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日復一日,等兩個月後葉笑和百里君華一同來看他們兩的時候,這對夫妻驚訝的發現,本來料想該飽受折磨的鳳音不但胖了一圈,還面色紅潤有光澤。而夜夕則是好像遇到了女妖的凡人,不但瘦了一大圈,還滿臉蕭瑟頹廢,好像不日就要西歸。
男人有男人的話題,女人有女人的話題。於是四人分組進了房間,進行各自的話題。夜夕這邊主要是對鳳音的形象進行打擊報復破壞毀滅,鳳音那邊則是對夜夕的形象進行詆毀中傷損害貶低。夜夕喝了三杯茶,說得口乾舌燥,百里君華一面一聽一面笑,許久後,他忍不住道:「既然這麼難搞,你怎麼還要這麼堅持著讓她做事兒啊?」
「當然得堅持,」夜夕冷哼一聲:「以後要當我夫人的人,我就算不讓她做家務,但也不能不會家務。」
「什麼?」百里君華有些錯愕:「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她以後會是我夫人,」夜夕懶洋洋窩進椅子裡,說得張狂:「還不夠清楚?」
百里君華面色變了變,左思右想時,夜夕繼續道:「你這次還真終於說對了一次。前陣子我情緒一直起起伏伏的,我就琢磨是怎麼回事,我還覺著很危險,得躲她躲遠點。結果那天抱著她在懷裡,聽她唸著我名字說喜歡我的時候,我突然就懂了。」
「嘖,那感覺才叫醍醐灌頂,瞬間就明白了。我琢磨著,我是真心喜歡她的,所以每次遇著她的事情,都忍不住不理智一下。」
「嘿,」說了半天,見百里沒有反應,夜夕喚了一聲:「想什麼呢?」
「既然已經決定了,怎麼不去和碧華說清楚?」百里皺著眉,把疑惑說出來。夜夕勾著笑容漫不經心道:「我這邊,還沒完。」
百里君華不說話,許久後,他翩然笑開:「兄弟一場,你的事兒,我不插手。」
說著,他將手指放入茶杯中,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畫了一橫。
那一橫迅速蔓延開來,逐漸成了一張地圖。
地圖上,一條蜿蜒的血色長線慢慢展開。
「你怎樣對天界,我不管。但是幽冥司和蓬萊島,你若想動,這麼多年情誼,別怪我翻臉。」
說完,那條長線猛地亮了起來,竟就是幽冥司與蓬萊島同天界的交界線。兩人都沉默著看著那張地圖,片刻後,夜夕微笑起來:「你想太多,我不過是來取回一些我本來該有的東西,你和你老婆也不欠我什麼,我不會插手。」
「當然,」他挑起眉來,眼中帶了威脅:「我的事兒,你看著你那多管閒事兒的媳婦兒些,也別隨便插手。」
「成交」百里君華點了頭。窗外,烏雲密佈,電閃雷鳴。夜夕轉過頭去,看著窗外勾起嘴角:「嘖,下雨了呢……」
百里君華夫婦來探望他們過後第二日,夜夕便收拾了行禮,要去洪荒找紙靈獸了。
鳳音早早收拾了行禮,大清早就侯在門口等他,要同他一起去。結果夜夕卻是大手一揚,頗為豪氣道:「你在家等著,我去幾個月就回來了。」
「我還是跟你去吧,」鳳音有些不放心:「我聽說,紙靈獸很凶殘……」
「嗤……」夜夕不屑的笑了一聲,含著鄙視的表情,斜眼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是這麼熟悉,彷彿少年夜夕在洪荒時經常鄙視她的時候那樣。
「要真是很凶殘,你去就是拖累。」
鳳音:「……」
好歹也是天庭一員猛將,被這麼鄙視,鳳音覺得很不開心啊……
可是為了不讓這祖宗翻臉,鳳音深吸了口氣,好聲好氣道:「其實,我還是很強的。」
這句話出來,又是一記白眼飛了過來。不過為了讓她安心,夜夕還是不耐煩道:「好了好了,洪荒的怪獸在我還只有幾百歲的時候就被我砍成渣了。洪荒最凶殘的就是我,你放心吧你。」
他一面說著,一面推著鳳音往回走。鳳音還要說什麼,他突然便抱住了她。
