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夏秋坐在急救室的外面,看著那亮著的紅燈,她的手上都是乾涸的血漬,醫生說蘇南斷了三根肋骨,有一根插進了肺裡,肺部進氣,肺部出血,腦部震盪,腿骨斷裂……夏秋摀住自己的耳朵,胡說,胡說的,他剛剛明明還爬起來和她說了好多話,還那麼緊緊地抱著她,怎麼會這麼嚴重,怎麼會?

  夏秋的手裡面握著一粒扣子,這是剛才醫生要把蘇南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她從蘇南的衣服上面拽下來的,她把那顆扣子放在唇邊一遍遍的親吻,她在心裡虔誠的唸著各路神仙的大名,求求你們,保佑蘇南,保佑他活下來。他不是壞人,他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壞事,他不該死,也不能死的。

  夏秋坐在那冰冷的板凳上,看著急救室閃爍的燈光,似乎等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在蘇南之間的點點滴滴就好像電影畫面一樣一幕幕的從眼前閃過。從十年前初遇的那天,少年玩世不恭的笑容,苦澀的冰啤酒,帶著抹茶味道的初吻,海邊的肆意歡笑,從父親的魔爪之下救了她的少年,初夜的疼痛與歡樂,一起居住在小小的房子,一起讀書,一起考上大學,一起來到上雲,小公寓裡滿滿的幸福和快樂,海邊的求婚,雲山上的誓言,他們的十七……

  在那些疼痛悲傷的背後她和蘇南擁有了太多的快樂回憶,這些東西早已經刻在了她的心裡面,她可以遺忘哀傷,可是這些快樂幸福呢?她怎麼捨得把他們通通抹去,她活了二十七年了,沒有人比蘇南對她更好了,沒有人比蘇南更愛她了,也沒有人比蘇南為她付出更多了。最後,他連命都給了她,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她也曾經想過,如果她沒有遇到蘇南就好了,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痛。可是現在她拚命地搖頭,如果沒有遇見蘇南,她不會愛的這麼深,也不會嘗到這麼多酸甜苦辣。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都給了這個男人,同樣的這個男人也把他一生最珍貴的十年給了她。她愛他至深,可他又何曾不是把她捧在掌心用整個生命去呵護?

  他們之間的錯從來不是一個人的問題,蘇南衝動武斷,她怯懦隱瞞,他們都有錯,只是那個時候,誰也看不清,誰也放不開。她從裡沒有怪過蘇南,也沒有恨過他。她只是覺得累了,想要放手了,可是她的逃脫竟然差點要了蘇南的命,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從來都不是。

  夏秋看著掌心的扣子,眼淚一滴滴的落在那圓圓的薄片上,這件衣服還是她買給蘇南的,當時她說她喜歡這扣子的顏色,蘇南還嘲笑她,想說喜歡衣服的主人就直說,別拿人家扣子說事兒,他的笑容那麼清晰,唇角的嘲諷卻無法蓋住眼底的溫柔,只是她從來沒有用心去看。

  她把扣子緊緊地攥住,人是多麼的渺小,當死神降臨的時候我們甚至無力去抗爭,除了一聲聲的祈禱她沒有任何辦法去幫主蘇南,甚至連握著他的手都不能。在這一刻那些所謂的原諒堅持,一切的一切都變得蒼白。如果蘇南有個三長兩短,夏秋渾身都在顫抖,那麼一切都完了,她和蘇南的一切都完了,而她,也完了。

  蘇北是接到了夏秋的電話第一個趕過來的,他剛才還在聯繫明天去鬧場的演員們,怎麼一轉眼那氣的他火冒三丈的弟弟就躺進了醫院呢?都不用他找臨演了,直接自己親自上陣了。蘇北很想在電話裡面問夏秋一句,蘇南裝的把?可是聽到夏秋哭泣的聲音,他什麼也說不出口,他開著車一路飛奔到了醫院,蘇南還在急救室搶救,而坐在門口的夏秋就好像失了魂一樣,那蒼白哀傷的容顏讓人不忍多看兩眼。

  「小秋,這是怎麼回事兒?小南怎麼樣了?」蘇北走帶夏秋面前,夏秋抬頭看著蘇北,看著那肖似蘇南的輪廓,眼淚再次決堤。

  「蘇大哥,是我,都是我的錯!蘇南是為了救我才被車撞的,如果我不跑的話,他就不會被車撞,蘇大哥,都是我的錯,你打我把!」夏秋拉著蘇北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打,她對不起蘇家的人,她把他們的孫子害死了,現在還要害死他們的兒子嗎?

