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再敘

我倒不覺得自己是閒的,我們雜誌在中國的影響雖然不如美國,但是依舊名聲顯赫,對於溫揚的公司來說很利於品牌的推廣,不是我把文章寫得多漂亮,也不是我們雜誌有多少人看,而是這是一種被認可的標誌,是一種高規格的廣告宣傳。

既然有這個便利,我自然是假公濟私一下。

「寫的還行,看你還是別當什麼藝術顧問了,你那個藝術顧問有人給你管嗎,過來給我寫稿吧。」齊主編似笑非笑的說道。

我也不管他是不是諷刺,接口道:「那感情好,您幫我寫個推薦,我之前的申請都被馬哥打回來了。」

齊主編笑了兩下,不再提這話茬。我這些日子的工作一直沒入正題,除了落實總部給中國區的任務,還要負責這次和官媒合作的電視節目,因為是引進的美國模式,需要有我方雜誌有經驗的人跟進指導,馬經理能同意我去寫稿那就有鬼了。

和溫揚的偶遇,著實讓我擔心了一陣子,但是等發刊了也沒什麼事兒,明顯是沒把我當回事兒,我放心的同時,又有些失落,沒想到有一天會和這個人真正的形同陌路。

當然這只是一個暗戀者求而不得的矯情想法,細想起來非常沒意思。

「石總,,午餐給您訂好了,今天前台請假了,一會兒可能需要您到門口自己取一下。」

我「嗯」了一聲,抬起頭說道:「知道了,你下去吃飯吧。」公司沒有食堂,要麼是訂飯,要麼自己下去吃,我不熱衷於同事關係,很少和他們出去,公司的氛圍並不太和諧,欺生的現象很嚴重,隸屬於領導層的我還好一些,我的新人助理一直努力的融入公司當中,比如和大部隊一起去吃飯。

很多公司都講企業文化,看起來很虛的東西,卻也不能說沒有,那是一種文化氛圍,好比有的公司勾心鬥角,你適應不了,就會感到壓抑,也呆不長久;相反公司上下一團和氣,你若處處投機,自然就不被喜歡。

以前,我從不關心這些,但人不能總活在自己的的世界裡,這唯二的兩次工作經歷讓我學會了一些人情世故,難得不依靠溫揚我也能成長。

取了外賣返回辦公室的時候,正巧編輯部的電話在響,我接起電話:「您好,ge雜誌編輯部,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電話對面卻沒有動靜。

我拿著電話皺起眉,再次嘗試溝通:「您好?」

「三兒……」

我心中一跳,忍住把電話掛斷的衝動,或許該出門買張彩票了。

晚上,等我到約定好的茶樓時,溫揚已經等在那裡了。

我坐下來,說:「好久不見。」

溫揚沉默的看著我,英俊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一身黑色的絲製襯衫,讓他更顯冷峻。

「我沒來過這裡,你有什麼推薦的嗎?」我低頭翻看著茶點單子。

「什麼時候回國的?」溫揚開口。

我身體一僵,囁嚅道:「剛……一個月之前。」。

溫揚慢慢收緊手手指,一瞬不瞬地盯著我,說:「為什麼?」

我被溫揚的簡單直接弄得有些猝不及防,我捏著菜單低下頭,默然不語。

溫揚只問了為什麼,沒有具體的質問,我卻大概能猜出來他的意思,為什麼三年前離開後杳無音訊,為什麼他結婚我都不回來,為什麼回國後不聯繫他?畢竟我們曾是那樣好的朋友,但哪個我都沒辦法回答。

空氣裡沉默的令人窒息,我想說點什麼,幾次張嘴都發不出聲,所有情緒都被羞愧和膽怯佔據。

最後溫揚打破沉默:「我今天打電話是想和齊主編道歉。」

我「哦」了一聲,說不上是失落還是其他,所以溫揚不是為了特意來找我的,「我會幫你和他說的,或者我幫你們約時間?」

「不用了。」溫揚看向我道,淡淡的道:「那天採訪做到一半,我看見一個和你身形相似的人,然後我把你們齊主編扔在了咖啡館。」

……我哽了一下,沒料到事情會是這樣,最後齊主編能採用我的稿也算是肚量了。

「我原以為自己認錯了,或是頭腦發昏的出現幻覺。」

……我一時不知道如何接口。

「多謝你的那篇文章。」溫揚道。

「啊?噢……沒什麼的,客氣了!」我感覺臉上血氣上湧,有種做壞事被人抓包的錯覺,雖然當時我沒署自己的名字,但看見我,溫揚自然也就明白了。

溫揚抬手給我的杯子裡倒上茶水:「我自然要謝你,不止這個,我還要謝你幫我買回母親的別墅。」

我緊張的口乾,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見溫揚態度緩和,我也放下心來:「那錢是從溫赫那裡騙……拿來的,本就是你應得的。」

