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我是誰,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意識一片朦朧,隱約的知道,我應該是死了。
那我現在是鬼嗎?
尚未思考出一絲頭緒,我的意識又混沌了。
有什麼淺淺的光芒照著我,那種虛無的身體被被力量緩緩充盈的感覺十分的舒服。我的意識似乎因為如此而清醒了一些,腦海裡漸漸閃過一些紛雜莫名的畫面。我抓不住,隱約感覺,那些畫面應該跟我有關系。
我想思考那些紛雜陌生的畫面到底跟我有什麼關系,但總是進展緩慢,因為我的意識總是徘徊在混沌與清醒之間。好在,日復一日,那種淺淺的光芒總會隔一段時間就出現。托那道光芒的福。漸漸地,我意識清醒的時間緩慢加長。最讓我覺得安心的是,我終於能看清我住在什麼地方。
這個地方有一間茅草屋,茅草屋外面是一畝荒涼的田地,田地緣邊,是半畝早已乾枯的水塘。
再想往外就看不清了,因為濃郁得有如實質的白霧將這一方小天地包裹其中。
我曾經試圖飄過濃霧,但那濃霧仿佛某種結界一般將我和這方小天地與外界隔絕了。令我寸步難行。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我是不是被人給關了起來?
自從在心中種下了這個懷疑的種子,我便疑心濃霧外是不是有一道窺視的視線,在盯著我的一舉一動?
只有懷疑卻得不到確認讓我變得越來越焦躁,雖然身體越來越充盈,甚至能感覺到四肢的存在。但我不僅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關了多久,更不知道還要被關多久。意識到處境不妙的我飄向天空,用雙手拍打堅實如牆壁的濃霧,大聲吶喊:「有人嗎?是誰在外面!」
「我知道是你!快放我出去!」我瞪大眼睛試圖將視線穿透濃霧,接著那股被注視的感覺更加真切。
外面有人,我肯定。
「是誰?!快放我出去!」我嘶喊得一聲比一聲大,就在我差點撒潑使性子撓濃霧時,濃霧裡忽然飄飄蕩蕩的飛來一張白紙。
我急忙飄過去接住它,白紙上寫著一種讓我從未認識,卻看得懂的文字。
【好好修煉,莫要焦躁。】
修煉?是指每天吸收那種淺淺的光芒麼?我雖詫異於字裡的意思,但,更驚訝的是---真的有人特意把我關在這裡。不過這種舉動似乎是出於為我著想的好意。但我卻更疑惑了,重重的疑慮潮水般聚湧上心頭。我急忙飄向天空,生怕跟外界唯一的線索就此斷開了聯系。我挨著濃霧,試探性地向外喊:「你是誰?!你知道我是誰嗎?」
重重的濃霧阻隔了我的視線,我眼睛直直地盯向濃霧的某處,隱約中似乎聽見一聲遙遠的歎息。
第二張白紙自濃霧裡飄來,我急忙接住它,只見上面寫著【莫焦莫燥,好好修煉,待你復原那日,為師自然放你出來。』】
為師?原來把我關在這裡的人是我師父麼?這張白紙雖然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卻也為我解了惑。
我將這張紙上的信息與前世裡的某些片段串聯起來,一種猜測漸漸浮上我的心頭。
該不會是我被歹人殺害,而這個師父用某種方法將死去的我養在這個地方?
至於為什麼我這麼確定自己是被歹人殺害的,那是因為我對前生記憶最清晰的,莫過於穿過胸膛的劍尖。我想自己當時一定是很驚詫,不然也不過將那穿胸染血的半截劍尖記得那麼清晰,那麼牢。
得到了答案,有了希望和目標,我暫時安穩了下來。
等到下次的光芒出現時,我不再被動的修煉,反而主動調動身體的每一寸去吸收光芒,讓那溫和的光芒擁進我的身體,滋潤我的經脈,最後充盈入丹田。
日復一日,我幾乎每天都殷殷期盼著那溫和光芒的出現,然後隨著時間的流逝,我也驚喜的發現,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清晰持久。不想從前那樣,意識一團混沌,清醒的時間極少。
當我修煉得越來越好,在沒有光芒的時間裡,渾身精力沒處宣洩的我開始騷擾那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師父。
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飄上天空,扒在濃郁的白霧前不停地向外喊『師父,師父!』
剛開始的時候並沒有人回應我,但我極有耐心,一聲接著一聲。直到濃霧外的人理睬我為止。
不停吶喊的我終於得到了師父的回應,一張白紙自濃霧外『漫不經心』地飛進來。
【作甚?】
簡短並且一看就沒好氣的兩個字卻讓我感到被關注的溫暖。卻也知道師父此刻一定煩了,連忙趁著他還注意我的時候問出了我一直想問的問題:「師父,我有沒有名字,我叫什麼?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我隱約聽見外頭似乎有幾聲嗤笑,接下來的那張白紙總算不是『漫不經心』地飛進來。
【小八,該出去時自能出去。】
我一看白紙上寫的小八,心中莫名委屈,我總以為我的名字就算不唯美,至少也應該有含意。沒有想到,竟然是個數字八。
不滿的我在心中腹議,該不會是師父有八個徒弟,因為懶得取名字所以直接用數字作為徒弟們的名字直接排下來吧?