他的懷抱和洪荒時一樣的溫暖,帶著令人安心的意味,彷彿能毫無顧忌的依靠。
他低下頭來,如同一個少年一般,羞澀地在她額頭點了一下,然後威脅道:「好了,我走了,你在家裡好好呆著,再和我囉嗦我就不去了。」
這句話讓還要說什麼的鳳音毫不猶豫閉嘴了。夜夕很開心,揮了揮手道:「好了我走了。」
說罷,他便真的轉身離開。鳳音愣愣看著他遠走的背影,不知為何,覺得心底一派溫暖。
夜夕一連去了三個月,等到大雪落滿長恆山的時候,他終於回來了。
那天正下著大雪,鳳音在夜夕府邸帶著莫青一起佈置著府邸,準備著過年。門外突然傳來了震天巨響,鳳音幾乎是來不及反應,人自己已經先衝了出去,一打開門,果然是夜夕。
他還穿著去的時候那套衣服,但衣服已經破破爛爛,沾滿了血跡。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休息,眼里布滿了血絲,頭髮也是亂糟糟的。整個人彷彿是一個從遠方而來的浪客,劍被他單手抗在肩上,另一隻手拿著一張晶瑩剔透的獸皮。
她呆呆看著他,許久後,下意識伸出手去,不敢置信地摸上了他已經長了胡茬的臉。
他對她粲然一笑,朗聲開口:「我回來了。」
這一句話,彷彿是越過了漫長的時光與歲月,時間與空間,終於送到了她身邊。不知為何,鳳音就覺得眼上一酸,而面前的男人彷彿是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倒在了她懷裡。
她抱著他,仰頭看那高掛的燈籠,還有漫天大雪。
在她的族人離開那麼多年後,她第一次有這樣的錯覺。
她彷彿……有一個家一樣。
真好。
夜夕睡了一天一夜才醒來。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問今天是什麼日子。莫青回了他是除夕,他方才舒了口氣,重重倒回床上:「還好,趕回來了。」
莫青也不明白他到底是趕回什麼來,和鳳音說了,鳳音也就愣了愣,隨後便就笑了起來。她的笑容很亮,裡面滿是溫暖,然後她一回頭,便看見夜夕站在她後面的長廊那裡,靜靜看著她。
他剛剛梳洗過來,衣衫也換了剛準備新衣,青袍白衫,濕潤了的長髮垂在面頰旁邊,看上去又英俊,又美好。然後他勾了勾嘴角,彎了彎眉眼,一貫熟悉的痞氣,卻不知是不是因為那昏黃的燈火的映照,讓那笑容也顯得溫柔起來。
他徑直從長廊跨了過來,幾步就走到她身邊來,她瞇著眼看著他笑,誇讚道:「今天很帥嘛。」
「嘖,」夜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鳳音的衣衫,依舊是鮮艷的火紅色,外面披著黑色底紋外繡金鳳的披風,披風上的帽子用白狐皮圍了一圈,毛茸茸的模樣,讓明明華貴莊嚴的衣服也顯得頗有了些可愛的味道。於是夜夕拖長了聲音道:「你今天也很漂亮嘛。」
「多謝多謝,」鳳音笑得很無恥:「我一直很漂亮。」
「彼此彼此,」夜夕拱了拱手,一臉認真道:「我也一直這麼從嬰兒帥到了現在。」
說著,鳳音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也就是那片刻,天邊有巨大的煙花騰空而起,兩人同時轉過臉去,看向那天邊美不勝收的煙花。
「墨子夜又錢多了沒地方燒了……」夜夕伸出手,悄無聲息地拉住鳳音溫熱的手掌:「不過,我頭一次覺得,他這麼燒錢也挺好。」
鳳音沒說話,她靜靜看著天邊的煙火,感覺那種打從心底湧上來的幸福和寧靜。
她這樣希望這一刻就這麼停留下去,不要再往前走了。
當然,時光是從來不會停留的。第二天繼續來到了。第二天的時候,夜夕的府邸上迎來了一個貴客,碧華。
碧華來的時候,鳳音正在夜夕房間裡讓夜夕畫像,莫青慌慌張張衝進來報碧華來了,鳳音腦子一翁,第一個反應居然是衝到窗戶邊上打算翻窗逃跑。