「我應得的?」

溫揚抬眼看著我,似笑非笑的道,「你當初並不是這麼說的,你說你要拿著這些錢出去瀟灑,誰也不會給,結果卻給我買了別墅,我一直想問,我溫揚是何德何能,讓你為我做到這種地步?」說罷他牢牢的盯著我,不給我絲毫掩飾的可能。

我聞言一慌,對面的目光讓我無地遁形,我低下頭,稍稍緩了緩呼吸,開口道:「其實開始也沒想過,當時也是巧了,認識了當初買你別墅的人,我知道那別墅對你很重要,不過是舉手之勞,朋友之間本該這樣,沒有你想的這麼複雜。」

「朋友?」溫揚兀自笑了起來,聲音卻犀利得很,「什麼朋友,可以花五百萬為我買別墅,什麼朋友,一走就是三年,然後杳無音訊?」

從開始到現在,溫揚的問題一個比一個犀利,每一個都直指要害,讓人無從招架,三年不見,現在的溫揚已經不是我能應付的了的,我低著頭,沉默不語,心中後悔,或者根本就不該來。

都是圓不了的謊言,那時候我以為我們沒有再見的機會。

過了好一會兒,我聽見對面的溫揚歎了口氣,他聲音稍稍有些低啞:「三年前的事情,我一直想和你說對不起。」

話音落下,我手中的杯子差點飛出去,我心跳如擂鼓,一個又一個的炸彈,感覺魂都快被掀飛了,溫揚怎麼能把這麼尷尬的事情說的這麼清淡。

我花了好長時間才穩住情緒,故作平靜的道:「酒後亂xing嘛,說實話我當時真的是嚇到了,不過在美國的三年裡,才發現自己太過大驚小怪了,喝醉之後,這種事兒太正常不過了,這沒什麼,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誰還沒個黑歷史啊。」

溫揚眼神立時有些冷下來,淡然的臉上隱隱有了怒氣:「是嗎?我記得你以前很反感這些!」

我感受到他端詳打量的目光,穩住心神道:「那時候眼界太窄,難免大驚小怪了,你知道美國同性婚姻已經合法了,我經常能見到一些同性情侶,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溫揚看了我一會兒,最後淡淡的笑了一下:「既然你這麼說,我也就放心了,這也算了卻我一樁心事,不然我還以為你為了躲我跑到國外不肯回來,讓你有家都不能回。」尾音刻意加重,讓人感到一絲冷意。

「哪……哪的話,你也太小瞧我了,怎麼也在美國呆了這麼久,這一點事情哪能放在心上。」美國人民算是被我黑壞了,三年的漢堡也白吃了,但是保命要緊,哪還顧得了這麼多。

溫揚面沉似水,臉色似乎更不好看了,偏偏我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換了上輩子,我可能會自作多情的想溫揚是不是對我其實有什麼超友誼的感情,所以聽了我的話才會生氣,但現在我要是還這麼想,純粹就是腦子長包了,上輩子的教訓足夠深刻了。

我招架不住溫揚的質問,只好主動出擊,猶豫了良久,開口問道:「你這幾年怎麼樣?」過得好嗎?是否一切順利,這也是我再次相見,最想問溫揚的話。

溫揚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看著我問道:「你找到江寧了嗎?」

不管怎麼樣,這個話題比之前少了許多壓迫感,我回道:「我們現在是同事,她在美國eg的總部,本來應該是一起回來的,但她手頭還有事情處理,過些日子忙完了估計也會回國。」我知道溫揚去找過江寧,不過那時候江寧也不知道我在美國,溫揚才會這麼問。

溫揚握著杯子的手指慢慢縮緊,他說,「那你這幾年比我好,我以為因為我的事情,所以你沒去找江寧。」溫揚看著我又問道,「你們結婚了?」

我愣了一下,忙道,「沒有。」我覺得這個沒有必要撒謊,江寧也要回國,難不成我們還要裝成情侶去騙他?我老實的說道:「她現在有男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看到溫揚的臉色緩和不少,他微勾著嘴角,溫聲道:「我給你發的郵件你看到了嗎?」

我心裡咯登一聲,他要是追問我他結婚我為什麼不回去,那真就真不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了,我下意識的摸上手腕上的表鏈,裝傻道:「啊,什麼郵件?我出國之後,就沒用過了,現在密碼早忘了,不好意思,很重要的郵件嗎?」出國三年也不是一點長進沒有,撒謊比以前更溜了。

溫揚看著我,似乎在分辨我說話的真假,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道:「不重要。」

他靜了幾秒,又問:「這次回國還走嗎?」

沒了那種咄咄逼人的壓迫感,我也放鬆下來:「嗯,週年刊結束之後,聽總部的消息,如果沒什麼其他的事情,就回去了。」

砰——我聽到杯子重重落下的聲音。

我驚了一跳,什麼時候溫揚的脾氣變得這麼陰晴不定了,我抬頭去看溫揚,恰好撲捉到溫揚目光中直達眼底的一絲隱痛,但下一瞬,他就從容不迫的笑了起來,他點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