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所有人趕下山去,然後用陣法封住了整個靈華山。翠翠離開的時候,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沒了,她看著倉賦,眼裡滿是怨恨,她說:「倉賦,你知道麼,你這樣的人,活該愛無所終,不得好死。」
他只是看著她笑,像當年初見的公子哥兒一樣,溫柔地告訴她:「翠翠,你是個好姑娘,我對不住你。」
他看著所有人一個個離開,最後只剩下了他和雲舒。
然後他抱住她,溫柔的告訴她:「雲舒,我們長長久久在一起。」
雲舒在他懷裡輕笑:「倉賦,這就是你的愛?還是,你根本不懂愛。」
倉賦不說話,他只是抱著她。
抱著她,就覺得心裡溫暖了;抱著她,他就覺得,再無所畏懼,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然而她也許終究是恨了他,在診斷出她懷孕後,她終於不再說話。
無論他說什麼,無論他說再多的話,她都不願意再多說一句話,每天就是坐在庭院裡,呆呆看著那些藍天,白雲。
他常常自己說話給她聽,說到無話可說,最後,只能默默站在一邊看著她。
鳳嘯一直試圖闖上山來,但都沒有成功。
有一天,鳳嘯再一次來,站在結界外叫了雲舒了名字。
他說,雲舒,魔神太淵來犯,神族子民被屠殺五萬之眾。
那時候,雲舒的肚子已經微微凸顯了,她上不了戰場,只能將目光轉向倉賦。
倉賦笑瞇瞇看著她,告訴她說:「你開口讓我去,我就去。」
雲舒靜靜看著他,隔了那久的時光,她終於再一次開口叫他。
因為太久不開口而乾澀的聲音叫著他的名字:「倉賦,去吧。」
倉賦愣在那裡,看著她清潤而堅定的眼,許久後,點了點頭。
他上了戰場,浴血奮戰,奮力廝殺。
行軍旅途艱苦,一次次生死磨練,讓他迅速成長起來。他常在夜裡想她,想她最開始的樣子,想她肚子裡的孩子,一次次想著,心裡就溫暖起來。
每一場戰爭結束,他就星夜兼程的趕回去,因為他想,那裡有他的妻子,還有他的孩子。
他回去的時候常常是半夜,她經常已經睡了,他沐浴過後,便會自己靠過來,從她身後,靜靜抱住她。
仙胎的孕期總是很長,到那時候,他的孩子也才剛剛成型。但每一次他把手放在她肚子上的時候,他都會有一種那個孩子已經在裡面呼吸的感覺。
同他一起感受他母親的心跳,同他一起感受他母親的體溫。
這麼多年,他從未有過這樣強烈的感覺,告訴自己,他不是一個人。
然而這一切溫情常常停留在她熟睡的時候,每次她睜開眼睛看他,他就知道,一切結束了。
她也許是怨恨,每一次看他的時候,眼裡都毫無溫度。然而這種溫度又讓他覺得,也許,她不是怨恨,她是不在意。
她和所有的生物說話,但從來不和他說。
原先庭院裡有些花精草精,她無聊了,便會同那些說話。他忍受不了,便將庭院裡這些精怪全扔了出去。
他一直想,等她忍受不了了,便會和他說話了。
然而她的耐心是這樣好,居然就一直這樣沉默著,從來不發一言。
有一次在戰場上,他受了重傷。星夜兼程趕回去,走到家門口的時候,他就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那時候他看到她站在門口,搖曳的燈光下,她靜靜看著他,卻彷彿沒有看到他一樣。目光同她的人一樣,沉默而麻木。
他對她艱難的笑了笑,他怕她擔心。
可是他錯了。
她再不會擔心他了。
他昏迷之前,他倒在離家門口不足三米的地方。
他醒來之後,他還在那裡。
那時正下著小雨,他的血混和著雨水,流了一地。
他的意識有些模糊,他想,她其實,是不是想要他死呢?
他死了,她就自由了。然後她可以離開,可以和她喜歡的人,雙宿雙棲……
她喜歡的人啊……
他想笑。
——其實她也是喜歡過他的吧。在那些溫暖的時光裡。
然而,當他勾起嘴角,卻終於是忍不住,流出了眼淚來。
——可是,她已經不喜歡他了。
她對他的愛,早已在時光裡,被他少不經事的荒唐給消磨殆盡了。
他終於忍耐不住,趴在地上,像一個少年一樣,默默的流出淚來。
而雲舒坐在書房裡,旁邊是剛剛為他上過的藥。
那是當年為訓練士兵特製的藥,用過之後是察覺不出來的。
她握著書,一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聽著那淅瀝的雨聲,想著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