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辛秘往事

  戴元他們身在保寧,竟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沈七爺的臉色嚴肅起來,盤算著戴元最後一次給他發消息是什麼時候。他不相信戴元會背叛他,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出事了!

  「七爺?」江娉婷觀察著他的臉色,有些擔憂。

  「沒事。」沈七爺一揮手,示意無礙。

  時間過去的太久,謝阮玉有些把握不準,難不成,現在大帥就病了?

  謝阮玉的猜測沒有等多久就得到了驗證,沈大帥患急的電報向長了翅膀,飛到了個個省份,沈七爺自然也有。

  回保寧變成鐵板釘釘。

  「你們又在幹什麼?」剛踏入謝阮玉的小樓,沈七爺就見翡翠指揮著幾個丫環歸攏箱子。

  「準備收拾東西回保寧啊!」房門被打開,謝阮玉從中探出一顆腦袋,額上香汗淋漓,衣領微開,露出雪白的脖頸。

  陽光下雪白的如瓷,沈七爺覺得似乎少些什麼,手臂一伸,謝阮玉就習慣性的跑了出來,扎到沈七爺懷裡,眨著亮晶晶的眼睛抬頭望他。

  謝阮玉的舉動,沈七爺很受用,垂頭在她鎖骨上方吻了口,他的吻用了點力氣,嘴唇離開的瞬間皮膚上印出了一塊指甲大小的殷紅。

  沈七爺手指點了點自個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記,如同皚皚白雪覆蓋下的一朵紅梅,笑道,「我方才路過寶盛商舖,順手買了件紅寶石的項鏈,現在想想倒是很配阿阮,等會讓丁志給你送過來,回保寧的時候佩上吧。」

  「順手?」謝阮玉搖著沈七爺的手臂嬌嗔道,「你明明是專門為我買的。」說著笑盈盈的把下巴靠在沈七爺的肩頭,「咱們什麼時候回去啊?」

  「看破不說破。」沈七爺在她鼻尖輕點,並不因為謝阮玉的拆穿而不自在,「怎麼老想著回去?這不好?」

  世上哪裡還有比樊城更好的地方,謝阮玉心想。

  沈七爺在津北活的像個土皇帝,她作為沈七爺的姨太太,而且還是沒有正房夫人壓著的姨太太,她說東,只要沈七爺不說西,就沒人敢往西,簡直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好麼!

  當下就撅嘴嗔道,「我哪有老想著回去,不過是怕夜長夢多而已。」

  「就他們?」沈七爺冷笑出聲,「他們也配做夢?」

  謝阮玉撓撓頭,心想,連夢都不能做也太慘了,趁著能做,還是做做吧…

  沈七爺心裡有了計較,這次回去計畫的周密。他掛著督軍的身份回保寧,自然可以帶上不少的兵馬同行,丁安則被留下與范守山一起看守樊城,與遠在雲省的張巡相互照應。

  「人快到了?」沈夫人坐在堂屋,隔壁傳來濃重的中藥味,女人一旦上了四十,蒼老的速度就快了許多,謝阮玉離開的時候沈夫人還有幾分女兒姿色,如今,髮髻梳的一絲不苟,也不愛那紅紅綠綠的,反倒習慣了藏色的衣裳,只端的穩重賢良。

