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聽在江娉婷耳朵裡就變了意思,袖中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面色不改,笑道,「看這天,晚上怕是有雨,方才我來的時候聽說七爺去了帥府,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姐姐放心,七爺肯定會回來的。」謝阮玉眯眼看了看天空,是快要下雨了。
聽的江娉婷心中冰涼,努力的克制住心中的酸楚,輕描淡寫道,「我這幾天老憋在屋裡,連衣裳都染了藥味,一會乘車去遠安街買幾件衣服,阮玉要一起去麼?」
她想去啊!可是關鍵時刻府裡不能沒有人,只好搖頭,「算了,我還是在府裡等著七爺回來吧。」
「那真是太可惜了。」江娉婷幫她理理耳邊的碎髮,「若是你能陪我就好了。」
「以後有的是機會。」大帥去了,沈七爺也不會等太久,日後可不是有的是機會,想了想江娉婷的身體,謝阮玉還是忍不住補充道,「到是你,身子得好好養養。」
「好。」言罷,江娉婷便帶著立春離開。
身後謝阮玉的聲音依舊嬌俏,帶著不知愁滋味的歡愉。
「姨太,您要去哪兒?」開車的是府裡的老人。
「帥府。」江娉婷拍著立春的手,眼睛盯著窗外的人群,許是這些日子雨下怕了,這回天剛陰上來,就有不少菜農收拾攤位準備回家。
「您去哪幹什麼?」車速慢下來。
江娉婷笑道,「還不是阮玉,非要今晚放什麼煙火,這會天陰的很,我怕七爺來遲了,她又要鬧騰。」
唔…想想謝阮玉的性子,這倒還真像是她會做出來的,心裡也就釋然,「七爺和您對謝姨太真是好。」
「應該的。」江娉婷把目光轉回車內,「一會到了帥府,你先進去喝杯茶,等我通知到七爺,咱們買點東西再回去。」
「好勒,都聽姨太的。」
帥府離的並不算遠,江娉婷來帥府的消息還是守門的小廝報上來的。
「這怎麼還分批來啊。」沈夫人坐在上首,飲著春季收上來的新茶,「難不成還怕帥府怠慢了七爺不成。」
「讓她進來。」沈七爺也有些疑惑。
白色的裙襬劃過眼角,江娉婷生的溫婉,一身素白更襯的她楚楚可憐。
方入門便喚了一聲七爺,爾後才彎腰向沈夫人問安。
「還好,姨太眼裡還能看得到我這個做夫人的。」沈夫人也不讓她起身,只管飲茶。
「聘婷來著坐。」沈七爺招招手,也不管沈夫人的意思,等她坐到身邊,才悄聲道,「你怎麼來了。」
說不好奇不可能。
江娉婷側了身子,用手帕掩著嘴角,道,「阮玉一直在後院鼓搗煙火,非要今晚放,我見天色不好,又不忍讓她失望,這才跟她知會了聲,過來尋你,順便散散心。」
「阿阮知道?」
「我本想讓她一起來的,她怕府裡沒人,就沒出來。」
少來一個是一個。沈七爺覺得待會出了事他護住一個江娉婷的能力還是有的,「司機呢?」
「在外邊,我沒讓他進來。」說著小心攪動手帕,「我本想一會就走的。」
「沒事,他不進來也好。」沈七爺拍拍她的手背,似在安慰她。
「行了。」沈夫人明白眾人心不在焉,「都先散了吧,先回屋歇息下在出來用晚膳,說不定就是最後一頓團圓飯了。」
「夫人言重了,我們做小輩的,只要夫人不嫌叨擾,我們哪有不來的道理。」八爺說著跪到了沈夫人面前。
沈八爺這一跪,倒是整蒙了不少人,陸陸續續又有人跪下。
沈夫人冷眼看著沈七爺笑道,「言重不重你們自個心裡有數,都下去吧。」
「夫人什麼意思?」沈七爺不打算留,江娉婷只好小步的跟在他身後。
「沒事,萬事有我在。」沈七爺放緩了步子,讓江娉婷儘量跟上他。
一黑一白向著後院走去,背影羨煞旁人,沈夫人垂下眼簾繼續飲茶,嘴角不由的翹起詭異的弧度。
東風已至,鹿死誰手仍可期。
「咱們一會吃完飯,早些回去。」剛進屋,江娉婷就開口抱怨。
「怎麼了?」沈七爺習慣性的推開窗子,坐到旁邊的軟塌上。
「這天色也不早了,不說好要放煙花的麼。」江娉婷坐在他身邊替他捏著肩膀,「我看沈夫人今天怪怪的。」
「你太小心了。」
「小心使得萬年船。」江娉婷憋憋嘴,「七爺我口有些渴。」然後指著室內的茶具,「裡面的水可以喝嗎?」
「當然…不可以。」
