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夢·笑忘書》
葉笑
第 1 章

  鳳音站在輪迴台前,神色凝重,滿面緊張。

  旁邊已經身為蓬萊島島主夫人、幽冥司司主,早就羽化飛昇升為上神的葉笑走上前來,拍了拍她的肩,語重心長的說:「別耽擱了,跳吧,你也不是第一次了。」

  鳳音轉過頭來,少有嚴肅地指著那五光十色……呃……姑且叫「坑」的東西問:「你們確定,這個是輪迴台,不是火山口?」

  天君簡兮衝上來點頭:「得了,我拿天帝墨子夜的腦袋和你打賭,這絕對是輪迴台。」

  鳳音挑了挑眼角,滿眼不信任的看了簡兮一眼,又滑倒了旁邊一直不說話的大貓仙君身上,誠懇道:「大貓,我只相信你。」

  一向很靠譜的大貓點了點頭:「相信我,你就跳。」

  鳳音舉目望天,滿心哀傷。

  說起來,對於一個活了十幾萬年還是一個上仙的神仙來說,跳一次輪迴台跳得這麼糾結,這絕對不是她做作,而是她必須確定肯定認為這是一定,才能去確保她能經歷這一次「萬無一失」的劫數。

  年滿十三萬五千歲的鳳音,身為鳳族帝君,卻只是一個上仙,這絕對不是偶然的。想八萬年前,彼時她年滿五萬歲,正巧遇神魔大戰尾聲。她當時正在上戰場的路途上,突然有人急急忙忙來同她說:「帝君,您的飛昇的劫數到了,快去歷劫吧!!」

  神仙飛昇需要機緣,她終於等來了這樣的機緣,如何能不欣喜?只是那時大家都去打仗了,輪迴台邊上根本沒人駐守,於是下界用的鎖仙水從哪裡來,她還真不得而知了。好在來的神仙十分懂事,見到她臉上的難色便道:「帝君切勿憂慮,鎖仙水我給帝君來了過來,帝君只需往北直去到輪迴台自行下界便好。」

  這本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於是鳳音便歡喜的喝下鎖仙水化成了鳳凰身就往南飛去(你沒看錯,她往南飛了),飛了很久,終於看到了一座山上有一仙坑,雖說醜是那麼醜了點,但的確有些仙家氣息。於是她高興的長鳴一聲,閉上眼頭一扎就往仙坑裡跳了下去。

  然後就是墜落的過程。

  接著她就感覺有熱浪滾滾撲面而來,當時她還想,這輪迴台還挺熱的啊……

  但等那熱氣中帶著某股熟悉的味道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然後就看到了斤在咫尺的巖漿!!!。

  她嚇得唸咒猛地向上躍了三丈,但她忘了,剛剛喝過鎖仙水的她,仙力會一點點的喪失掉。於是在三丈之後,她呆洩了一秒鍾,直直就墜進了巖漿裡。

  人家都說鳳凰浴火而不死。

  這是實話,但不死也是要褪色的。於是她就在巖漿裡苦苦掙扎,撲騰了翅膀就要往天上衝。

  可就是這個時候,一隻黑色的鳥迎著她的面就衝了過來,把剛剛衝出巖漿面的她瞬間就給她撞了回去!。

  她抬頭正要怒罵對方,結果對方忽然用嘴往她脖子上一叼,直接就叼著她飛到了一旁的巖石上。

  她的臉黑了。

  想她堂堂鳳族帝君,居然被一隻黑色的鳥給叼著跑?。

  然而對方很安分,把她放在巖石上就乖乖站在她旁邊,一句話都不說。

  她正想怒罵對方幾句,隨即就聽到了一陣喧鬧的叫罵之聲,然後有魔族的兵馬從她火山口跑過。

  她被嚇得瑟瑟發抖,現在她可是連個巖漿池子都飛不出去的主,被發現了肯定得熬湯喝了。

  然而奇怪的是,她旁邊的黑鳥也瑟瑟發抖。鳳音鬱悶了,咱是神仙,咱是天庭赫赫有名的神仙,咱看見魔族的人抖,你一隻鳥還抖?

  然而沒有幾分鍾她就明白了。

  當魔族兵馬掃蕩而過,遠離此地之後,黑鳥突然一抖羽毛,得意洋洋的同她說了句:「被本元君救了,可真是你這只烏鴉的造化。」

  鳳音當時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張口就道:「救了本帝君,這還真是你的福氣。」

  黑鳥有些驚悚的看著她。對,是驚悚。

  鳳音真為自己身為鳳族帝君的身份而自豪的時候,對方拍拍翅膀,惋惜道:「看你修為也不高,年紀輕輕的就犯了這樣的痴症,真是天見可憐的……」

  說完,這黑鳥就飛走了。鳳音蹲在巖石上默默詛咒,別給老娘抓到你……不然老娘撕了你!

