後他用一種極其壓抑的聲音說:「你先安心養病,這個我們以後再說。」
我沒有反對,只是我知道,我們哪裡有什麼以後。
我身體沒什麼大礙,都是一些皮肉傷,還有輕微的腦震盪,鑒於我身體太虛,精神狀態似乎也有問題,醫生說要住院觀察一周。
但我只在醫院住了兩天,溫揚一直都很忙,電話不離手,估計我們吵架那天他是關了電話,他來醫院的頻率很高,甚至有時乾脆在病房辦公。
溫揚不在的時候,就讓楊萱看著我,但醫院不是精神病院,沒人會時刻的看管你,瘋人院我都逃出去過,如果我想走,誰又能攔得住。
我算好了時間等溫揚離開,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背著他們離開了醫院,我剩下時間不多了。
能和溫揚有這兩天的相處,我就當是偷來的時光,但不能沉溺其中,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我給自己約定好的三件事兒,我至少要完成兩個。
當然,莫名的消失不太好,我厚道的給他們留了個條,讓他們都不要再找我。
——天高海闊,等爺把五百萬瀟灑完了,再說!
換了酒店扔了電話,短期之內,他們也難找到我。
…………
秦宅是座獨棟的大別墅,上輩子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我震驚於眼前這個極盡奢華的城堡,因為整個秦宅佔地實在是很大,我土包子似的以為這裡是個莊園,瞬間迷失在這座用物質堆砌的牢籠,不過最後費盡心機的也只是去了那麼幾次,其實那裡沒有人真正把我當做秦家人看待。
當然,我這輩子是沒什麼興趣的,今天到這裡緣於內心的極度焦急,在美國的時候我就讓人幫我盯著秦甫的日常活動,結果我回國一周有餘,對方竟然回復說秦甫消失有一段日子了,如同人間蒸發一樣,沒人知道他去哪了。
我實在想不出秦甫能去其他的地方,秦奚說秦甫被他二哥收拾的不輕,如果屬實,可能是在我出國前就被圈禁在秦宅內,只要等著他被放出來可以了。
但現實是我根本等不起,我隨時都有可能被人當做瘋子抓起來,等那個時候我就再沒有報復秦甫的機會了。
報復秦甫!
自從我知道秦甫給我下藥開始,這個想法無時無刻的不在腦中縈繞,那蝕骨的恨意不斷的侵蝕我的意志,我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他讓我兩世都變成一個瘋子,這輩子我絕不會讓他好過。
重生之初,我從未想過去報復誰,雖然上一輩子慘死街頭,但我知道這其中自己的犯下的錯更大,我要改變的是我自己,遇到惹我的人,我就打回去好了,多了一世的經驗我就不信自己贏不過他們。
杜柔、梁米還有溫赫,我會讓他們自嘗苦果,開始的時候一切都按部就班顯得是那樣的順利,我甚至從未懷疑過自己能活好這一世,我無比的自信這一點,直到落到如今的下場。
我終於知道自己當初的想法有多天真,這些人的心已經陰暗腐爛到骨子裡,只要他們活著就會為了自己的利益,不停的禍害別人,如跗骨之蛆一般讓你噁心的甩都甩不到。
母親的死,外公外婆的離世,我如今的瘋魔,都是這個人直接或間接造成的,從我出生時起,就開始被動的承受他所帶給我的苦難,讓我兩世都不得好活,我想問到底哪裡對不起他?
我絕對不能放過他,我一定要報復,不計代價,不看後果,不死不休!
我早該這麼做,但我不可能再有重來一次的機會,那麼就現在,我要讓他們為自己的所為付出代價!
秦奚說秦甫已經受到教訓了,但我知道那只是一時的,等這件事兒慢慢被人遺忘,他就會死灰復燃,重新的出去禍害別人。
但我現在找不到秦甫,他或許就躲在這個巨大的別墅中,我進不去,也無從查證,我有種深深的無力感,所有的仇恨都無從發洩。
我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別墅,恨不得衝進去直接殺了那個人,但僅有的理智告訴我不能,這樣我會功虧一簣。
我知道自己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今天收到委託方給我秦甫消失的回復時,我突然就控制不住情緒,想也不想的就來了這裡。
我不停地緩著呼吸,想要平復自己仇恨的情緒,但收效甚微,我不得不抖著手從口袋裡掏出藥瓶,我不想過多的去借助藥物,距離上一次這已經是第二次了,起因都是秦甫,或者值得我高興的是,我對秦甫的仇恨,遠遠超過了我對溫揚執著的欲望,在解決秦甫之前,我不用擔心自己會對溫揚做出些什麼瘋狂的舉動。
這裡遠離市區,綠楊煙外,郊外的風景掩映著高大的牆院,完全的把我阻隔在外,我永遠都是這麼孱弱和無能,我倚著樹,毫無意義的盯著黑色的大門,除了如此,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夕陽的餘暉穿過樹影慢慢的落下,厚重堅固的大門被緩緩打開,我看見徐管家送了一個人出來,徐管家是個年紀不下秦老爺子的老頭,看著慈眉善目,卻總能笑著說一些讓你膽寒心驚的話,他是秦老爺子最信任的人之一,據說跟了老爺子四十多年,一輩子未婚,這樣的人放在以前或許沒什麼,但現在看來著實讓人心生畏懼。
不過讓我驚訝的是他現在送出來的是個近乎流浪漢打扮的人,雖然態度顯得不冷不熱,但是舉止間卻不見輕怠。
「恆少爺……還是……抱歉……」斷斷續續的聲音傳過來,流浪漢很高,看起來比溫揚還要壯實,我看著那個有些佝僂的高大身影,不自覺的皺起眉頭,雖然不是很明顯,那人腿有些問題,走起路來有些跛腳。
我猶疑了一下,跟了上去,總感覺自己好像在哪見過這個人,按說這不太可能,如果和這樣的人有過交集,我不可能認不出,只能是我上一世發病時模糊記憶中的印象。
那一段時間,我忘記的東西太多了,模模糊糊的片段總是沒辦法連成線,完整的組合到一起,我莫名有種感覺,自己似乎忘記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我不遠不近的跟在那個人身後,腦中不停的搜尋模糊記憶,試圖找到一些有用的片段。
一輛黑色的轎車從我身邊開了過去,沒過多久,車子在前面不遠處停了下來,然後又慢慢的退了回來。
黑色賓利車窗慢慢的降了下來,那人摘下墨鏡,露出麥色的俊臉。
「真的是你!」秦奚皺了皺眉,看著我道,「蘭斯說你跑了回來,你這是要幹什麼,不想治病了,我告訴你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我二哥當初命差點搭進去。」
我看著他淡淡的道:「我還有事情沒處理完。」
「什麼事兒比命還重要?」隨即他審視的看著我,問道,「你到這裡來幹什麼,你別不是還想著報復,我說了秦甫已經受到教訓了。」
「他在哪?」我問。
我的態度顯然是惹怒了秦奚,他臉色一冷道:「石杉,你這周你必須要回美國,不然以後就別想秦家管你這事兒,美國那裡用的是當初給秦暮治療的班底,有最好的醫護人員,和最先進的醫療設備,這費用你就算是傾家蕩產都支付不起,你若還是這麼擰,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我們也沒這閒功夫管你。」
「告訴我秦甫在哪?」
「不可能!」
我看著他,慢條斯理的說:「好狗不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