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月華酒

我與朱明明告別,看著他邁著八支又長又尖的腳爪輕鬆自在地從樹幹上爬到地面。朱明明抬頭,仰著羞澀的小臉沖我揮手道別,我歡快道:「明天見!」然後從極高的樹幹上笨手笨腳地爬下。跳過山間的那條小瀑布,推開小木樓的大門,師父卻已出了房門,坐在堂中神色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我被他看得心底有點發虛,師父點了點桌上的月華酒,平淡道:「快喝。」

我端起酒杯一口喝了大半杯,留下小半杯。故作平靜地把酒杯放到離師父稍微遠一點的桌面上。師父似乎瞥了我一眼,可是正眼去看,又瞧不出他臉上有什麼端倪。

我總覺得師父好像知道了我的小花招,可是他什麼也沒說。也沒有收拾酒杯,直接起身回臥房。我盯著師父及地的墨色長髮,那柔滑的質感讓我想要握在手心把玩。

師父停下腳步,側著臉瞥了我一眼,那一眼略帶嚴厲。嚇得我連忙丟開腦袋裡那亂七八糟的念頭,急忙跟上師父放慢半拍的腳步。

師父上床盤腿,我緊緊挨著他的身旁坐下。師父閉上了眼,周圍的靈氣漸漸濃郁,令我坎坷漂浮的心神緩緩地安定了下來。猶如置身澈水的游魚,渾身舒暢得緊。

一夜過去了,天色漸明,我偷偷地比往常早一刻睜開眼睛,見師父依舊盤腿入定,悄悄地吁了一口氣。動作輕緩地從床上爬下來,走到堂中,見昨夜的酒杯還好好地放在桌子上,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連忙把酒杯拿在手裡,攏進寬大的袖子裡,打開小木樓的大門,外頭小瀑布轟隆的徹響灌入耳中讓我嚇了一跳。

我跳過瀑布,今兒的水位漲了,濕了我的小布鞋。

「朱明明?!」我站在林裡喊。頭頂前方的樹葉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朱明明從綠葉間探出一張清秀的小臉。我向他伸手,居功似地搖了搖酒杯,裡頭淡銀色的液體泛出茫茫的白光。我看著他笑:「看見沒?快點拉我上去。」

朱明明臉頰微紅,從碩大的腹部尾端慢慢地吐出細細長長的粘絲。奶白中微微帶著點透明的粘絲從綠葉間垂了下來。我直接一手抓住,朱明明就把我從地上拉到樹上。

我把手裡的毒液在樹幹上蹭了蹭,笑嘻嘻地將手裡的酒杯放到朱明明的手心:「給!」

朱明明垂著微胖的小臉,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精緻的小瓷瓶給我,他低聲道:「雀姐姐說喝完要把瓶子還給她。」

我喜歡的是瓷瓶裡的蜂蜜,對於這個瓷瓶也只是多看了兩眼。撥開瓶塞,一股清香的甜味縈繞在鼻尖,我瞇眼往瓶子裡頭一瞧,奶白晶瑩的蜂蜜灌了整整一瓶子。

我伸指頭從裡面捻了一點點放到舌尖嘗,那清甜的味道讓我十分驚喜,「謝謝啊!」

朱明明雙頰紅色更濃,我催促著他快點喝了杯裡的月華酒。朱明明只抿著小嘴嘗了一點點,然後道:「這月華酒的靈氣真濃!」

我看他珍惜的樣子,心裡有點愧疚,人家給我滿滿一瓶子好蜂蜜,而我卻只給了他小半杯的月華酒:「對不起啊,我怕我師父發現,所以就留了這麼一點點。」

朱明明一點都不在意,笑著道:「已經很多啦,我一瓶子蜂蜜不一定能在大妖那換一口酒喝呢!」

聽見朱明明的安慰,我心底的愧疚總算少了一些。

朱明明拿了個小瓶子出來,把那一點月華酒盡數倒了進去,笑著看我道:「雀姐姐還沒嘗過月華酒呢,我回去分給她一點。」

經過朱明明的介紹,我知道白雀是朱明明他家大妖的侍女,連大妖身邊的侍女都沒嘗過的東西,師父竟然給我當尋常的東西喝。一時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朱明明把酒杯還給我,他帶著我到小竹林一些有趣的地方玩耍。

小竹林的地方極大,只要不出小竹林的結界,那就沒什麼危險。

我尚未學習身法,而且化形的時間不長,所以動作笨拙。為了趕時間玩耍,朱明明讓我爬到他的背上由他駝和我走。如此一來,我們的速度快了很多。

朱明明領我到一處極大的碧潭裡,用幾顆尋常的丹藥跟碧潭裡幾尾已經成精的魚人換水底的食物。

幾顆丹藥換了一大堆,我們覺得劃算,碧潭的魚人也覺得劃算,他們把東西堆放到岸邊,拿了丹藥二話不說尾巴一甩就徑直消失在了幽深的譚底。

換來的東西有一種扁扁的綠果子,這種果子的韌性極強,雖然裡頭跟豌豆大小的東西十分好吃,但它的殼極有韌性,我咬不開,最後還是朱明明險些掰斷嘴裡的毒牙才咬開了幾個。我們倆極珍惜地平分了幾顆豆子,這種豆子帶著一種奇特的清香,吃了一顆就想吃第二顆。

只是數量稀少,再加上朱明明也不想再拿自己唯一的一對毒牙冒險。於是我們都只吃了兩粒豆子。

朱明明很喜歡一種碧潭裡頭帶著微微說不清是臭還是香的黑泥,這種泥帶著一股水腥味,朱明明說只要用這種泥塗在身上,身上就不會長小蟲子。是種極好的衛生保養品。

而我則喜歡一種深黑色,又甜又潤的水草,這種東西換來的最多,朱明明見我喜歡,便大方地把水草都給了我。

而我感謝他的大方,便幫他把黑泥塗滿了全身,包括朱明明夠不著的後背和八支大腳爪。

朱明明十分高興,他告訴我,往常他都只能塗到腹部,背上就別想了,除非白雀有空幫他塗一塗,不然如果背上和爪子癢了,不是忍著就是找個泥塘到裡面打個滾。可是小竹林植被茂密,泥塘也不是好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