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一直在響,蘇南握著手機的掌心都是汗,夏秋明明在,幹嗎不接他的電話?哼,幾天不見倒還有了架子。蘇南有些憤怒,但是這種憤怒很快就被一種慌亂取代,夏秋真的不想見他了嗎?連他的電話都不接了嗎?蘇南一邊撥打著電話,一邊繼續用力的拍門。
「夏秋,你給我開門,夏秋,夏秋!聽見沒有!」
夏秋不給他開門一個可能是不想見他,還有一個可能是她聽不見。一旦有了這個想法,蘇南整個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兒了,夏秋不會出事兒了吧?他腦海中閃過一幅幅血腥的畫面,他再也沒有辦法忍耐,他開始用力的踹門,結實的防盜門被蘇南踹得變了形,凹進去好大一塊兒,卻依舊堅實的守衛著這間屋子,不讓這強盜般的男人闖入。
蘇南停了下來,他突然想起來,他其實是有鑰匙的。他掏出自己的鑰匙包,看著那掛在上面的鑰匙,五年了,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沒有扔了這個鑰匙,即使他認定他再也不會來到這裡。蘇南按住自己顫抖的手,用鑰匙打開了房門,他衝進屋子,客廳,臥室,洗手間,廚房,陽台,包括儲物室,都沒有夏秋的影子。蘇南再次走回到客廳,他整個癱軟在沙發上面,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不過心中卻是慢慢的安穩了下來,幸好他害怕看到的畫面沒有出現。可是一股濃郁的失落感又縈繞了上來,他終是沒有見到夏秋,那隻手機孤零零的躺在茶几上面唱著那首十年。
蘇南環顧四周,好熟悉,一切都好熟悉,他以為他已經忘了這個房間長成什麼樣子了,可是現在看來,又何曾忘記過,他記得比誰都清楚,每一個角落都深刻在他的腦海裡面,只是他不敢想起。然後他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那裝在魚缸裡面的硬幣和那副掛在牆上的拼圖。這些東西明明已經被他打碎了,怎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蘇南起身走到那副拼圖下面,看著那隻仰頭嚎叫的雄獅,他輕輕的把它拿了下來,取下鏡框,把獅子左眼睛的那片拼圖摳了出來,他翻過拼圖的背面,那上面赫然寫著一行字,「夏秋愛蘇南!」那麼娟秀的筆跡,他不會認錯的。他摳下獅子的右眼睛,翻過來背面是他龍飛鳳舞的筆跡,「蘇南愛夏秋!」這是哪個夜晚他們一起拼湊出來的拼圖,銘刻著屬於他們的愛情。
這真的是當年被他摔得粉碎的拼圖,只是那些藍色的邊角上面多了一些褐色的痕跡,蘇南知道那是什麼,他甚至看到夏秋坐在一堆廢墟中,從那碎小的玻璃渣子裡面挑出這一片片的拼圖,她的指尖泛著鮮紅的顏色,可是卻毫無所覺,她把它們一點點的復原,拼成原來的樣子。蘇南抬起眼睛看著不遠處那一魚缸的硬幣,他知道,那些一定還是五年前的那些,蘇南只覺得自己的嗓子眼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讓他連呼吸都覺得疼痛。
夏秋,你不是只愛錢嗎?那你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
蘇南放下拼圖,走進廚房,打開櫥櫃,果然看到那裡面放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便當飯盒,蘇南拿起一個,果然在黑紅色相間的底下看到李記的標記。他吃了五年的便當原來都是他的助理親手做給他的。
蘇南靠在牆邊,閉上了眼睛,他看到那曾經嚷嚷女人遠庖廚的夏秋翻著食譜,把切好的菜倒進油鍋裡面,一遍遍的翻炒,然後放調料,用筷子挑出一根,放在小巧的嘴巴旁邊吹一吹,咬上一口,然後貓兒一樣眯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或許還會自言自語一句,沒有我夏秋做不好的事兒。
蘇南想,如果他就站在她的身後,他一定張開手臂從後面環住她盈盈一握的腰,然後她會把自己咬掉一半的菜放到他的面前,他會毫不猶豫的張口吃下去,然後蹭蹭她的脖頸。
「小秋,真好吃。」
蘇南睜開了眼睛,沒有做飯的夏秋,也沒有那個抱住夏秋撒嬌的男人,他跌跌撞撞的走出廚房,推開臥室的房門,這裡依舊維持著以前的樣子,甚至連那對兒情侶的咖啡杯都還在,黑色和紅色的情侶杯,拼湊在一起就是一對兒接吻的戀人。
唯一多了的東西就是床頭擺著的照片,蘇南突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照片上穿著學士袍的男孩抱著同樣裝扮的女孩,女孩的臉上有著害羞的粉紅,兩個人對著鏡頭露出最美的笑顏,他記得那天,六月六日,我們畢業了,那天我想對你說,嫁給我好嗎?
蘇南把自己重重的摔在了床上,他抓起一個靠墊蓋住自己的臉,夏秋,你這是在折磨自己還是在折磨我呢?他無法想像在他一次次對夏秋殘忍的時候,夏秋回到這間屋子,看到這些東西到底是怎樣的心情?會瘋的,真的會瘋的。
靠墊上面的小格子蹭的蘇南有些不舒服,他把那個靠墊拿遠了一些,才發現是個十字繡的靠墊,他拿著的那一面繡著一隻白色的咩咩羊,他翻過靠墊的另一面,那上面赫然繡著一隻獅子。獅子和白羊,他曾經摟著夏秋說,「咩咩秋,你看看你這星座,不是注定要讓我吃掉的嗎?」然後他張大嘴巴把身下這美味可人的咩咩秋啃得一乾二淨。
那細密的針腳彷彿在記載著一個不能說的秘密,如果說拼圖硬幣照片都是回憶,那這個靠墊又算什麼?他知道這玩意兒不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做的,夏秋骨子裡有股說不出來的傲氣,她討厭進廚房,討厭動針線,甚至討厭做家事,那些在大眾眼中屬於女性要完成的事情,夏秋都不喜歡。可是現在呢?蘇南想著自己吃了五年的便當,看著手中的靠墊,還有他那間從來不需要請保潔的公寓,在他看得見看不見的地方,夏秋到底為他做了多少?
他一直以為五年來他們兩個人之間無非是上床,工作,然後他給夏秋錢。他也一直以為這就是夏秋要的,可是如果夏秋要的只是錢,她根本沒有必要做這些,他發現他以為自己看透的女人突然變得陌生,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夏秋,她做這些到底為了什麼?如果不是這次的事情,他甚至不會踏入這間屋子,那這些東西他根本不可能發現。
蘇南躺在床上,等著夏秋回來,他有好多的問題想要問她,你到底想要什麼?到底哪個你才是真的?他覺得自己被下了蠱,一種叫做夏秋的蠱毒,讓他的思緒變得混亂不堪,一會兒是這五年的歡愛交易,一會兒是五年前他們的快樂相愛,那些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的東西一幅幅湧進了腦海,那些被他忽視的細節一個個的跳躍出來,最後一切都定格在他離開這個家的時候,夏秋那張絕望的臉,那天他不曾看清,原來那樣的表情,會痛的讓他連呼吸都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