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在這個他曾經生活了四年的公寓裡面已經住了十多天了,每天早上起來,他去上班,然後下班後就像個準時回家的丈夫回到這空無一人的房間,像五年前他們還在大學一樣,隨便叫點兒外賣,看會兒電視,然後洗澡,睡覺。只是這一切都由他一個人完成,偶爾躺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睡著了,一覺醒來,發現身上沒有柔軟的毯子,懷裡沒有寧謐的睡眼,蘇南就會有種說不出的失落。
他躺在那熟悉的大床上,那上面還殘留著些許屬於夏秋的味道,他看著枕邊的靠墊和床頭的照片,說不清自己心裡面的感覺。在這裡他每個晚上都睡得很好,再也沒有像呆在那冰冷的公寓一樣夜夜失眠,偶爾做夢也只會夢到五年前的事情,他們在這個屋子裡面有太多的快樂,那些他以為他已經忘記的東西一幅幅的闖入他的腦海裡面,就連這五年的渾渾噩噩都變得無比清晰。
夏秋的一顰一笑,一個蹙眉一個低頭他以為他並不關心,可是現在就好似在看一場電影,那一幕幕都被重放在他的眼前,他第一次察覺到原來這五年他沒有見過那對兒曾經讓他無比迷戀的酒窩,也就是說,五年了,夏秋對著他再也沒有開心笑過。蘇南突然覺得冷,他把被子裹的緊了一些,卻抵擋不住心底泛上來的寒意,夏秋在他身邊的五年是痛苦的,那麼現在離去,是不是意味著一種解脫呢?
最初的時候他是在這裡等待著夏秋回來,可是到了現在似乎已經不是等待那麼簡單了,他把越來越多的東西拿到了這間屋子,他用慣的電腦,茶杯,跑步機還有前一陣子買的按摩椅,他甚至幻想過當夏秋出現在門口的驚訝表情,他想,如果夏秋問他你為什麼在這裡的話,他會笑著對她說,這本來就是我的家。家,這個詞兒他唯一用過的地方就是這間屋子,到現在房產證上面還是他的名字,他是這間房子真正的主人,他當然有資格留在這裡。至於真正的原因,現在他還不想深究。
可是夏秋一直沒有回來過,沒有問他為什麼在這裡,也沒有給他理清自己的機會。最初的焦慮過後,漫長的等待讓蘇南變得恐慌,被夏秋拋棄的不止是他,還有這間屋子,他還有好多事情沒有想明白,夏秋怎麼可以就這樣不負責任的消失呢?
夏秋是真的消失了,而且消失的很徹底,蘇南開著車去他們以前放學後常去的小山坡,電影院,甜品屋,這些地方都沒有夏秋的影子。蘇南去記憶中的每個角落找尋夏秋,卻根本找不到夏秋的影子,夏秋在哪裡?她被他弄丟了。這五年來他對夏秋漠視已經讓他想不起來五年後的夏秋不在他身邊的時候會去哪裡,他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在這個城市尋覓,沒有,沒有,哪裡都沒有夏秋這個人,除了這間屋子,似乎再也找不到夏秋存在過的痕跡,而那些屬於夏秋的氣息也變得越來越淡。
他從來沒有想過夏秋會從他的生命裡面消失的這麼徹底,即使是他說的分手,是他先提出的一刀兩斷,可是在他潛意識裡面夏秋不會離開他,她一定會留在這間屋子裡面等著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這樣的兀定,五年來夏秋天天都在他的身邊,這讓他兀定夏秋離不開他的,可是現在這個兀定被打碎了,不存在了,他看著這滿滿都是幸福痕跡的屋子,只是那些痕跡那麼遙遠,遙遠的讓他覺得不真實,他用手撫摸那片拼圖,夏秋還是愛著他的吧?要不然她不會把這些東西保留五年,那她為什麼要消失呢?是自己讓她失望了嗎?
五年內,他不知道夏秋有怎樣的休閒娛樂,不知道夏秋有怎樣的朋友交際,朋友?這個詞倒是點醒了蘇南,他想到了白一涵,自從他和夏秋五年前那件事情以後,再加上齊海的事,這個曾經算的上是他朋友的女人也與他徹底疏遠了。他像個偷窺者一樣跟蹤白一涵的生活,卻沒有發現任何屬於夏秋的痕跡,看到蕭擎頻繁的出現在白一涵的家裡,蘇南也確定夏秋應該不在這裡,這五年來,他防著每一個靠近夏秋的男人,當然蕭擎是他最要防備的,他唯一能夠確定的,夏秋對蕭擎和他對蕭擎的態度如出一轍的,他們都討厭這個男人。
蘇南再也沒有辦法像前些日子睡得那麼安穩了,他把夏秋的那隻手機帶在身邊,等待著某一天那個電話響起,然後那端夏秋溫柔的聲音說,你誰啊,為什麼我的電話在你那裡?他會對著她嗷嗷,我誰啊,我是你男人!
