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道人的一雙紅牛眼差點凸瞪出來,看著潘半仙的樣子像是恨不得把他生嚼了,張口就道:「屠殺妖畜本就是替天行道,這些妖畜人人遇而誅之!更何況它還有可能害我師侄性命!更是該殺!」
玄清道人一臉我就是正義,你們不認同我就是錯的,就是逆天而行。
柳硯真和另外一名五官俊秀的弟子阻攔不及,叫玄清道人這一番話沖口而出。潘半仙原本還算平靜的臉色是徹底的難看了。原來他們歸仙島一直立場中立,不偏不倚,再加上他們島上的弟子有半數出自妖族,不論是花草樹木,還是蟲蟻走獸。只要開了靈智,有了自我意識,就能得到他們的平等對待。所以玄清道人的那番話算是直接觸了潘半仙的逆鱗,就是潘靈寶也一臉憤怒。
「潘前輩認為該如何處理?」正當兩方僵持之時柳硯真開口了。
「不敢當。」潘半仙直接辭了這個『前輩』,他道:「你們若是硬要問,那我便說,只是認不認同還在你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兩位若不能善了,還請出島動手!」
這是在趕人麼?我看向潘靈寶,潘靈寶沖我善意地擠擠眼睛。
「柳道人你和郭道人都錯了。郭道人在沒有確認小八有沒有危害就半路伏殺,被愛徒心切的博瑜大妖毀了仙根就算勉強兩平。」潘半仙未曾說完,玄清道人就跳出來怒道:「我就知道你們歸仙島的人與這些妖畜是一路的,說什麼勉強兩平?!今日若是不為郭師侄討回公道,我便誓不為人!」
潘半仙兩眼微瞇:「玄清道人這般說看來是不能善了了,也罷,既然你們覺得我歸仙島不公道,那就還請到島外解決!」說罷,潘半仙一步飛躍到玄清道人與柳硯真的面前,分別握住他們二人之手:「我這便送你們出島!」
潘半仙的話音剛落,腳下無風自起,清風裹夾著紛紛的花瓣將四人的身形掩住,在花瓣越來越密後,忽地一落,清風沒有了,潘半仙與三清派的三人也原地失去了蹤影。
潘靈寶未曾跟著去,見潘半仙帶著三清派的走了這才上前與師父見禮,他恭敬道:「博瑜前輩且小心,這些三清派的最是陰險不講理。」
師父微微一笑:「無妨。」
「小輩還要去接郭道人讓他們島外重聚,在此先別過。」潘靈寶拱手施禮,師父點頭。未曾想潘靈寶走了幾步,腳跟一轉又回到師父的跟前,似乎是因為記恨玄清道人,所以道:「小輩先在這裡祝前輩能好生用一餐,前輩若是化龍了,還請讓小輩跟著沾沾光。」
潘靈寶說完見師父微笑點頭,這才真的去了。
我眨眨眼,潘靈寶這是在咒三清派的都進師父的肚子麼?
「咱們也該走了。」師父拍拍我,示意我變回原形。我羞答答的在他的手中化成了巴掌大的美玉,這般光溜溜的被師父握在手心還真叫人有絲嬌羞。
師父將我戴在了脖子上,我已有點不能習慣在光天化日之下坦誠玉體了。便自個滾進了師父的衣領中,引得他一聲輕笑。
師父打開空間,腳步一邁便直接到了島外。我化成原形倒沒有多大感覺,不舒服的感受只一瞬就過去了。
等師父兩腳都踏在了島外,我才從他的懷中向外看,黑礁島依舊沒有什麼變化,靜靜地矗立在海中。可能是因為天陰的緣故,今兒的海浪格外的大,一波一波地拍打著堅硬沉默的黑礁島,發出一聲聲鼓噪的海聲。
潘半仙落後半步到達,他放開左右手的玄清道人與柳硯真,看也不看玄清道人的臉色,直接向師父一點頭示意轉身便走了。
玄清道人的手中還握著光禿禿的劍柄,配上他的臉色略有可笑。師父站在原地不動聲色等他們攻來。
兩方正不動聲色地尋找最好下手時機的對峙之際,黑礁島的另一側忽的傳來一聲,隱含驚喜,悲哀的犬叫。
玄清道人與柳硯真齊齊變色,卻都沒轉過身查看,不過是怕師父趁著他們轉身之際下手而已。
我卻極其好奇能讓他們齊齊變色的原因,因此就向聲音的方向極目望去。一隻狼狽的白毛團隱約在黑礁島的另一側冒了頭,剛剛搭上一隻爪子就被洶湧而來的海浪給打了下去。這只白毛團子哀鳴了一聲,顯然已是力竭已久。
玄清道人眉頭緊蹙,雙目警惕地盯著師父,柳硯真眸內隱隱閃過一絲不忍,卻也沒有回頭。不知過了多久,那隻白毛團子許是落入了海中掙扎了半天,終於從黑礁島的另一側艱難地爬了上來,偶爾有海浪的時候,它那被撕裂了一半的尖尖耳便動一動,尖嘴提前咬住黑礁上凸起的石塊,海浪鋪天蓋地地打來把它整個淹沒了,不過一瞬後便退去。那隻白毛團子便抓緊時間嘴爪並用的向上爬幾步,然後在下一次的海浪來臨前咬緊了石塊,不讓自己掉回海中。
師父看著他們,碧眸裡不懷好意。他彷彿在逗這些三清派的,明知他們心急如焚,卻不放棄對峙,使得這兩個三清派的只能面對面地站在師父的面前,一刻也不能放鬆警惕。
一身狼狽的白毛團子終於爬上來了,它瑟縮著四爪躬身發抖,離得近了我才看出這竟然是一隻白狼!
這只白狼很狼狽,一隻耳朵缺了一半,渾身的血塊與髒污讓它皮毛打結,再加上它在水裡浸了許久,那些已經看不出來是白色的毛發濕漉漉地緊貼著它,使它看起來不像一匹威風凜凜的白狼,反而像街頭滿身滄桑且營養不良的流浪狗。
師父意味復雜地看著那個一路瑟瑟縮縮走到玄清道人腳邊的白狼,他的目光讓我不得不懷疑他從前認得這只狼。
流浪狗似的白狼感覺到了師父的目光,朝師父看了一眼。我覺得它的眼中似乎流露出丟臉,以及羞愧的眼神。它微微挺直脊背,想讓自己看上去好一些。然而玄清道人卻沒有顧及它的感受,直接暴吼著一腳踢過去:「派中怎麼了,你怎麼來了!」
我看著白狼在凹凸不平,尖利的黑礁石上打了十幾個滾才停下來,玄清道人的暴怒讓它四肢趴地,瑟瑟發抖地露出最臣服,最謙卑的姿態,從腹中伸出滾出幾聲帶著鮮血的鳴咽。
師父看著那隻狼狽的白狼,復雜地歎了一聲:「小八,這就是妖寵了。」
我看著那隻被玄清道人一腳踹得嘔血,趴在地上露出謙卑姿態的白狼,只覺得從裡到外的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