夜夕不由得用手扶額,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咬著牙道:「跑什麼跑,給我回來!」
這時候鳳音半條腿已經跨出窗欄了,聽見夜夕的話,她微微一愣後苦下臉來:「那個,要是她誤會你我之間有點什麼,衝過來扇我耳光怎麼辦?」
「你什麼時候能放聰明一點……」夜夕捏緊了拳頭,都快揍她了:「碧華堂堂一屆女君,她又不是你,怎麼會去做扇人耳光這種事!」
這話說完,兩個人都愣了。片刻後,鳳音勉強的勾起了嘴角:「也是……我打小荒唐慣了,碧華和我不一樣的。只是我有事,得趕著回去了。」
說完,她翻身一躍,便就跳了出去:「再會了。」
「喂,給我回來!」夜夕連忙追出去,但跳窗子才跳到一半,莫青便撲過來抱住了夜夕,高聲道:「我的祖宗爺爺哎,你還是先去看看正廳裡那個吧,那個才是最難哄的姑奶奶!」
夜夕微微一愣,想了片刻,終於是嘆了口氣,轉身去了大堂。
其實鳳音跑得也好,因為夜夕不能明白,女人骨子裡其實都一樣是潑婦,區別只在於明潑和暗潑,在涉及對方尊嚴性問題的時候,哪怕是平日溫柔似水的小綿羊都能給你一耳光。
於是夜夕剛進大堂,碧華迎面就給了他一耳光。
一聲脆響驚了所有人,下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迅速做出了退下的決定。大堂裡瞬間空蕩蕩的只剩下夜夕和碧華。夜夕被打得很平靜,因為早在碧華揚起手來的時候,他就看見了,他本來可以躲過去,但他琢磨著,女人打你的時候,證明她不想說話,如果她沒打到你,那麼她就會一面進行物理攻擊一面進行聲波攻擊。權衡利弊之下,夜夕站著給她打了。果不其然,打了一巴掌之後,碧華就不打了。她只是瞬間哭了出來,指著夜夕哭喊:「你是不是喜歡鳳音帝君了?!你說,是不是?!」
「你說什麼呢。」夜夕有些頭疼:「你又哪裡道聽途說這些來了?」
「你要是不喜歡她,你怎麼讓她住在你這裡?」
「她請我辦事兒,這不是為了方便麼?」夜夕努力思索著理由,同時準備動手,打算實在不行,就直接把她記憶消除了就好。
碧華明顯是不相信,繼續吼道:「那你不會不辦事麼?!你為那件事,去洪荒去了三個月,你要是不喜歡她,至於做到這步麼?」
「你有完沒完啊?!」被她吼煩了,夜夕立刻吼了回去:「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馬上要和你成親了,你這麼疑神疑鬼的做什麼?我喜歡你,就喜歡你一個,其他都是幫朋友,得到答案你滿意了麼?!」
話剛吼完,夜夕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他轉頭一看,發現鳳音呆呆站在門口看著他。
媽的……
夜夕一個頭兩個大,這輩子都沒覺得這麼頭疼過。
果然,女人這種生物,愛情這種事,太麻煩了!!。
「呃,不好意思……我……我回來拿東西。」鳳音結巴著說了一句,然後掉頭就跑了。一面跑一面在心底哀嚎,她到底是倒了多大的黴才在這麼巧合的時間穿越這麼巧合的地點跑回來拿自己的行李啊!而且,這種心底瞬間失落感覺莫名悲傷的情緒是毛回事啊!。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再想了。
鳳音深吸了一口氣,在眾人驚訝的注視下,迅速卷席起自己所有的行李,像疾風一般衝出了夜夕的府邸,奔回崑崙山老家,然後就直接一頭紮進寢殿裡開始做結魂燈。一做正事兒,其他事兒便就忘了,三日後,等夜夕上門造訪的時候,她已經徹底忘記了到底是為什麼從長恆山離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