  出這檔子事,歷劫自然是歷不成了,只能等下一次。

  這一等又是三萬年,她八萬歲了。那時年歲比她還小一萬歲的葉笑都歷劫升了上神,她卻還是那小小的上仙。

  這時候人家告訴她,她又該歷劫了。

  這次天庭眾人都很閒,一向同司命天君交好、她的小廝木子悠還從司命仙君那裡套了一些話來,細細給她講了她的命格。

  話說在三萬年前她在仙魔大戰中曾被夜夕元君救起,所以至此她的命格就和夜夕元君牽扯到了一起。

  說起夜夕,這可是四海八荒大家都知道的神仙,當然,也是鳳音銘記於心的死敵。

  說當年有一凡人,天生仙骨,不過十六七歲便就上了天庭。那時瞧著也就個小仙,琢磨著凡人也不過就圖個長生不老便算了,就讓他當了天庭的侍衛。結果受封的時候,他居然問了句:「當天庭的侍衛薪水你居然就給我這麼點?你腦子有病呢?」

  隨後就甩袖而去,跑到了長恆山,當了長恆山一小霸王。

  然後沒過多久就聽說他一人獨挑了龍宮三大高手,一時名聲大噪,隨後上訪之人絡繹不絕,接著就流傳出他生得如何世間獨有絕代風華。

  於是好奇的人更多了。當大家紛紛想去看他的時候,這長恆山夜夕宮門前突然就掛出了一個牌子,上面寫著:

  見面一次:一顆小珍珠。

  說話一句:一顆小珍珠

  陪茶一盞:五顆小珍珠(茶水自帶)

  陪酒一壺:十顆小珍珠(酒水自帶)

  彈琴唱歌跳舞:全套服務三顆大珍珠,單點一顆大珍珠

  陪睡:暫不提供

  揍人:價格面議,不帶五顆大珍珠者拒絕接見。

  (以上珍珠皆可以等價兌換物抵押)

  這牌子剛剛掛出去,立刻就有人找上門來。主顧是誰,出於職業道德姑且就不說了,我們只需知道,那人留了一大袋珍珠後,夜夕少有的深沉了。站在一旁的仙侍莫青不由得有些不安,便問了句:「主子,您怎麼了?」

  「莫青啊,」聽了莫青的問話,夜夕很是疑惑的開口詢問:「你說,天帝到底是對他做了什麼?」

  莫青端著茶壺沏茶的動作僵住了,片刻後,他猛地驚醒,隨後就猛地跪倒在地,抱著夜夕的大腿哀嚎:「主子!!天帝揍不得的啊!!要抄家滅族的啊!!」

  「哦……這樣啊,」夜夕點點頭,卻是一臉認真道:「可我孤家寡人一個,沒爹沒娘沒老婆沒孩子,我怕什麼?」

  「可是……可是……」聽這話,莫青哽住了,他想了許久,終於道:「可是……您有我啊……」

  夜夕不說話了,他沉默著盯著莫青看了許久,一雙眼裡全是莫青無法看懂的深意,等莫青全身的汗毛都被他盯得立起來的時候,莫青終於聽見他主子嘆了口氣,然後很是憐憫的拍了拍他的肩道:「回輪迴道重新投胎吧,我覺得,你不止臉有問題,性別也不是我能接受的。我努力過了,真的。」

  跪著的莫青閉嘴了,因為他怕他一開口,就罵出一些不該罵的話來,比如問候某人祖宗這樣的。畢竟他還想多活幾年,這也是真的。

  莫青沉默後,夜夕進入了新一輪沉思。他第一位主顧的要求很過分,說是要讓天帝墨子夜心甘情願的被他調戲一把,而且這調戲得眾人皆知,得讓墨子也不得不屈從。這個難度係數,比揍墨子夜一頓來得太高。如果讓他揍墨子夜,他能想出一千種方法,明著揍,暗著揍,換著武器揍,換著地方揍……可是要讓墨子夜一個大男人被他心甘情願調戲,這就太為難夜夕了。畢竟,他不是一個只要是男人見了就能愛上的女人,他甚至連女人都不是。

  夜夕在屋子裡想了很久,直到聽到莫青說天君在自己褻褲被鳳音偷了之後放出狠話說:「誰能收拾了鳳音這廝,我許誰一個不過分的小心願。」後,他才出了門。

  他出門出得匆忙,除了神獸和劍,什麼都沒帶,一路騰雲駕霧,直奔鳳音的老巢崑崙少凰宮。

  彼時鳳音正在崑崙山頭的溫泉裡洗澡,陽光溫和,風光秀麗,看著自己化作鳳凰身後美麗的羽毛在陽光下流動著溫柔得令人心醉的光芒,鳳音覺得人生很滿意,也很滿足。

  然而,天上突然一朵烏雲壓頂,遮住了她的陽光,她抬首一望,只見一個青衫墨髮的仙人騎著九尾紫狐,手握神劍太阿,穩穩當當立在她頭頂之上,然後慢慢開口問了她一句:「你可知鳳音帝君身在何處?」