  「小秋,小秋,你冷靜點,這不是你的錯,蘇南不會有事兒的,不會的!」蘇北抱住了哭泣的夏秋,把這可憐的孩子抱在懷裡一聲聲的安慰。

  「真的不會有事嗎?他流了好多血好多血,你好,我的手都是紅的。」夏秋抓住蘇北的衣領,就好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這麼久她一個人坐在這裡,只想聽到一句話,蘇南沒事兒的,他會活下來的。

  「小南從小就身體好,不會有事的,夏秋,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蘇南那個混蛋一定能夠長命百歲的。」蘇北的聲音也在顫抖,可是這個時候他不能倒下,眼前的孩子已經崩潰了,他不能讓她出事,如果蘇南醒了看到夏秋有個好歹,還不知道要怎麼發瘋呢?他也不相信蘇南會有事,他們蘇家的孩子都頑強的很,就算為了夏秋,他也會活下去的。

  「不是的,蘇南不是禍害,不是混蛋,他不是的,他是好人,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夏秋伸手摀住蘇北的嘴巴,她不要昂任何人說蘇南的壞話,不能讓老天爺聽見了,她的蘇南不是壞人,不要懲罰他,不要把他從她身邊奪走,她沒有媽媽,沒有爸爸,沒有十七了,她只剩下蘇南了。

  「是,是,蘇南最好了,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他還說要娶你的,還說要給蘇家生一堆的孫子孫女的,他不會有事的,不會的。」蘇北拉下夏秋的手把他窩在自己的掌心,上天啊,睜開你的眼睛吧,你到底要把這對兒孩子折磨到什麼程度你才甘心啊?夠了夠了,就算有什麼錯,有什麼債,衝著我來吧,讓我這個做大哥的來為他們受吧,給他們一些希望,一點幸福吧!

  急救室的燈滅了,蘇南被推了過去,夏秋一把推開蘇北衝了過去。

  「蘇南,蘇南,你醒醒,我是夏秋啊,我是夏秋啊!」她衝過去拉住蘇南的手,蘇南的手還是那麼冰冷,他閉著眼睛,無論她怎麼呼喚,都不理會她。

  「醫生,我弟弟怎麼樣了?」蘇北拉住醫生。

  「病人一度休克,不過算是搶救過來了,但是還不能說完全沒有事,現在轉到重症觀察室,能熬過這幾天就差不多了。」醫生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水,他看著那趴在男人身上哭泣的女人,很想說些安慰的話,可是他是個醫生,他的專業需要他嚴謹。據說這人被撞了以後還爬起來說了好多話,醫生搖搖頭,真是不可思議,到底是什麼力氣支撐著他在那種情況下爬了起來呢?是眼前這個女人嗎?

  蘇南唄推進了重症觀察室,蘇北把夏秋牢牢地抱住,才沒讓夏秋衝進去。

  「小秋,我們不能進去,我們就在這裡陪小南好嗎?他一定知道你在陪著他的,為了你,他會好好活下去的!」

  隔著厚厚的玻璃,夏秋看著蘇南的身上被插上了好多的管子,他依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連嘴唇都是白的,她從裡沒有看過這麼虛弱的蘇南,他就像一個太陽,一直都散發著光和熱,給予她溫暖,現在他所有的光芒都沒有了,彷彿隨時都會從她眼前消失。夏秋用手一下下的拍著玻璃,蘇南,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不跑了,哪裡也不跑了,我就在這裡,一直陪在你的身邊,求求你,快點醒過來!

  蘇北去處理了肇事司機的事,他拍拍那戰戰兢兢的可憐死機。

  「沒事兒了,你走吧,我弟弟是自找的,醫藥費什麼的我們出就好了,謝謝你把他送到醫院。」

  「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我開了大半輩子的車了還沒撞過人呢,你弟弟真厲害,一身是血還拉著那姑娘的手說了大半天的話。」想到這裡老死機就心有餘悸,那場面真是有夠嚇人的。

  蘇北扶住自己的額頭,死孩子,當自己拍電影呢?要是蘇南有個三長兩短,也是自己折騰的,真不值得同情。

  蘇北送走了死機,去交了前,買了一些宵夜帶給夏秋。他想起剛司機形容的情景,蘇南真他媽頑強,肋骨斷了,腿也斷了,竟然還爬了起來,既然這麼頑強,他還擔心什麼?他弟弟一定能夠熬過去的,他怕的是夏秋熬不過去。從頭走到現在夏秋根本沒有動過,就那麼貼在玻璃窗上看著裡面的蘇南,夏秋的嘴巴微微的張合著,蘇北走近了才聽到夏秋那一聲聲的祈禱。

  「蘇南,醒醒好嗎?蘇南,我在這裡,醒醒好嗎?」他不知道夏秋說了多久了,但他知道蘇南一定能夠聽到,蘇南,你欠夏秋的夠多了,你還有一身的情債沒有還,快點起來還債吧!

  「夏秋,喝包牛 奶 ,吃點面包,蘇南就靠你來支撐著了,你不能倒下去。」蘇北把面包和牛 奶 遞到了夏秋的面前。夏秋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樣,立刻拿過了蘇北手裡面的東西,大口的吃了起來。她沒有忘記,她答應過蘇南的,一定要好好地活著,那個笨蛋自己都快死了還逼著她答應那句話,她一定要好好的活著,為了蘇南好好地活著,等蘇南醒了,她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跟他說,有好多好多的帳要跟他算,我會好好地活著,也求求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