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說愛不容易

潘靈寶一聲慘叫險險地咽進喉嚨裡,他此時的形象極為狼狽,縮著肩膀弓著腰,大腿緊緊夾著,小腿邁著搖搖擺擺的外八步,兩手死死地按住腿間。他咬牙切齒且神色扭曲地抬頭看我:「你,你……!」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不然,不然我幫你揉揉!」因為師父往日的一句話讓我覺得歸仙島的都是好人,況且人家好心來扶我,而我卻一腳狠踹了人家的那裡。這次一定闖了大禍了!我眼眶一紅,急得淚花都泛了出來。

「我這是本能反應,你別怪我。」我淚花閃閃地圍著潘靈寶轉,指望他能快點好起來。沒有想到潘靈寶眉頭跳了跳,咬牙問我:「本能反應?」

他的神色就像是抓著了罪魁禍首!

我點點頭,有點不敢看潘靈寶此時猙獰的樣子,用低低的聲音道:「我,我……師父說誰摸我胸就要狠狠踹誰。我,我練了幾個月……」

潘靈寶的臉色青中透黑:「這腿法是你師父給你教的?!」

我點點頭,偷偷抬眼看他,後來覺得他的臉色實在難看,便低頭道歉:「對不起,我沒想起你是歸仙島的人,不然我就會努力克制住不踢你的!」

潘靈寶一愣,神色莫名的看我,過了半刻,生生從猙獰扭曲的臉色裡擠出一絲駭人的微笑:「不,你踢得好。」

「啊?」我幾乎懷疑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不然潘靈寶怎麼會說我踢得好。我看他雙手按在腿間,動作隱秘而小心的揉弄著,他咬牙微笑,出口的話字字如針,彷彿最惡毒的詛咒,「下次一定要踢得更狠知道嗎?一定要一腳踢碎那人的蛋!」

潘靈寶的神色猙獰且扭曲,此時的我若懂得一點人性的話,必定會一眼看出潘靈寶的那個神色是在『路上大坑裡跌了一跤的倒霉蛋期盼下一個倒霉蛋比他更慘』的神色。

那種陰暗狠毒的神色實在太可怕了!我不動聲色地小退了半步,而潘靈寶似乎忍過了最疼的那一波,雖然臉色還是青黑而扭曲的,但也能漸漸直起腰了。

「你沒事了吧?」我的聲音是飽含歉意和略有心虛的。他扶著桌面坐下,借著桌子擋住了他的下半身道「方才還未問你師父名號。你師父是誰?」

我未曾多想,見他問了,便老實的答道:「我師父是博瑜大妖。」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潘靈寶的眼皮狠跳,臉色一白,渾身一顫後拍案而起:「你師父是博瑜大妖?!」

我在他幾乎要生吞我的眼神下點點頭,未曾想到師父的名號會讓他這般驚訝,我師父是妖怪,又不是修士,按理來說他不應該是這個態度。也許是我眼神裡的疑惑讓他意識到他反應過頭了,他慢吞吞地坐了回去,眼睛亂轉間不緊不慢地咳嗽了一聲,一邊打量著我一邊慢慢道:「方才的事……」

「對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飛快的道歉,生怕潘靈寶找師傅告狀,師父本來就已經生我氣了,可千萬不能雪上加霜!

潘靈寶對於我的道歉很坦然的接下了,他很善解人意地接話道:「不必道歉,原是我扶你的時候不太小心,怪不得你。」

聽了他的話,我更加歉疚了。心想,這個歸仙島的潘靈寶真是個體貼的好人!

更讓我感激他的是,他竟然與我道:「這件事我不會同你師父說的,你不必擔心師父的責怪。」

一句話將我感動的淚眼汪汪,潘靈寶在我心中的地位直接從『體貼的好人』上升到了『體貼的恩人』!

潘靈寶的話一轉,忽道:「只是你也需將方才的事忘記,免得在你師父面前說漏嘴。」

我飛快的點頭,這個是自然,只要他不去找師父告狀,我又不是笨蛋,當然不會笨得自投羅網。

我用充滿感激的眼神看他,潘靈寶對上我的視線忽然道:「你別這樣看我。」

「?」我一臉問號,潘靈寶低聲道:「你這樣看我讓我感覺自己很邪惡。」

「啊?」我更疑惑了。潘靈寶忽然從懷裡摸了一塊五彩的小石頭出來,一手丟給我道:「拿去玩吧。我明日來拜訪尊師。」

等我接住了那塊五彩的小石頭抬頭時,潘靈寶已化身為一股夾裹著花瓣的輕風飄然地旋出窗外。

這塊五彩石頭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做的,一入手中似硬非硬,通體泛著一股溫和靈氣,這股靈氣讓我的魂魄感覺一陣舒緩,十分的舒服。

我正在手心裡把玩著那塊五彩的小石頭,想著要不要做一個項圈把這塊石頭鑲嵌上,往脖子上戴。一隻冰涼的手在這個時候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一回頭,師父披著一頭黑發,低眸看我。

我扁扁嘴,心裡的委屈讓我的眼眶迅速泛滿淚花,可我卻忍住不哭。師父掐掐我的臉,道:「嚇著了?」

我不說話,實在不知道什麼話才能表達出我的委屈。

一聲低柔的歎息,師父道:「小八,你可知雙修之事最好你情我愛,為師不想在你懵懂之時便與你行這事。不然……你將來若是懂事了,因為這事怨為師怎好?」

我不知道我現在對師父的感情是不是愛,但既然師父說雙修之事要雙方都愛對方,於是我便問師父:「師父,你愛我嗎?」

師父一愣,一雙碧眼又深又沉,在我期盼的目光下,乾澀地張了張嘴,半晌從肺腑深處磕磕絆絆地吐出一聲嘶啞的『…呵…』

我也不明白為什麼簡單的一個字,到了師父這裡卻沉如千斤,卡在嗓子眼裡出不來。但我知道師父其實是想說那個字的。

雖然他沒有把那個字說出口,但我還是很歡喜,熱情洋溢地撲入師父的懷裡,我道:「師父,將來我也要愛你!」

回應我的是師父一聲若有若無的苦笑。

那時的我並不明白,情愛之事,那裡有說愛便能愛的。倒是師父看得比我通透,在我說要『愛他』的時候,並沒有給我回應,看來他是不信的。

後來我想想,才回憶起那個細節。就算變聰明後的我也猜不透師父那時的心情,到底是歡喜的,還是苦澀的,或者二者皆有之。

我只知道,那時我說要愛師父,是出自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