  王婆子彎腰道,「快了,先前來信說出了霞崎,估摸著下午就能進城。」

  「八爺呢?」沈夫人抬手鬆了鬆肩膀。

  王婆子有眼色的上前伺候,幫她捶肩,「陪五姨太說話呢。」邊捶邊觀察沈夫人的表情,見她並無不滿,才繼續,「五姨太方才又鬧了一場,剛被八爺關到後院。」

  「跳樑小丑。」嘴角微挑,沈夫人閉眼,「老八為了他這母親也是操碎了心。」

  「可不是。」王婆子連忙附和,「貪心不足蛇吞象。」

  內室傳來咳嗽聲,帶著低沉的壓抑。沈夫人搖頭,眼神依舊清明,「人還能活多久?」

  「最長也就撐到七爺回來。」

  「一個兩個的都不讓我省心!」沈夫人暗恨,「早知道他這個性子,我當初就不該留他。」轉念又想到了沈二爺,眼眶瞬間紅了一圈,「培安倒是個好的,可惜去的太早。」

  「二爺與您最是親近。」王婆環視了眼四周,見沒有人,這才抹著淚低聲道,「跟親母子似的,也不枉夫人這麼些年還惦記著他。」

  「畢竟是打小在我懷里長大的。」沈夫人嘆氣,「比其他的玩意不知道強了多少。」

  提到沈二爺小時候,王婆子沒敢吭聲,她捏背的力量適中,沈夫人很是舒坦。

  與沈夫人的高高掛起不同,沈八爺如今心裡火燒火燎的沒底,他萬萬沒想到母親會給大帥下毒,還漏洞百出。要不是沈夫人暗中幫了他一把,這回他早就成了槍下亡魂。

  「母親怎麼這麼糊塗!」沈八爺聽著屋內摔東西的動靜,遣退了丫環小廝,恨鐵不成鋼。

  「我還不是為了你。」屋內的女人聲音歇斯底里,「你是不知道大帥在想什麼!要不是當年那事他多少有些疑惑,除去老二,你們剩下的幾個兄弟,誰在大帥心裡能比的上沈七!」

  「可他畢竟是我父親!」沈八爺對當年的事多少知道些,越發的不耐煩。

  「事到如今,別傻了,你難道不知道大帥已經開始著手查當年那事了。」五姨太聲音撕心裂肺,「我要不是被逼的無路可走,也不會到這一步!」

  沈八爺頭疼欲裂,按著額頭怒道,「這事就是被查出來,也是夫人頂著,她都沒動,你何苦給人把柄!」

  「您好好想想吧,這事,就按夫人的主意辦。」沈八爺怕嚇到五姨太,語氣也軟了下來,「母親且安心的在這呆上段時日,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在把您接出來。」

  把五姨太關在後院是沈夫人的意思,現在大帥成這個樣子,即便他們花了大力氣幫大帥去毒,也不能保證別人一點看不出來。萬一敗漏,五姨太到時候就可以裝瘋賣傻,當作瘋子被推出來。

  事情發展到如今地步,沈八爺只有兩條路選擇,一:救活大帥,讓他發落了五姨太一家子。二:將錯就錯。

  許是沈八爺疑問太盛,五姨太沒有吭聲,室內一片寂靜。

  她怎麼告訴兒子,自己身上不只有這一個秘密。事情查下去,會先查到她身上,然後才是沈夫人,所以沈夫人篤定她會先動手,才這麼有恃無恐!那個毒婦!

  下午,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忽然陰了上來,厚厚的烏雲壓在保寧城上,豆大的雨滴傾盆而下。

  沈七爺下車的時候只撐了一把油紙傘,他腳步匆匆,謝阮玉和江娉婷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雨水打濕了沈七爺的袍腳,原本就泛黑的衣袍更顯的漆黑無比。

  她們名義上是個妾,自然不能跟著沈七爺一起去看望沈大帥,只好隨著大帥府裡的其他姨太一起在客廳等著。

  沈七爺見到沈大帥的時候,他已經不能說話了,身上燒的滾燙。賽紅姑是被沈夫人欽點過來伺候大帥的,抹著眼淚對沈七爺哭到,「這病來的急,都這樣燒了小半個月了,大夫說…嗚嗚嗚…大夫說,怕是不行了。」

  伸手握住沈大帥的胳膊,早已沒了堅硬的肌肉,這個向來強壯的男子如今骨瘦如柴,背脊也不再直挺,眼睛沒了往日的壓迫,就像個垂暮的老人。

  「大帥,我回來了。」沈七爺看著床上的男人,他嘴巴一開一合,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響,周圍是他的一群兒女。

  一刻鐘後,賽紅姑的哭聲從內屋傳到廳堂當中,代表著什麼,想必也不用多說,謝阮玉跟著眾人一起跪在地上,哭泣聲遊蕩在整個帥府。

  謝阮玉頭顱低垂,她也有些難過,可卻哭不出來。

  人皆愛從眾,悲傷的情緒可以相互傳染,可是過去之後,還不是照樣喜怒肆意,其中的這點背痛遠不及生活的繽紛,尤其是對謝阮玉而言,無法感同身受。

  「三天後,下葬吧。」沈八爺紅著眼,忍住哭聲。

  大帥病的這段時間,帥府都是沈八爺掌家,入土為安,大家自熱沒有異議,啜泣著點頭。

  「慢著。」沈七爺忽然開口,「大帥到底患的何病?似乎還沒有人告訴我。」面容依舊冷靜,語氣依舊溫和,彷彿聽不見滿室的哭聲。

  「不知道。」賽紅姑搶先開口,鼻尖通紅,她拿著帕子掩去眼角的淚水,「來來回回,換了好些個大夫了,都說看不出來。」

  「這就有意思了。」沈七爺環顧著身邊的眾人,眼睛眯成一條線,「我活了小半輩子,沒聽過人死的不明不白就要下葬的。」

  「近章!」沈夫人嚴厲開口,「話不能亂說!」

  「我只是疑惑而已,夫人不必如此。」話題一轉,沈七爺看著沈八道,「不如把之前入府的大夫全喚來,說不定還能研究出個結果。」

  「自然。」不等沈八爺張嘴,沈夫人就開口,「可當下不是冬天,近章便是再想知道什麼,也得讓大帥入棺不是。」看著沈七爺俊美的面容,沈夫人越看越覺得他像那死去的女人,面上卻依舊掛著笑意,「誤了時辰,可就太不孝了。大帥活著的時候,七爺就有自個的想法,如今人去了,七爺好歹也要做個面不是。」

  這是生生再往沈七爺心口插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