還有那句【該出去時自能出去】是什麼意思?什麼時候才是我能出去的時候?
帶著疑問,我越加努力修煉,每天都迫不及待的等待光芒出現。最後我的身體在我孜孜不倦地努力下終於猶如實質,甚至能腳踏實地,而不是一天輕飄飄的飄來蕩去。
我滿心歡喜的以為立即就能出去了,興沖沖地飄到天空扒到濃霧上喊師父。
只是師父似乎不在。平常我堅持不懈地喊上十幾聲,他就算再煩也會給個回應。可是今天很奇怪,我都喊了快半個時辰也沒見他來把我理一理。
我知道今日是無望了,師父可能不在,這種情況平時也有過。
但接著,讓我覺得不對勁的是,今日的光芒並沒有如期出現。
一天兩天三天······不僅光芒沒有出現就是師父也不在。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我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
日子幾乎回到了我意識一團混沌的時候。我被困在這一方小天地間,入目除了茅房和荒土,那一兩顆野草就成了新鮮物。不能修煉的我每日只在這一方小天地裡轉來轉去,窮極無聊的時候只能玩玩土。
只是我沒有記憶,想象力受到了極大的限制,除了小茅屋我也想象不來別的東西,於是只好一次又一次捏我的小茅屋。
時間過了很久很久,當我捏出了九百九十七個形態大小個不如一的小茅屋時,天空忽然傳出一聲男子暗啞中帶著疲憊的呼喚。
他喚我「小八。」
我疑惑地抬頭看天,「師父?」
「嗯。這幾日讓你受苦了。」他的話裡帶著難掩的疲憊。我不由得憂心重重地扒在濃霧上,瞪大了眼睛往外瞧:「師父,你沒事吧?」
濃霧外嗤地一聲,他笑罵:「你這是什麼眼神。好好修煉,等為師安頓下來就接你出來。」
我一聽師父沒事多日來懸在心口的石頭總算能放下了,再加上師父已經許諾安頓下來就接我出去更是讓我喜不自禁。剛好這時從濃霧外溢進了淺淺光芒,為了能早日出去,不用再重復捏小茅屋消遣。我絲毫不浪費時光,抓緊時機修煉。
努力了幾天後,我忍不住問師父:「師父,我還有幾天才能出去啊?」在沒有光芒不用修煉的時候,我很樂意跟我的師父談談天氣,聊聊人生。
「且等等,那些臭道士還在萬妖林作亂,你根基太小,擋不住人家一根小指頭。」師父的聲音懶洋洋的,我已經知道前段時間的異常都是那些臭道士害的。萬妖林是妖怪們生活修煉的樂園。而挨千刀的臭道士每隔三十年都會聚集到萬妖林舉著替天行道的大旗,呼朋喚友地行屠妖奪丹等不要臉的事實。
師父因有我這個包袱,為了以防萬一,所以連夜把家遷到小竹林。
小竹林是清修妖怪們的地盤,這裡有一隻極大極厲害的妖怪設下的結界,再加上小竹林的妖怪清修名聲在外。一般的臭道士,如果不是吃飽了撐的慌,為了保住『替天行道』這塊遮羞布,是輕易不會來這裡滋事。
而我則覺得,小竹林是因為有那隻極厲害的大妖怪,所以他們才不敢來。
我將這個想法說給師父聽,師父大笑了好幾聲:「乖徒兒,你說的對!那些臭道士欺軟怕硬,沒有本事到魔頭山,也只能在萬妖林耍耍橫。」
於是我對那些臭道士的印象更壞了。
師父對我語重心長地道:「人類都是一些虛偽狡猾之徒,那些臭道士更是其中翹楚,小八將來要是碰到了那些臭道士,尤其是公的,一看是打不過的就要遠遠避開!」
我眨眨眼睛,不明白為什麼在師父眼裡公的比母的還要可怕?
師父淡淡道:「因為母的最多給你一劍,大不了拿了你的妖丹,再狠一些的就讓你魂飛魄散。而公的則不然,沒有利用價值的還好,一劍了結得乾淨。有利用價值的,就先把你吃乾抹淨,抽皮扒骨,把你練成行屍走肉的傀儡,讓你沒有自己的思想,奴顏卑膝供人褻玩一輩子。」
一股寒意順著我的脊梁骨漫上心頭,我心道『果然這些臭道士都不是好東西,尤其是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