「七爺真小心。」
「不是娉婷說的麼,小心使得萬年船。」說著沈七爺敲敲窗框,「阿榮。」
不一會,精巧的紫砂茶壺就被送了進來。水還燙,冒著熱氣。
江娉婷似真渴了,茶葉還未泡開就小口小口吹著氣飲了一杯,「七爺要喝麼?」
「茶葉泡開了?」沈七爺不喜歡喝白水,濃茶咖啡都是極好的。
「還沒有。」茶蓋被打開了一條口子,江娉婷背對著他,嘆道,「還得等上片刻。
藏在手中的珠藥順勢劃入茶水中,珠殼潔白,入水而化。
沈夫人把寶押在了江娉婷身上,五姨太卻是茶飯不思,不停的在房間裡踱步,只要事情敗露,他們就全完了。
沈朝看著走來走去的母親,眼睛直暈,「娘,您別再轉了!看的女兒眼花。」
「你懂什麼!」五姨太嘴裡不停的阿彌陀佛。
瓜子被磕了小半匣,沈朝叭叭嘴,邊吃邊道,「我知道您捨不得老七,可是…」
話還沒落音,一巴掌就狠狠的扇在了沈朝的臉上,五姨太掌心火辣,也顧不得別的,直扯了沈朝的胳膊,掐的她生疼。臉上印著五根指印,五姨太也不管她疼不疼,「都說了要爛在肚子裡。」
「八弟…」沈朝還未開口就被五姨太打斷。
「他不知道。」語氣中說不出的厭惡,五姨太面容扭曲,「老虔婆這次要出了意外,咱們就一點活路都沒了。」
雲越壓越低,風捲著樹葉呼嘯而過,謝阮玉心裡莫名的有些不安,「丁志,你讓人去遠安街尋江姐姐,她身子不好,這會風吹的太大了。
「江姨太不在遠安街吧。」丁志拿著狗尾巴草逗著水缸裡的金魚,「我先才在張叔那買點心的時候看到車往北邊去了。」
「北邊?」謝阮玉不記得北邊有裁縫鋪,「北邊新開了商舖?」
「沒有啊。」丁志忽然反應過來,「江姨太不是去帥府了麼?您又不是不知道,張叔的鋪子開的算偏了,再往北就是官邸商會。」
「她去哪兒幹嘛?」謝阮玉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是去買幾身衣服麼?「你怎麼也不早說!」
「她用的後院的車,必定知會過您了,我以為您知道啊!」丁志忽然發現,整座府裡似乎沒有人知道江姨太去了帥府,「是不是有問題。」
「她要是去帥府,沒有理由瞞著我啊。」謝阮玉攪著垂在胸前的髮絲,等等,她好像疏忽了什麼,前世大帥府出事沒多久江娉婷就去世了,她一直以為是江娉婷身體不好,今生好好養著說不定能過去這個坎,可是,有沒有另外一種可能!
比如:沈七爺容不下她了。
能讓沈七爺容不下的事就絕對不會是小事,雞皮疙瘩爬上胳膊,眼睛越瞪越大,謝阮玉差點尖叫失聲,「快!讓戴冒密切關注帥府,萬一出了什麼事,直接動手。」
「那七爺那裡。」
「丁志,你跟七爺的時間長,私部的情況相比你更清楚,如今丁安不在,快挑批人,你去。」
「好。」丁志剛要轉身,又想到了什麼,對上謝阮玉的眼睛,有些不忍,「姨太這裡,我也會儘量安排好。」
「七爺?」江娉婷搖了搖休憩中的沈七爺,小心的用茶蓋刮了兩下,「喝口茶,咱們該去用晚膳了。」
「年紀大了,精神跟十七八歲的時候差太多。」沈七爺是個謹慎的人,吃的喝的都要過了自己人的手,而江娉婷也是自己人。茶盞入手溫熱,顯然是剛倒好的,請吹了面上的茶葉,便飲了下去,入口清香,只是這味道,沈七爺眉頭微皺,好似在哪裡嘗過。
砰砰——
槍聲在院內響起,沈七爺也顧不得想太多,直拉了江娉婷的胳膊從後門繞了出去,跟自己人匯合。
「怎麼會這麼快?」沈七爺疑惑道。
不光沈七爺,他們也很疑惑,「不知道,突然之間。」
「擒賊先擒王,沈夫人留不得。」江娉婷飛快的補充,「七爺不能在這逗留太久,敵在明我在暗才是上策。」
「聘婷倒是懂我。」沈七爺微微一笑,「沈陳氏我要活的!」
「若是她胡說八道污衊七爺,先割了舌頭!」江娉婷也不含糊。
沈七爺不疑有他,從旁邊人身上抽了一桿槍塞到江娉婷懷中,「會開槍嗎?」
「不會。」江娉婷咬牙搖頭。
「不會就先拿著,一會我教你。」說著沈七爺拍拍眾人的肩膀,「兵分兩路。」
沈七爺的槍法極好,帥府的地形更是閉著眼都能畫出來,不過他帶著江娉婷,首要的自然是先把她安排在隱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