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的話讓我啞口無言,我從來沒有想到他為了養我竟然犧牲了這麼多。我心口發酸地用臉頰蹭師父的胸膛。聽他數落道:「朱明明已經是做父親的了,跟你不一樣了,你不要一直去找他。人面蛛一生就是成千上百,又要看孩子又要修煉,沒空陪你胡鬧!」
我想起師父養我幾十年也只參加過一次歸仙島的壽宴,我不知道他從前的日子是怎麼樣,但養了我後是日日在家的。我喉頭發酸的暗啞道:「師父,你對我最好了。」
我把濕潤的眼睛埋進師父的懷裡,在今天我失去了一個玩伴,但我意識到了一件事。
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位妖,一直陪著我。
師父對我的話很不滿,他瞥了我一眼:「你不覺得現在才明白這件事有點晚了嗎?」
這個——確實有點晚,師父都養我幾十年了我直到此刻才清晰明確地意識到他對我有多好。
我反省了一下我對師父的回報,忽然發現除了有事沒事纏著他,和頻頻給他找麻煩,並且以區區卑微小妖之力強求他跟自己雙修占他便宜,貌似自己沒怎麼對師父好過。
師父任由我像無尾熊一樣掛在他身上,他動作自然地拍了拍我的屁股:「往上一些,為師要關門。」
我四腳並用地往上爬,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不放。師父在我眼中是最威嚴可靠的大家長,我依賴著他,信任他,並且尊重他。
「師父,要不然我們別雙修了。」我緊緊的抱著他,一臉肉疼地對他說。
「怎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師父的語氣一下子就森寒了。我掛在他的身上微微有點不自在地動了動。小心翼翼並且滿懷愧疚地開口:「我才修煉幾十年,師父跟我雙修會吃虧。」
師父拎著我的後脖子把我從他的身上提下來,不悅地看我一眼:「鹹吃蘿卜淡操心!」他轉身坐在了床上,一撩衣擺盤腿入定,竟連看都未看我一眼。
我恐慌地跳到他身上,緊緊地抱著他。許是我摟緊他脖子的力道讓他覺得不適了,他的眼皮終於略略掀開一條縫,沒好氣地道:「不是不想占師父的便宜麼?你這會在做什麼?!」
我耍賴似的掛在他的身上,打定主意不下來。師父奈何我不了,只能隨我去。我閉著眼睛吸他身上的靈氣,迷迷糊糊將要入定時,忽然想到,師父他剛剛……是同意跟我雙修的意思?
我來不及細想,經過師父提純的靈氣紛紛湧進我的身體,在我的身體裡游走,讓我有一種被溫水包裹的舒適感。我跟隨著師父入了定,便沒推敲那個猜測。
第二天一早,我從師父的身上跳下來,決定擔負起我作為一個徒弟的義務。我在房裡轉了一圈,沒找著這幾天換下來的衣物,師父又不需要進食,我就不用下廚做飯。我在房裡繞來繞去,忽然發現沒有一件是我能為師父做的事情。
我對於師父來說——似乎很沒用。意識到這一點,讓我的心情十分低落,抬頭看床上的師父,他方才睜眼看我在房裡轉了半天也沒發問。我看了一眼窗外,忽然想起師父要照顧外面的那個病人,立即決定分擔師父的工作,於是自告奮勇道:「師父,外頭的那個人需要藥麼?給我吧,我去送給他。」
師父的碧眸一眨,一縷銳光飛快的閃過,他用極認真的神色看我。我不明所以地對上他的目光,急切地想為他分擔點什麼。師父看了我良久才道:「既然你想去就把這個瓶子給他。告訴他一天一粒。趕緊養完傷離開小竹林。」
我接過師父給我的藥瓶,滿心都是為師父分擔的歡喜。輕快地轉身往外走,一想到能為師父做事,渾身都充滿了勁頭。
我拿著藥去找鄧華,小木屋的門關著,我站在外面疑惑地看了一眼,然後推門而入。
鄧華坐在床上並未入睡,他僵硬的姿勢和呆滯的眼神讓我懷疑他是否在床上坐了一夜。我輕輕地走近他,在離他兩三步的時候他忽地醒過神,一雙厲目疾射向我,接著他似乎認出了我,神色緩了緩,臉上帶著莫名地復雜與疏離。
「你來了。」鄧華微微垂頭,低聲道。
他這聲招呼讓我莫名地心虛,我含糊地點頭,把藥放在了他床邊,將用法跟他說了。然後委婉道:「你快點養好傷吧。這裡是小竹林,雖然都是清修的妖怪,但我們對於三清派沒有什麼好印象。你呆在這裡挺危險的。養傷的時候就不要離開這裡。」我想了想,然後補充道:「有什麼需要可以跟我說。」
鄧華本就僵硬的身子似乎越發的僵硬了,他眸色復雜地抬頭看我,幾次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我看他這欲言又止的樣子忽然就明白了,搔了搔頭道:「我師父都跟你說了吧?」
鄧華眼色復雜地默認,我有點難為情地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的前世。」對上他深沉的眼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快戰快決道:「我沒有魂飛魄散,你也不要去找柳硯真報仇了。」
鄧華忽然尖銳地問了我一句:「你不恨嗎?!」
我眨眨眼,對他的執著有些詫異,理所當然地道:「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有誰會計較上輩子的事?」
若不是無緣無故找回了上輩子的記憶,我才不屑得理柳硯真呢。
鄧華忽然慘淡道:「對你來說當然是上輩子的事。」