  那聲音清冽如泉,和著仙人俊美的容顏,看得鳳音當時頭腦就是一蒙,毫不猶豫地開口詢問:「我便就是鳳音,美人有何貴幹?」

  「哦,是你?」美人勾了勾粉色的薄唇,面上帶了一絲令人膽寒的笑意。然而被美色沖昏頭腦的鳳音絲毫不能體會那笑容中的詭異之處,一個勁兒的搗頭道:「是我,美人兒,你來找我的?」

  「嗯,我特意來找你的。」夜夕點頭微笑,然後長劍猛地刺了下來。

  後面……

  後面的事情,鳳音永遠都不想再想起以及提及,也沒有任何人能知道。大家只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在那日,眾人看見鳳音跌跌撞撞地淚奔回了自己的鳳凰宮,之後便鳳凰宮門前貼了大大一副白底黑字的對聯:

  不打倒夜夕畜生誓不為仙

  不幹掉夜夕牲口絕不出門

  橫批:不死不休。

  鳳音的好友葉笑的點評不過兩句話:

  第一,鳳音日後的頭號敵人就是夜夕。

  第二,鳳族教育水平有待提高。

  當然,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不清楚,但是大概發生了什麼,在夜夕提著一個口袋走進凌霄殿求賞時眾人便有了答案。

  當日夜夕在凌霄殿上打開了自己的口袋,裡面裝了一袋的鳳凰毛,然後他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看著墨子夜問:「天帝,能讓我摸摸你的臉麼?

  號稱天庭第一美男的墨子夜在聽到這個要求後,頓時石化了。

  然後他在夜夕堅定的目光下讓眾仙退了下去,然後夜夕春風得意的走出了凌霄殿,然後聽說墨子夜回到自己寢殿後砸了一晚上的小鐵碗,,並下了暗令——以後夜夕上天庭一次,打一次。

  不管怎麼說,自此之後,夜夕之名,威震四海八荒。而鳳音仇人冊上,他毫無疑問的排到了第一。所以,在司命星君告訴她,鄙視嘲諷她那隻黑鳥就是夜夕,並且同她一起下凡歷劫的仙人就是夜夕後,她懷著極端的報復心態,在下凡時故意漏掉了鎖仙水,然後帶著滿身的仙力跳下了輪迴道。

  當然,不巧的是,夜夕也是這麼幹的。

  於是理所應當的,她攪亂了所有的命盤,以一種強大且頑強的毅力,繞過了所有劫難,甚至成功的追殺了天命帝王引起帝星震動,然後直接被撈回了天庭,被罰打掃了足足一個月的仙界衛生。

  這件事讓她懷恨在心很久,她一直覺得,所有的錯都是夜夕造成的,於是閒著有事沒事兒的,總是想去找夜夕的晦氣。然而這麼千百萬年過去,葉笑都輪迴了十世成仙歸來,她卻連夜夕的面都沒見過。

  每次她去找夜夕,如果夜夕沒閉關,那就是夜夕去雲遊,如果夜夕不雲遊,那就是夜夕在閉關。時光消磨消磨,最後她竟是連夜夕的模樣都想不起來,只留下一個青衫仗劍的仙人的身影,每每想起來,就覺得,夜夕約莫就是這樣的人。

  往事回憶完畢,鳳音滿懷心傷,她扭頭對葉笑囑咐道:「告訴綰清幽,這一次,千萬別把我和夜夕扯在一起了。」,葉笑點頭,滿臉誠懇的應下:「我辦事兒一向靠譜,你放心。」

  鳳音滿眼悲哀的看著她,許久之後,終於是嘆了口氣道:「跟我混的人,怎麼可能靠譜?」,隨後不等葉笑踹她,就自己縱身一躍,跳下了輪迴道。

  跳下去的時候,她依稀聽見誰喊「慢著」,喊得這樣淒厲驚悚,讓她差點飛回去。

  然而她是一隻淡定的鳳凰,是鳳族淡定的帝君,她怎麼可能真的飛回去?為了表示她淡定的心態,她伸展開了雙手,做出了享受的姿勢,告訴自己,讓所有苦難,來得更猛烈一些吧!這一次,她一定要歷劫成功,升為上神!

  可是……

  那叫喊的聲音怎麼越聽越熟悉?好像是綰清幽的?她在說什麼?

  「那是畜生道!!!!!」

  最後一聲如驚雷般響在耳畔,這一次鳳音想不淡定的趕緊飛回去,然而那巨大的颶風卻將她卷吸而入,連反抗的機會都不給。

  她只有一個念頭……唯一的一個念頭!!

  葉笑,大貓,簡兮,老子回來一定殺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