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明渾身都塗滿了黑泥,遠遠一看,好大一隻黑蜘蛛!他咧嘴沖我笑,我只能從黑乎乎的一大隻裡瞅見他那對尖尖的白毒牙。
因為我不樂意讓白衣裳沾上那些黑泥,所以一路上都是自己走回去的,在那些斷壁刃崖上頗費了些功夫。好在有朱明明的蛛絲吊著,一路倒也沒磕碰著。
我回去時,天已經暗了,朦朧的月色通過樹葉的間隙灑在林中,朱明明將我送到小瀑布旁的林子裡就不肯再走近,我與他道了別,加快腳步穿過樹林。遠遠的,就瞧見師父穿著一襲寬大的黑袍背手站在小木樓前。
我心中一喜,邊跑邊擺手招呼,極親熱地喊:「師父!」
師父碧色的雙瞳鎖定我,眸色不知為何極深,像是在看我,又不像在看我。
我腳下一頓,這才想起來今兒回來得實在晚,早已過了平常入定修煉的時候。我瞄眼看師父平靜的神色,心中坎坷,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怒意。
師父板了一張俊臉,沖我喝道:「還不過來!」
我坎坷地跳過瀑布,站在小木樓的跟前,囁嚅地說不出話。
「到哪去了?!野得不知道回家了是不是?!」師父的聲音很嚴厲,我偷偷瞄眼看他,發現他雖然表面嚴厲,但那雙碧眼裡的神色,卻是溫和縱容,甚至可以說是溫柔的……
我心裡有了底,不太懼怕他的假嚴厲,臉上帶著乖巧的笑容:「師父,今天大碧潭那邊的路不好走,所以回來的晚了些。」
我一邊說一邊走上小木樓前的台階,站在師父的跟前,貼著他撒嬌,可能是因為師父身邊的靈氣時時刻刻比旁的地方濃郁的緣故,我極喜歡跟師父親熱,尤其希望晚上能鑽一個被窩!
貼在他的身上,就像乾涸的游魚得到了滋潤,雖然自我化形以來就不能日日貼著師父胸膛的肌膚,但我還是喜歡挨挨蹭蹭地圍著師父打轉。
師父似乎也很歡喜我圍著他打轉,他伸出青蔥般修長的指頭彈了下我的額頭,嘴角微微翹起,總算有了絲笑意。
他的這絲笑意在我看來就是某種許可,我便繞在他的身旁說今天在小竹林的見聞,獻寶似的把那種扁豆子送到他面前:「師父這種豆子很好吃,就是皮太難剝了,朱明明的毒牙都差點斷掉了。」
許是我說的有趣,師父嘴旁的笑意加深了一分,兩指捻起我掌心的扁豆子放到嘴裡,過了一會點頭贊我:「不錯。」
我高興極了,看師父吃比自己吃舒坦。
我與師父說了許多,比如朱明明的黑泥,比如我的甜草,再比如碧潭裡頭辛苦想要修煉出牙齒的魚人。
師父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他望著我,眼中的神色我分辨不明,但我隱隱覺得,我好像是他極重要的東西。
第一次晚歸家師父並沒有斥責我,第二天也只是叮囑我要早早回來就放我出去跟朱明明玩耍,因聽我說朱明明是用幾顆尋常丹藥跟碧潭裡的魚人換了好多吃的用的,於是今天我出門的時候,他也給我了幾顆丹藥讓我花用。
我把丹藥分給了朱明明一半,朱明明很高興,因為有手裡的丹藥,就可以到小竹林邊緣,跟那隻混血半妖交易了。
朱明明告訴我,住在小竹林邊緣的是一隻羊精跟人類生下來的混血,那隻半妖也沒有別的本事,到人間走了一趟,跟凡人學會了煉鐵,自己會小竹林從煉鐵裡頭琢磨出了打練武器的本事。
朱明明說,白雀姐姐在那隻半妖那淬煉了許多羽刃,平日夾放在尋常的羽毛裡一點也不顯眼。關鍵時刻,翅膀一揮,羽毛裡鋒利的羽刃就會隨著疾風鐵箭一樣地招呼向敵人。
朱明明很羨慕,所以拿了自己曾經銳下的八支堅硬非常的腳爪,想要拿到半妖那裡,看能打練成什麼武器。
我因為不想回家遲到,所以不太想去,但是朱明明是個隱性的黏人精,最後他承諾肯定能在規定的時候回家,我才同意陪他去一趟。
朱明明讓我騎在他的背上,又吐出一根黏絲將我與他的身體綁牢,提醒我道:「坐穩了。」
我好奇地看向他,朱明明八支長腳爪頻頻顫動,接著渾身一縮,竟然如疾箭一般衝射了出去!
我牢牢地從背後扒住了朱明明的肩膀,眼角餘光中,林間的景色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後退,朱明明偶爾爬到樹枝上跳射,偶爾垂直於樹乾間穿行。只是他堅持不久,每到一刻鍾就要停下來歇歇,緩緩丹田裡的靈氣。
朱明明管他這種速行功法叫做『飛毛腿』,我覺得十分的形象,八支腿的總比兩條腿的快。
過了一個時辰,在我覺得五臟都要移位的時候,小竹林的邊緣,總算到了。
朱明明停下來喘氣,我看見一條小河的岸邊空了老大的一塊,一個寬敞的四合院立在岸邊的空地裡。一隻半人半羊的混血妖精頂著一頭慄色卷毛從裡頭笑容滿面的走了出來。
「喲,明明兄弟,你怎麼有空來啦?!」那隻半妖滿臉笑容的招呼朱明明,可是我感覺,朱明明好像不太喜歡他這樣親熱的叫他。
那隻半妖渾身清氣濁氣混雜,我並不太喜歡和他接觸。因為他身上的濁氣讓我覺得不舒服。可他的目光一落到我身上,眼一亮,立馬迎上來,二話不說拉住我的手,好像我的手是什麼他極喜愛的東西,揉捏不斷。
「小妹妹,你剛開始修煉嗎?來,告訴羊哥哥你修煉多久了?」卷毛羊『親切和藹』地沖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