蘇南覺得自己真是要瘋了,他現在的狀態像極了十年前,他第一次騙了夏秋,夏秋不理他的時候,可是那時他每天都能看到上學放學的夏秋,哪怕只是一眼,他也知足了。在思念將自己淹沒的時候他甚至還可以開著車跑到夏秋的樓下守著,可是現在呢?他哪裡都找不到夏秋的影子。不要問他是不是還愛著夏秋,他現在什麼都不想想,他只想見到夏秋,然後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問問她,我們這些年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這些天他一直在問自己這個問題,就是因為那一夜嗎?他們曾經是那樣親密的人,從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陌生,陌生到當他想要找她的時候甚至不知道該去哪裡?一個月了,他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沒有見過夏秋了,思念像無數隻螞蟻鑽進他的身體,啃咬他的骨頭,讓他疼得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工作事業,一切的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他可以整天的不去上班,就開著車在這個城市轉悠,幻想著下個路口能夠遇到夏秋。
有一次他在街上看到了夏秋,他激動的想要衝過去的時候,才發現那個人是孟依然,他在孟依然轉身的時候扭過了臉,開著車落荒而逃。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見過孟依然沒有聽過孟依然的聲音了,孟依然打來的電話他都讓安娜回覆說他很忙,去出差了不在上雲。這一刻他無比的清楚,他要找的人是夏秋,不是這個酷似夏秋的替身。替身?他冷笑,原來在他心裡就是這樣看待孟依然的嗎?夏秋的替身,或者說是小秋的替身。
他把那張他抱著夏秋照的照片翻洗了兩張,一張夾在皮夾子裡面,一張擺在了辦公桌上面,別問他到底要做什麼,他只是希望在思念要把他逼瘋的時候有那麼一個笑容可以慰藉他。
蘇南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面,關心則亂,一個人怎麼可能憑空消失,他睜開眼睛看著照片中那笑得燦爛的少女,用手指頭戳戳她的額頭,死丫頭,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你。蘇南撥通了蕭擎的二哥蕭昀的電話,這些年他雖然和蕭擎僵的很,但是跟蕭家其他的人卻是走的很近,說白了這就是利益關係,蕭昀是公安局的一把手,蘇南一個電話過去。
「蕭二哥,幫我查個人成嗎?」
「蘇南啊,要查什麼?誰得罪你了嗎?」蕭昀也沒有把蘇南當外人。
「不是別人得罪了我,是我得罪了人,我的一個朋友,跟我鬧彆扭一個人跑出去了,我想她總是要住酒店坐飛機的,這些資料能查得到嗎?」比起私家偵探之類,有什麼比國家安全系統更有保證呢。
「不是把女朋友氣跑了吧?有身份證號就能查。」蕭昀在電話裡面調侃蘇南,蘇南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氣跑了?是嗎?
蘇南報出一串數字,當他說完的時候自己都覺得驚訝,他竟然連夏秋的身份證號都記得如此清楚,過了一會兒,蕭昀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
「夏秋是吧?最後的機票記錄是今年三月三十日飛往南雲的往返機票。在南雲的喜上酒店住了三天。」
蘇南掛上電話後覺得全身都發涼,三月三十日他和夏秋一起去南雲出差,而那之後再也沒有其他的記錄。那夏秋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裡?他以為她不在上雲或許去了別的地方旅遊,可是現在連公安局都查不到任何關於夏秋的記錄,那她到底去了哪裡?
他沒日沒夜的在上雲找夏秋,他認定她沒有離開這個城市,酒吧,KTV,飯店,酒店,他砸下大筆的錢財僱傭了私家偵探甚至是黑道混混幫他找這個女人,可是夏秋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一點的音訊。蘇南渾身無力的靠在椅子上面,夏秋不見了,他把她弄丟了。而跟著夏秋一起失蹤的還有他那顆混亂的心。
葉磊和夏秋定了同一家酒店,美麗的前台小姐把房卡交到夏秋的手裡,禮貌的笑著。
「白小姐,這是您的房卡,明早上餐廳會提供自助餐,您可以到一層餐廳就餐或者撥打這個電話送到您的房間,祝您愉快。」
夏秋笑著接過房卡和身份證,葉磊眯著眼睛看著夏秋。
「白小姐?」
夏秋把手裡面的身份證在葉磊的面前晃了晃。
「有的時候,你可以叫我白一涵。」
她需要一個徹底的了斷,她不能確定蘇南會不會來找她,她更不能確定在自己整理好心情之前這個男人的出現對她有什麼樣的影響,她需要一個新的身份,確定一份屬於自己的寧靜,她看著身份證上面白一涵的照片,這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的表姐,她們眉眼間倒真是有那麼幾分相似,只不過沒有另一個人更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